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皇帝怎麽你了?若他欺負你了,朕給你做主!”
呂雉身體前傾。
作為太上皇后,她在正式場合也可以‘朕’這個詞來自稱。
嗯,盧虞這個皇后也可以。
只不過呂雉說完,盧虞滿臉懵逼,就連那個叫做若兮的女官也是滿頭霧水的神情。
“皇帝,皇帝沒有欺負奴婢……”
“不要怕,盡管說,奴婢也是人,就算是皇帝也不能欺辱!說,盡管說!”
呂雉滿是慫恿。
按照她的猜測,可能是小女孩臉皮薄,又或是礙於盧虞在場,若兮才不敢說出受到劉盈‘欺辱’,所以她不斷暗示,就是為了扮演一個青天大老娘,讓自家的那個好色之徒給眼前這隻小白兔一個名分……
畢竟從她的視角看過去,眼前這個小宮女腰細胯寬,是個頂頂好的生兒子的體格!
“可,可皇帝真的沒有欺負奴婢呀!”
若兮仰起頭,滿臉茫然,絲毫沒有接收到呂雉發出的信號。
或者說,她接收到了,但卻準備裝湖塗。
她,並不是那種攀龍附鳳的人。
或者說,她之前有過那種心。
如同呂雉猜測的那樣,她在陪盧虞嫁入宮中的時候虞姬就有過安排,讓她伺機引誘皇帝,好讓皇帝多多留在長秋殿,以此獨寵盧虞。
畢竟她只是個奴婢出身小女官,在某種程度上來說,只是一個生育工具,並不會怎麽被當做一個人來看待。
因此,她只能從命。
而且勾搭上劉盈之後,她也勉強算的上是烏鴉變鳳凰,從此不需要再做那些伺候人的工作,平日裡將自己養的白白嫩嫩,做好隨時被劉盈召幸的準備即可。
重要的是,她的父母兄弟也可以擺脫面朝黃土背朝天的辛勞,成為皇親國戚,雖然不會如竇氏、許氏那般驟然躍居高位,但至少吃喝不愁,且不會被任何人瞧不起!
這,就是封建皇權。
這就是封建皇權之下,一個女人想要改變自己命運最便捷的渠道!
可惜的是,她幾次暗示,劉盈始終無動於衷,最終她在迷茫、痛苦、屈辱、掙扎之後選擇放棄,準備在宮中好好侍奉盧虞,過幾年爭取一個出宮的機會。
到時候,她將攜帶著盧虞這些年的賞賜作為豐厚的嫁妝,回老家找一個踏實能乾,對她好的男人度過往後余生……
所以,裝聾作啞,顧左右而言他,就是她的選擇。
呂雉看看至今依舊滿臉懵逼中的盧虞,又看看揚起臉似乎表露了什麽的若兮,臉上的神色頓時恢復到了之前那種曾經威震后宮,母儀天下的樣子。
“所以,你如此驚慌,到底所為何事?”
“不為別的,她只是個探子罷了!”
劉盈氣鼓鼓的走了進來,怒視藏在呂雉身後,呲著板牙裝作小白兔的盧虞:“是誰賦予你的權力,讓你私自佔有朕的小花園?又是誰賦予你的膽量,讓你居然連跟朕說一聲都不說?”
呂雉好看的眉毛向上揚起:“你吼什麽?”
劉盈滿臉迷茫:“我吼了嗎?”
呂雉瞪著眼睛:“你什麽態度?皮癢了是吧?”
女人啊……劉盈心中長歎,很隨意的拱拱手行了個禮:“見過母親。”
呂雉這才滿意的點了點頭:“坐吧。有話好好說,別總是吵吵嚷嚷,你是男人,又比皇后年紀長了幾歲,平日裡要多讓著皇后……”
女人幫助女人是吧?朕的同盟軍何在……劉盈環視,沒有發現那個熟悉的身影,於是心中開始埋怨那個姓盧的老頭把老劉不知道拐到哪裡去玩,以至於他現在勢單力薄!
過了好一會,
呂雉口乾舌燥的停下來,只不過她身邊那個裝小白兔,並且不時吐著舌頭挑釁劉盈的盧虞是個被別人伺候慣了的人,並沒有主動給她端茶遞水。劉盈注意到了這一點,但他故意視若無睹。
畢竟他現在已經不再是呂雉的小可愛,因此討好無用……
呂雉恨恨的瞪了劉盈一眼,自己給自己倒了半杯熱茶,潤了潤嗓子:“今日又為何事?”
劉盈單手叉腰,滿是控訴:“她把我當做試驗田的小花園改成蹴鞠場了……”
盧虞皺著鼻子從呂雉身後探出腦袋:“你都荒了好幾年了,我用用都不行?小氣!”
呂雉幫腔:“對,小氣!跟你那個爹一樣,年齡越大本性愈發暴露!”
劉盈無力望天:
“跟小不小氣有什麽關系?娘你也種過地的人,農田暫時荒蕪不算什麽,反而是在修養地力!我那塊小花園就是這樣,看似閑置,但其實也是在修養地力,以備隨時之需!”
“如今,我有需求了,但地沒了……”
“宮中這麽大地方,偏要搶我那一個小花園,我看她就是故意的,是報復我之前不帶她去西北玩!”
盧虞在短暫心虛之後,立刻叫起了撞天屈,末了拉住呂雉撒嬌:“母親,人家真的不是故意的啦……”
呂雉點頭:“嗯,娘信你。”
親媽否……劉盈滿臉懵逼。
呂雉拍了拍盧虞,瞪著劉盈繼續說道:“我大漢富有四海,東西縱橫萬裡,難道還找不出一處可供你使用的農田?皇后不能隨意出宮,於是在宮中找點樂子,你難道也不能出宮?”
話雖如此,但她搶我東西耶,你還講不講理啦……劉盈扁著嘴,有心也撲到呂雉身上撒撒嬌,喚醒一下對方的母愛,但他畢竟小三十的人了,況且這裡還有很多宮女和內侍,他實在是拉不下這個臉。
所以劉盈只是向一臉得意的盧虞甩了個過幾天再給你算帳的眼神,敗下陣來:“那好吧,我去別處種花生……”
“花生?是什麽?是花嗎?”呂雉頓時來了興趣。
她當太上皇后這幾年,隻培養了三個愛好,抱孫子,擼貓以及種花。
雖然,她主要是辣手摧花。
畢竟呂雉對種花這件事有獨特的理解,總是喜歡用奶奶喂孫子的方式給花澆水,因此弄到後來,劉盈乾脆在未央宮給呂雉挖了個荷花池,讓她專門種荷花……
反正,荷花澆不死……
重要的是每年還能挖點新鮮蓮藕,用快馬給劉賈劉交這樣關中養老的劉姓諸侯王送過去嘗嘗鮮……
所以劉盈態度很是堅決:“不是,是莊稼,兼有葵花籽和大豆的功效,既可以食用,也可以榨油,而且可以和西瓜套種,增加農戶的收入!”
“重要的是,花生很好吃!別的不說,再有一月就是元宵節,花生餡的元宵足以和黑芝麻餡的媲美!”
劉盈話音剛落,殿門口響起一個他格外熟悉的死夾子音。
“真的嗎?”
“我不信?”
“有本事,你給我弄兩個嘗嘗先……”
盧虞大喜,她又來了一個盟友!
於是她一下子跳了起來,開開心心的迎了過去:“見過阿姐……”
笑容,陽光燦爛。
聲音,甜得發膩。
很好,這種腔調我記住了……劉盈嘴角微揚,心中總結了一百個吊打盧虞出口惡氣的想法。
劉樂慢吞吞坐在劉盈身邊,用手肘捅了捅他,一臉諂媚:“弟弟,有好東西幹嘛不拿出來讓姐姐看看?”
劉盈突然笑了起來。
這一刻,他依稀回到了多年之前。
於是。
“看頭槌!”
“哎喲!”
劉盈心滿意足的揉著腦袋,強忍著不讓自己哭出聲來。
畢竟當年他撞的是小蘿莉軟乎乎的身子,如今撞的卻是大怨種硬邦邦的腦袋!
疼,但要忍住!
劉樂撩起額前碎發,怒氣衝衝的跑到呂雉面前告狀:“娘,你看臭弟弟給我撞的,都紅了!”
“紅了自己揉揉……”呂雉卡姿蘭大眼睛中滿是譏諷的笑容:“怎麽,還想讓我給你吹吹,說不痛不痛?然後再摟著你搖啊搖的唱首兒歌?”
如今她有了一大群孫兒孫女,因此這兩個家夥在她心中的地位就一落千丈,屬於是看著就煩,尤其是劉樂這個大怨種黑心小棉襖,更是恨不能見一次打一次……
所以劉樂碰了一鼻子灰後,忿然退到一邊,怒視劉盈。
都是這廝,害得她又被自家更年期的老娘譏諷!
要賠!
於是她的主意,頓時打到了劉盈之前攤放在茶幾上的那一小袋花生之上。
這種東西沒見過,但看劉盈那種態度,就知道一定是個好東西!
最重要的是,劉盈還說了,很好吃!
劉樂頓時如蒼蠅般搓了搓手,趁著劉盈正在和呂雉交談的時候,躡手躡腳的湊了過去。
“哎喲!”
爽……劉盈一本滿足。
在他對面,呂雉收回不知道從哪摸出來的戒尺,好看的眉毛揚起:“吃吃吃,就知道吃,不知道這是種子糧?”
劉樂呼呼呼的吹著手指,一臉委屈:“種子糧怎了?看看都不行?之前臭弟弟不是說他沒地方種嗎?正好,我在關中有大片的封地都閑著,可以借給弟弟用!”
呂雉轉怒為喜:“不錯,這才有個當姐姐的樣子!”
劉盈皺眉:“等等,你會有這麽好心?”
劉樂氣的直跺腳:“啊啊啊!我真的是想幫你!臭弟弟!臭弟弟快給我道歉,要不然就不和你好了!”
你成熟一點,你都三十了……劉盈斜著眼一言不發。
但呂雉卻覺得這種場景很美好。
畢竟子女在父母眼中,即便是一百歲了也還是個小孩,而且劉樂這種莫名其妙的撒嬌,也讓呂雉覺得自己並沒有老。
於是她用戒尺輕輕打了一下劉盈:“快給你阿姐道歉!”
劉盈扁扁嘴:“對不起,是我以小人之心度阿姐之腹,我錯了……不過你那裡為啥會有閑置的土地?要知道關中之地,寸土寸金……不應該啊?”
畢竟劉邦是個女兒奴,劉樂受封的止陽縣大抵就在後世的陝西西安市東邊一點,距離長安城僅有霸水一水之隔,是真真正正的京畿之地!
劉樂坐到盧虞身邊,歪著腦袋控訴:“都怪曹相!”
“嗯?為何?”呂雉眯了眯眼睛,如同一隻將要睡醒的斑斕猛虎。
畢竟她再怎樣嫌棄劉樂,但劉樂畢竟是她的親生女兒,是她一把屎一把尿喂大,含在嘴裡怕化了,捧在手心怕摔了的唯一一個女兒!
這,是她的逆鱗,誰碰誰死!
劉盈默默替曹參捏了一把冷汗,同樣問道:“對呀,為何?”
劉樂食指對在一起,噘著嘴說道:“曹相說,要保障關中糧食自給率,因此不允許將農田改成工廠,也不允許用作他圖……但現如今的關中人誰還種地呀?”
“到工廠裡做工不香嗎?”
“雖然累點,但賺錢多呀,而且種地更累好吧!”
“所以, 我的封地就閑置了!”
“我那麽好的地呀,那可是靠近渭水的水澆地!沒人租佃不說,還有人給我說要想讓他種我的地,還要我給他錢,說什麽曹相頒布有法令,荒廢農田者要問罪,打板子!”
“好呀,讓曹相來呀,我看他敢!”
劉樂說完,一副氣呼呼的表情,似乎曹參此刻就站在她面前,要把她抓到官府打板子的樣子。
盧虞眨了眨眼睛:“阿姐,那你為何不將土地租佃給外地來的農民?我家在關中的地之前就是交給燕國來的農民種……”
劉樂眼前一亮,正要說話,但劉盈卻突然插嘴,問道:
“之前?之前是多久?”
盧虞都著嘴想了一會,有些不確定的回答:“大概、大概七八年前吧,那時候我爹帶我去田裡打野豬,用的是皇帝哥哥最新做出來的燧發槍!”
劉盈歎息,不再言語。
畢竟那時候工業不發達,種地的收益是所有營生中相對很高的一種。
因此,四海無閑田。
但現如今隨著海外市場的開拓,內需加外貿兩架馬車齊頭並進,工業品不愁賣,因此工人的工資也水漲船高,進廠打工比在家務農要賺錢的多!
當然了,這主要指的是土地零星不成片的那種農戶,那些有著連片農田的農場主不算在內。
但問題的關鍵是,好地就那麽多,所以分田的時候都是幾畝水澆田,配大量旱田和山坡地這樣的分配方式。
土地不成片,賺錢的效率就不高。
劉盈默默記下,看向劉樂笑著說道:“既然阿姐如此康慨,那我可不客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