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子,老臣聽說這醫館花了不少錢,而且你還給醫館的人發高額俸錢?」
李斯沉吟片刻,冷不防的問了一句。
一旁的王綰也有些疑惑的道:「給醫者發俸錢,這倒沒什麽,但為何那些站街的女子,以及打雜的夥計,都有俸錢?這不跟官吏一樣了嗎?」
在古代社會,等級非常森嚴。
雖然秦律提倡人人平等,但貴族與黔首,肯定是有差距的。
秦律不讚成人不勞而獲,但也不讚成黔首與官吏一樣的待遇。
所以趙昊給黔@
你不勞,哪裡來的得,同工不同酬而已。」
「那你怎麽知道哪些人功勞多,哪些人功勞少?就算朝廷的考核,也不可能隨時查驗官吏的政績吧?」
一旁的王綰,眼神如炬,插了一句嘴。
趙昊笑道:「老丞相這話問得有水平啊,這些年的丞相沒白乾!」
王綰聞言,下意識看了眼嬴政,不由臉色發紅。
「其實,這個考核,也是需要技巧的,咱們首先得知道哪些官吏能乾,哪些官吏平庸,哪些官吏腦子靈活,哪些官吏會來事,等等.....」
「咱們要想讓這些官吏各司其職,就得發揮他們的特長,讓專業的人,乾專業的事!」
「這就得靠你們這些治國大臣的眼光,還要官吏們毛遂自薦,還要朝廷各種考核。」
「各種考核?」
嬴政等人愣住。
趙昊抬手扶額,搖頭歎息:
「這麽給你們說吧,咱們大秦不是出報紙了嗎?首先是民意調查,這個報社就能完成,每個月都有報紙出版,不需要你們操心,其次是小目標完成度,這個是朝廷下發到郡,郡下發到縣,縣下發到鄉,最後再分幾個等級完成.....」
「嘶.....」
聽到趙昊的話,嬴政、李斯、王綰等人,不禁倒吸了一口涼氣,再次若有所思。
此時的他們,心中更是滔天巨浪,翻滾不停。
因為三省六部製的出現,原來的三公九卿制度,一直在暗中改革,其中問題最大的就是吏部整頓。
而這考核之法,對他們來說,有極大的借鑒意義。
就連一旁的趙高,都不由陷入了沉思。
現在宮中的有些事務,雖然嬴政讓他代管了一部分,但各個地方的管理,還是有些繁雜。
他早就想改變現狀了。
這麽聽趙昊一說,心中更是閃過很多念頭。
趙昊看他們一個個似懂非懂的樣子,不由也急了,連忙道:「再說簡單點,比如醫館的營業額定在每月一千金,到了月末隻完成了八百金,那月底發工資,就只能發八成;
再比如,超額完成了一千一百金,那就多拿一成的工資!」
「同樣的道理,政績好的郡縣,官吏更容易升遷,財政撥款更多,官吏的工資更高,福利待遇更好,而政績差的郡縣,升遷難,工資低,待遇差,你們說他們會不會拚命去完成朝廷布置的任務?」
「......」
好家夥!
尼瑪!
嬴政喉結滾動。
李斯呆了。
王綰愣住。
其余人等胸膛起伏,口乾舌燥。
半晌。
蒙毅怔怔的問道:「那如果有人完不成任務呢?怎辦?」
「.....」
嬴政沒好氣的白了蒙毅一眼。
心說,這種蠢貨問題都問得出?
但趙昊卻早有料定似的答道:「這種情況也很簡單,咱們實行合同製官吏!」
「為了杜絕屍位素餐,咱們官吏的在位年限,以合同製為標準,五年一簽,考核不合格,直接讓他走人就是!」
「走人?」
嬴政皺眉。
趙昊笑著解釋:「對啊,就是讓他滾蛋!這就相當於咱們在池裡放了一條鯰魚,讓遊得最慢的那條魚被吃掉,如此一來,他們都會想拚命往前遊,也就盤活了整個魚群!」
轟隆!
此時,包括嬴政等人,如遭雷擊,腦瓜子嗡嗡的響。
此刻,嬴政又陷入了沉思。
李斯眼中精光閃爍不定。
王綰神色複雜到了極點。
蒙毅也一臉呆滯。
魚群中放一條鯰魚,這簡直太貼切了!
他們被震驚的同時,心中又無限活絡。
恍忽間,他們已經站在上帝視角俯瞰整個大秦,而現在的大秦,在他們眼中,不是一片陸地,而是一片水池。
趙昊的話,讓他們不明覺厲。
一直以來,國家的吏治都是當權者的重中之重。
雖然秦國以前的吏治,相當完善,但自從統一六國後,吏治就變得越發艱難。
這就是東郡水災隱瞞不報的原因。
一些官吏坐在位置上,不僅沒有盡到自己的義務,還給朝廷招來不小的麻煩。
這讓始皇帝頭疼不已,又十分憤怒。
以至於東郡水災之後,它不僅一次跟李斯等帝國老臣商議吏治改革的事情。
可惜,每每談到官吏不足的問題上,都陷入了停滯。
現在趙昊提出的新辦法,竟讓他們有種抽絲剝繭的感覺。
當然,照搬肯定是不能夠的,這會得罪一大批權貴,但是若稍加改良,創造出自己的考核之法,也不是不可以。
甚至還可以加入秦律來有法可依。
嘶.....呼。
眾人的呼吸不由沉重了幾分。
嬴政看著趙昊的目光,逐漸變得銳利。
「要不朕不在鹹陽的這段時間,你來監國?」
「別別別,我可忙得很,沒時間管那些糟心事,你兒子多的是,能臣也不少,那個什麽子嬰,還有我三兄,哦對了,還有李廷尉,這裡哪一個都比我強.....」
唰!
聽到趙昊的話,李斯和嬴政面色一沉。
我擦!
你小子說什麽呢?
什麽叫我兒子比較多,什麽子嬰,什麽還有李廷尉?
這都什麽亂七八糟的!
這能一起提嗎?
「父皇,兒臣講的這些都聽明白了不?聽明白了的話,兒臣還有點事,主要是怕他們弄不好抽獎活動,給兒臣搞砸了!」
趙昊說著,給嬴政倒了一杯茶,滿臉堆笑。
嬴政皺了皺眉,道;「需要朕幫忙不?」
「額.....不用不用,兒臣一個人能應付,只要做到公平公正,問題不大!」
聽到這話,嬴政猛然抬頭,眯眼盯著趙昊,一言不發。
趙昊心裡一咯噔,有些無奈的道:
「那....那就請父皇加派點人手,給兒臣看著點?」
「嗯,知道了,你下去吧!」
嬴政平靜而威嚴的點頭,然後目送趙昊離開。
等趙昊走後,他當即朝趙高吩咐道:
「傳朕旨意,將所有抽到獎的人,都給朕帶到這裡來,朕要親自接待他們,以示親民!」
「......」
趙高嘴角微微一抽,連忙低下頭,恭敬應諾而退。
沒過多久,那些抽到獎的人,被始皇帝親自接見,一個個受寵若驚。
最終在始皇帝的刻意引導下,某位抽到「六味地黃丸」的病人,得到了始皇帝的隨身玉佩,喜滋滋的離開了。
而始皇帝的嘴角,也露出了滿意的笑容。
這人呐!
什麽事情都不能開頭,一旦開了頭,就算跳崖了。
一個女人,特別是漂亮的女人,再加上驚人的商業頭腦,這本就是王炸,更何況,她還喜歡自己,這誰頂得住
於是.....
本打算孤家寡人,一心追求霸業和長生的始皇帝,卻因這瓶小小的動力,貪戀起了紅塵,感歎好春光,不如夢一場。
......
下午。
始皇帝心滿意足的回到了皇宮,打算吃幾天看看效果,如果效果好,就去見見自己的「白月光」。
當然,也不一定要發生什麽。
就單純的看看她,回憶往昔的美好。
如果能發生點什麽,那也是極好的。
心裡美滋滋地想著,嬴政又開始了一天的工作。
雖然大部分的奏簡,已經移交到了丞相府,但某些緊急事務,還是得由他處理。
可處理沒多久,他就氣不打一處來。
恰巧這時候,嬴肅急步走了進來。
一聽到腳步聲,嬴政無處發泄的火氣,蹭蹭地往上竄:「滾出去,誰讓你進來的?朕難道沒跟你說過,朕批閱奏簡的時候,不許人打擾嗎?!」
「陛……陛下息怒,臣罪該萬死!」
嬴肅嚇了,連忙跪下行禮,便準備滾出去。
之前嬴政交代過他,有什麽急事,無須通報,直接進來便可。
這也是門外的郎將,趙高等人,不敢阻攔他的原因。
但現在不知道為什麽,始皇帝的火氣這麽大。
眼見嬴肅被自己嚇得夠嗆,嬴政眯了眯眼睛,又澹澹地道:
「到底有什麽急事,說來聽聽吧.....」
「陛下,那個.....」
嬴政頓時急了,從桌桉上拿起一個奏簡,扔了過去,滿臉怒意的罵道;「什麽這個那個的,有什麽就說什麽,怎麽如此費勁?」
嬴肅此時不敢再隱瞞:「鐵鷹衛負責監察巴清氏家族的人來報,剛剛.....長安君偷偷去了竹香小院,約半個時辰沒有出來,期間,院內傳出一陣異響.....」
「什麽!?」
嬴政暴怒而起,睚眥欲裂。
好啊!
好你個嬴成蟜,竟然越來越得寸進尺了!
真以為朕不敢殺你嗎?還是你以為朕放過了你一次,就會放過你兩次?
他來回踱步的身形,猛然一頓,問道:「你剛說的異響是什麽?」
嬴肅:「回陛下,據來人稟報,似乎是爭吵,又似乎是摔東西的聲音.....」
嗯?
嬴政猛然抬頭,眼神中寒光乍現。
阿清與成蟜有什麽關系?
嬴政沒有往後聽其他的東西,他現在心神都放在了嬴成蟜與巴清爭吵的字眼上。
一瞬間,他腦海中想起了當年的某些往事。
當初巴清家族來鹹陽賣丹砂,被人欺負,是嬴成蟜主動上前幫她解圍的!
還有,當初嬴成蟜被呂不韋算計反秦,巴清也曾求自己繞過他。
後來嬴成蟜的死訊傳來,巴清還為此埋冤了自己一陣。
如今嬴成蟜回鹹陽,弄出這麽多事,到底想幹什麽?
之前趙昊跟他兒子鬧矛盾,也不見他跟兒子相認,卻偏偏在朕想通的時候,插足進來.....
莫非他發現了什麽?
想到這裡,嬴政猛然之間回過神來,對著嬴肅吼道:「去....去把趙昊那小子叫來,朕要跟他一起去竹香小院!」
這個狗東西,竟敢挖朕的牆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