“小戎俴收,五楘梁輈。遊環脅驅,陰靷鋈續。文茵暢轂,駕我騏馵。言念君子,溫其如玉。在其板屋,亂我心曲……”
“四牡孔阜,六轡在手。騏駠是中,騧驪是驂。龍盾之合,鋈以觼軜。言念君子,溫其在邑。方何為期?胡然我念之……”
“俴駟孔群,厹矛鋈錞。蒙伐有苑,虎韔鏤膺。交韔二弓,竹閉緄滕。言念君子,載寢載興。厭厭良人,秩秩德音……”
長安南站,官方組織的樂工舞姬在唱誦著一首《秦風·小戎,以做迎接之用。
雖然詩經中描述的是征西戎,有些不是太應景,不過羌人同樣在西邊,因此征討羌人得勝而回的時候,唱誦這首詩也勉強說得過去。
只是她們唱歸唱,跳歸跳,在火車站外圍觀的百姓卻對此並沒有什麽興趣。
他們此刻的注意力,完全在那列即將到站的火車之上。
嗯,他們也不是來給劉盈接駕。
畢竟首善之都的百姓平日裡時常能夠見到皇帝,對於皇帝車駕的好奇程度不大,他們的興趣,在於劉盈‘降服’的那頭白犛牛!
如今的漢國畜牧業雖然有了一些進步,但也僅僅是一點點進步,相比於後世可以通過基因篩選的方式,穩定獲得白化動物還差得很遠。
因此,白犛牛就顯得尤為珍貴。
這,是天命。
這,是上天卷顧大漢、卷顧劉氏的象征!
不過對於普通百姓而言,尤其是對於長安城的百姓來說,這些反而也不是太重要,他們想要親眼看一看白犛牛長什麽樣子的原因,在於這是一種談資。
準確的說,是他們面對外地人時,用來吹逼的談資……
所以,從火車上走下的劉盈,明顯感覺到迎接自己的人好像比從前少了不少,熱情程度也並不太高,但他旋即釋然。
畢竟只是征討西羌,並不是西歐,因此這種規模的勝利算不得什麽。
不管了,先回家洗個熱水澡,然後讓人把我的小花園翻耕一下,撒點農家肥,這樣開春之後就能種花生了……劉盈摸了摸袖子裡的小包袱,美滋滋的走向他那輛六馬拉動的金根車。
他繼獲得煙草之後,再度莫名獲得了兩種新的農作物。
花生,木薯。
這是兩種起源自南美的農作物。
只不過木薯需要種植在南方濕熱的地方,但花生不用,北方也可以大量種植,是一種很好的油料作物,以及,零食……
花生糕、花生酥、花生餅,油炸花生……劉盈腳下生風。
植物的增長速度極為驚人,因此他只需要再等幾個月,就可以大方面宣布花生自由。
嗯,可能是因為隨著地理大發現的提前到來,系統沒什麽可給的了,於是很是豪橫的甩了他兩大麻袋種子,單花生一項,就足以播種好幾十畝地!
在劉盈猶豫著要不要先炸一小碟花生爽一爽的時候,渾然沒有注意到火車站外的客舍四樓,有一個身材高瘦,穿著罩衣頭戴兜帽的身影一眨不眨的盯著他。
那雙如小鹿般清純的灰色眼眸之中的神色,漸漸地從喜悅,變成了濃濃的遺憾。
此人,正是塞琉古帝國的公主,東地中海第一美人,克裡奧佩特拉。
而她的遺憾,在於她看清楚了劉盈的長相。
於是,很是失望。
畢竟在她一路之上的幻想中,劉盈應該是個睿智的學者,挺著裝滿知識的大肚子,有著充滿男人味的胸毛和腹毛,最好再是個禿頭,就像是凋塑中的蘇格拉底!
很遺憾,劉盈不長那樣……
所以,克裡奧佩特拉很失望,非常失望!
於是她準備向神靈祈禱,祈禱劉盈有著濃密如毛衣的胸毛,這樣才符合一個智者的身份……
只不過克裡奧佩特拉剛剛閉上眼睛,突然被一陣山呼海嘯的呼喊所驚醒。
“萬歲、萬歲、萬萬歲……”
“萬歲、萬歲、萬萬歲……”
……
她乘船抵達大漢的路上學習了不少的漢語,雖然認字不多,但簡單和人交流卻並沒有問題。
因此她知道,這是大漢公民在向自己的君王歡呼的聲音,她們那裡也有著類似的祝君王長壽的口號,不過在智者眼中,這一切都算不得什麽。
世俗的權力,並不能影響到智者的心靈世界。
畢竟當年的第歐根尼曾經讓亞歷山大大帝離開,不要擋住自己的陽光,而大帝卻並不生氣,相反,大帝卻說我若不是國王的話,我就去做第歐根尼……
但那是亞歷山大大帝的境界,卻並不是克裡奧佩特拉的境界。
她,對於這種萬眾矚目格外向往!
“好想在那裡啊……”
克裡奧佩特拉輕聲呢喃,恨不能立刻閃現到劉盈身邊,哪怕做那條在劉盈面前甩著尾巴的小狗,也好過在這裡一個人孤孤單單的看著……
不過她旋即釋然。
那個迎親使兼和平大使的武涉說過,她將在漢國的新年之前,成為漢帝國皇帝的其中一個女人!
所以,這樣的榮光很快就會灑在她的身上。
雖然,她只是漢帝國皇帝的其中一個女人,皇帝在除她之外,已經有好幾個女人,而且在她之後,也肯定還會有更多的女人……
不過這不重要。
她的家鄉雖然是一夫一妻製,但有魅力、有權力的男人都會在外面擁有很多情人,甚至會帶著情人去參加很多正式的場合!
情人越多,越說明男人的魅力、權力越大,就越會吸引更多的婦人渴望成為那個男人的情人,畢竟情人多且關系融洽,也說明那個男人在某些方面有著過人的本領!
想到這裡,克裡奧佩特拉臉紅了一下,不過眼中卻春意盎然,滿是期待。
她雖然是個冰清玉潔的處子,但畢竟曾經嫁過一次人,而且希臘人本來也對兩性關系並不藏著掖著,有時候甚至會在公開場合討論諸如同性和異性之間的戀情有何不同,人是應該遵從肉體的欲望,還是應當更加向往心靈的觸碰?
所以,她並不會如明清之際的大家閨秀那般談虎變色,也不會如某些人那樣見到短袖子,立刻想到白胳膊那般跳脫,仿佛有誰隔著虛空汙了他/她的清白那般氣急敗壞。
不過克裡奧佩特拉想著想著,深邃而迷人的大眼睛突然彎如月牙,咯咯咯的笑了兩聲。
無他,克裡奧佩特拉想到自己家裡的那些凋塑了。
塞琉古帝國的建築風格,繪畫乃至凋塑風格雖說糅雜了希臘、埃及、波斯世界的特點,但畢竟他們是希臘移民建立的國家,因此凋塑風格更多的繼承了希臘世界的特點。
比如凋塑的肌肉線條格外鮮明,再比如為了展示人體的美感,凋塑不怎麽穿衣服,因此很多地方就纖毫畢現……
重點,就是這個纖毫畢現!
此時的希臘世界可能因為自身原因,做凋塑時奉行的標準是小小的也很可愛……
所以,克裡奧佩特拉開始幻想東方人,是不是也有一個很可愛的小朋友,而她,和可愛的小朋友第一次見面時,又會是怎樣的場景?
…………………………
“阿嚏!”
“誰又在背後議論朕?”
劉盈用力揉了揉鼻子,大步流星向飛仙殿而去。
這座宮殿原本是永昌殿的一處副殿,劉盈將這裡選為了他的手辦收藏間。
因手辦形態各異,於是永昌殿的副殿,也被許負更名為了飛仙殿……
這麽長時間沒見過我的那些寶貝了,也不知道她們想不想我……劉盈手中攥緊鑰匙,臉上滿是期待。
嗯,他指的自然是那些手辦。
畢竟他雖然當了皇帝,可骨子裡依舊是從前那個二刺螈……呸,是從前那個少年沒有一絲絲改變!
只是他在廊橋上走著的時候,不經意間歪了歪頭,突然愣住不動。
“朕,難道又穿越了?”
劉盈眨眨眼睛,呆立不動,出現在他視野遠處的不再是他認知中的那個小花園,而是一個齊齊整整的蹴鞠場,以及在蹴鞠場角落的半個馬球場!
“朕的花園呢?朕辣麽大個花園哪去了?”
在劉盈身後,宦者令韓談滿是皺紋的臉上閃過笑意,不過卻並不言語,同時擺了一下手中的拂塵,貌似無意的製止了那些試圖向劉盈解釋的小內侍。
畢竟,侵佔皇帝花園的是皇后,他們這個宦官沒有多嘴的資格……
劉盈扭頭看了韓談一眼,頓時秒懂。
這裡是長樂宮,是他的家,但也是某人的家,女主人想要重新把家裡裝修一下,貌似也沒有什麽不妥。
但,為什麽要佔他的地方?
這,讓他的花生種到哪裡去?
於是,劉盈轉頭,怒氣衝衝的向長秋殿而去。
…………………………
“皇后,皇后……不好了!”
盧虞的貼身女官,也是皇后尚衣的若兮從殿外風風火火的跑了進來,旋即愣住。
長秋殿中,盧虞很是乖巧的坐著,而在盧虞身前,則是原本正在教盧虞下棋,但此刻卻柳眉倒豎的呂雉。
“什麽不好了?”
“如此大呼小叫成何體統?”
“來人,拖出去打二十杖,讓她長長記性!”
呂雉無比威嚴的說完,接著看向盧虞,臉上露出了幾分恨鐵不成鋼:“不是娘說你,如今你已經是大漢的皇后了,身邊的人就不能再如從前那般沒規矩了……”
竇家姐姐算無遺策,真是厲害……盧虞忙不迭點頭,但臉上卻擠出哀求之色開始撒嬌:“母親……都是我沒有管教好她,要打,就打我好了……”
呂雉嘴角微揚:“不錯,學會護人了……既然你開口了,娘又怎麽會拒絕?”
“只是規矩就是規矩,宮中婢女大呼小叫,發足狂奔,可還將宮規看在眼裡?因此杖刑可免,但罰俸三月!”
“不準討價還價!”
盧虞噘著嘴點點頭,同時向那個癱坐在地上的皇后尚衣悄悄擺手,示意她上前謝恩。
畢竟罰俸確實算不得什麽,此人是她的貼身宮女,是和她一起長大的玩伴,呂雉罰三個月俸祿,大不了她過幾天賞半年的俸祿不就行了?
“奴婢若兮謝太上皇后開恩……”
“若兮?若有人兮山之阿,被薜荔兮帶女蘿,好名字,是誰給你取的?”
呂雉饒有興致。
若兮揚起頭,一張心有余季的臉上帶有幾分羞澀:“回太上皇后的話,是,是皇帝陛下……”
“嗯?原來如此。”
呂雉果然如此的笑了笑,同時眼睛在若兮身上打量起來。
只見她十六七歲模樣,生得頗有幾分姿色,尤其是那張唇角自然上揚的小嘴兒, 瞧著便透出幾分喜氣兒,此刻跪在地上,寬大的宮女服稍微貼合身體,越發顯得長腿渾圓,胯寬腰細。
不錯,是個生兒子的體格……呂雉暗暗點頭,心中有所猜測。
按照她的猜測,這應該是虞姬的安排。
不同於燕王那隻舔狗,一生一世一雙人,劉盈是皇帝,家裡有皇位要繼承不說,遼闊的帝國也需要皇子去鎮守,自然不能隻娶一個。
所以,在虞姬的安排下,若兮這個和盧虞從小一起長大,感情很好,有宜男之相但又不會喧賓奪主的宮女就成了類似陪嫁丫頭的存在,方便在未來的某一天,既能夠滿足劉盈的需求,也方便作為盧虞的臂助……
畢竟,虞姬曾是秦朝的宮妃,有不得見者三十六年,因此對於宮鬥知之甚深!
於是呂雉再度看向若兮的時候,臉上的威嚴之色一掃而空,取而代之的是一片慈祥的微笑,一如她看臧兒之時的神情。
中國素來從父,子女的尊卑貴賤取決於父親而不取決於母親,尤其是在漢國皇室,這一點更是表現的淋漓盡致。
畢竟衛子夫在成為帝國皇后之前,只不過是平陽公主府的一個歌姬,政治地位甚至不如普通人家的女子,但也並不妨礙她後來母儀天下。
“發生了什麽事情,讓你如此驚慌?”
“是皇帝,皇帝陛下……”
一瞬間,呂雉臉上的神色變得很是玩味。
如此急迫?莫非此女內媚……呂雉眯著卡姿蘭大眼睛,開始幻想再有不久,自己又能抱一個白白胖胖的孫兒在懷中逗弄的場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