臨菑城內,城牆上士卒林立,矛戟耀眼,城下則是一片繁忙景象,兵士和百姓往來其間,正在往城上運送守城之物。
周興到了刺史府,在會客廳外將劍交出,然後入內。
這是第二次來見孔融,上一次是跟劉備剛到青州的時候。
孔融坐在幾案之後,手裡捧著一卷書,正在低頭細讀,對於周興的到來似乎毫不在意。
“敵兵臨城,使君仍能如此安心讀書,看來必是有了退敵之策。”
周興坐下後,首先出聲問道。
孔融聽到聲音,才將手裡的書卷放下,抬頭看著對方,淡然言道:“守城不破,敵兵自退,這便是退敵之策。”
周興頓時無語,一時之間竟不知道該怎麽去反駁。
孔融說的也對,只要守住城,敵兵攻不破,他們終究會退兵。就如陶謙一樣,據城堅守,曹操兵馬再強又如何,攻不破城,糧草無繼,最後還是要退兵。
“你是不是還想問我,為何不去巡視城防?”孔融又說道。
周興沒有想過要這麽問,卻也想知道孔融為什麽不去關心守城之事。
不等周興答話,孔融又自答道:“我為刺史,並非校尉,守城自有軍士,我去又有何用!”
周興暗暗搖頭,對於這個人的想法,不能以常人去理解。
而這樣的人,往往更難說服。
“劉玄德既然領兵來助我,為何要離城二十裡安營?為何不來與我共守此城?為何不來見我?”
孔融連發幾問,顯然對劉備離城二十裡安營又不親自來相見感到不滿。
“我們僅有三千兵馬……”
周興剛剛答話,就被孔融打斷:“三千兵馬又如何,我有兵五千,你們若來與我合兵守城,何愁敵兵不退!”
“使君覺得能守住此城嗎?”周興問道,想要借機會說出自己的勸辭。
“我有五千兵,又有五萬石糧,我不出城與敵交戰,據城堅守,為何守不住?”
孔融對此很有信心,接著說道:“劉玄德若是入城與我合兵守城,恐怕袁譚便會望城而退。”
“劉將軍不是不想來合兵守城,只是袁氏兵馬先到,屯營城外,而我們兵馬甚少,恐遭其伏兵阻擊,因此不敢近城。”
周興停頓了一下,問道:“使君,若是劉將軍領兵入城,在城外遭到袁譚兵馬截擊,你會領兵出城相助嗎?”
孔融猶豫片刻,答道:“應該會吧。”
周興心中暗喜,正等著他這句話呢,趕緊說道:“使君若是領兵出城相助,便會失去堅城之利,而冀州兵馬眾多,勇將無數,只怕那時劉將軍與使君都要兵敗身亡了!”
孔融不禁面色微變,他有信心守城,靠的就是城牆堅固,如果出城,肯定敵不過袁譚的冀州兵馬,這一點他有自知之明。
周興看到了孔融臉上的變化,也猜到他此刻心中的想法,說道:“如果使君閉門不出,不來相救,那劉將軍必亡無疑。劉將軍若是敗亡,城中吏士百姓將會震懼,那時恐怕就要有人暗開城門,迎接冀州兵馬入城了。”
孔融連連點頭,似乎自語:“原來玄德是想到這些,才會離城二十裡安營,可謂遠慮啊!如此也好,如此也好!哈哈哈……”
周興又緊接道:“雖然劉將軍離城二十裡安營,然而,若是袁譚攻不破此城,必會領兵來攻劉將軍,那時使君不敢出城相救,劉將軍必定兵敗而走,如此只怕城中吏士百姓同樣驚懼,
而城亦難守。” “即便城中吏士百姓無懼,袁譚又攻不破此城,可是,使君有兵五千,城中百姓尚有不少,卻僅有五萬石糧,試問明使君,能守一年嗎?一年之後,使君孤立無援,糧盡城破,只怕到那時,使君與城中吏士百姓都要葬身此城了。”
聽著聽著,孔融似乎回過味來,奇異的盯著周興,問道:“周文盛,你跟我說這些,究竟是何用意?”
“明使君,此城不能守!”
周興說得很嚴肅很認真。
孔融呆呆的看著他,不敢相信自己所聽到的話。
想了一會,孔融似乎恍然,喜道:“足下之意,是要我放棄此城,領兵東往,到北海與劉玄德合兵共守嗎?”
周興登時哭笑不得,這個孔文舉果然想法與眾不同,而且確實聰明,竟然想到了棄城奔守北海。
對於孔融來說,這是一個不錯的出路,但對於劉備來說,卻非常不好。
假如孔融帶兵去了北海,那劉備是否相助?
如果鼎力相助,或許能守住北海,但也沒有機會去發展。
周興現在想要的是讓劉備發展,只有發展才能強盛。
如果不相助,那劉備會虧了名聲,在袁氏那裡也得不到好臉色。
所以,不能讓孔融去北海。
“明使君,北海府庫之中有多少糧食?”周興問道。
孔融想了一下,說道:“應該有兩萬石吧。 ”
“好,就算有兩萬石,而劉將軍現在糧食不滿萬石,此城之糧又帶不走,去了北海,能守多久?”周興又問。
孔融一想,確實,人馬離開可以,要想帶走糧食根本不可能。
如果真的去了北海,人馬多了,糧食少了,敵兵圍城又收不到糧,那樣只會死得更快。
孔融默默搖頭,否定了移守北海的想法。
但他想了許久,也想不到還有更好的去處,隻好看著周興問道:“此城不能守,北海又不能去,那我還能去哪裡?”
周興隻回答了兩個字:“洛陽。”
“洛陽?!”
孔融大為意外,他怎麽想都想不到對方會說出“洛陽”這兩個字。
“董卓遷往長安時火燒洛陽,又將百姓全部遷走,如今洛陽是一座殘破之城,你讓我去洛陽?!”
“不錯,洛陽雖然殘破,但是洛陽有天子。”
“天子不是在河東安邑嗎?”
“天子離開長安東返,如今只是暫留安邑,相信很快就會回到洛陽。洛陽殘破,而明使君可以先到洛陽,建修宮室,備糧迎駕,如此明使君迎駕之功無人可及,則三公之位非明使君莫屬。”
周興接著說道:“明使君飽覽經書,閱卷無數,乃公卿之才,如今屈任刺史,是大才而小用。青州乃是亂州,賊寇遍地,百姓外流,賦稅難收。如此破亂之州,明使君不如拱手讓於袁氏,如此不但可得讓州賢德之名,又交好於袁氏,之後明使君在朝廷位任三公,則是無人不尊,無人敢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