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瞧瞧,先是媒體電台,然後是銀行實業,再到白色恐怖,這樣一套組合拳打下來,完全就是不給那些英美僑民活路的架式啊!”
客廳裡,李牆一邊聽著海棠剛剛搜集到的最新情報,一邊對坐在自己對面的松岡由衣說道。
然而此刻的松岡由衣,卻好像將自己全部的注意力都放在了手上的那部相機之上,聽了李牆的話後竟然一點反應都沒有。
這下一旁的海棠可看不下去了,隨即便故意加重了語氣對李牆說道:“親愛的,你跟她說這些做什麽?別忘了人家可是松岡家的千金,又怎麽會去管那些人的死活?”
盡管不知被海棠剛剛哪句話刺痛了內心,松岡由衣的手猛地停頓了一下,但是很快便又抬起頭面帶微笑地回道:“說的沒錯,站在我的立場,那些人全部都是我們國家的敵人,我自然不會去管他們的死活。因為比起那些,我更在意你們的答覆,阿牆哥,考慮了這麽久,你是不是也該給我一個明確的答覆了?”
“呸!想讓我們跟你合作?做夢!”
然而即便海棠拒絕得十分乾脆,但松岡由衣卻選擇了充耳不聞,只是定定地看著李牆,等待著他的答覆。
李牆則先是拍了拍海棠的手意識安慰,然後才摸著下巴,一臉玩味地說道:“既然要合作,總得拿出點誠意出來,沒錯,我們之間的確是有過一段感情,這點我不否認,但感情這東西,可不是用來談判的籌碼,因為那樣只會毀掉你在我心裡留下的最後一點美好形象,所以,還是說點實際的吧!”
“那好吧!”李牆言盡於此,松岡由衣也終於放下了手中的相機,正色道,“誰讓在冰城的那段時間是我長這麽最快樂的一段時光呢!說吧,你想要什麽?”
“軍統平安撤離上海的人員一共八十四人,我想知道在這些人當中有沒有轉變者?”
“當然有。”松岡由衣不假思索地回道。
“都有誰?”李牆又問。
“不知道。”這一次,松岡由衣回答的更是乾脆。
“那你為什麽還那麽肯定?”
“很簡單,因為柴山先生隻負責制定計劃,而具體負責實施的是特高課。”
此話一出,李牆的目光立刻就犀利了起來,“你是說……南造雲子?”
“除了她,還有誰有這個能力嗎?”
聽到這,李牆便陷入了沉思。
而一旁的海棠則當場表示了懷疑,“親愛的,你還真的相信這個女人的話啊?小心著了她的道!”
不想不等李牆開口,松岡由衣便笑著說道:“這一點你大可以放心,海棠姐,畢竟我比任何人都想盡快結束這場戰爭。”
“那我勸你還是趁早死了這條心吧!就算戰爭結束了,你也絕對進不了我們明家的門!”海棠冷著一張臉,斬釘截鐵地說道。
松岡由衣卻絲毫不以為意,自顧自地回道:“那可不一定哦!正所謂凡事無絕對,不試試又怎麽知道呢?這不是你教給我的嗎?”
“哼!我隻怪自己當初怎麽就瞎了眼,把你當成了無話不談的好姐妹,現在想想我都恨不得抽自己兩個耳光。”
“好了,你們兩個,與其在這裡鬥嘴,倒不如幫我想想,怎麽從南造雲子那裡搞到轉變者的名單吧!”
然而話音未落,松岡由衣便兩手一攤,無可奈何地說道:“這個恐怕很難,畢竟我們人在蘇州,她在上海,盡管離得很近,但是絕大部分計劃都是很難實施的,搞不好還會暴露我們的意圖,得不償失。不過既然你這麽想清理叛徒,那我倒也不是不能幫你,只是不知這樣算不算是我的誠意呢?”
“那就要看最終的結果如何了。”
“這麽多年了,你做事起來還是那麽謹慎。”松岡由衣聽了不由得感慨道,“罷了,就按你說的便是。”
“你打算怎麽幫我?”
“接下來你不是要去杭州嗎?咱們完全可以利用這件事做做文章嘛!”
此話一出,李牆便快速地和海棠對視了一眼,然後才繼續說道:“說下去!”
松岡由衣也沒有隱瞞,直接將自己的計劃毫無保留地說了出來……
兩天以後,僅僅經過了幾天的倉促準備之後,陳璧君便帶著一眾親信和官員太太們憂心忡忡地從上海出發了。
然而讓她怎麽都沒有想到的是,一行人剛一來到火車站,就發生了一件讓她極其不爽的事。
要知道陳璧君一向自視甚高,即便是在這種情況下也是如此,而當她發現自己討厭的教育部的樊次長竟然也在候車的時候,氣便不打一處來,生怕他跟著自己同坐一列火車,便吩咐手下前去阻止。
可讓萬萬沒想到的是,好不容易勸阻了個樊次長,上車之後卻發現自己的包廂裡竟然還坐著一個更令她生厭的考試院院長江亢虎,頓時就忍不住大發雷霆,非要當場下令將他給趕下火車不可。
最終還是一種親信好說歹說,才只是把他攆出包廂了事。
要知道這個江亢虎可不比那個樊次長,他可是維新政府的舊臣,在江浙地區也是很有影響力的一號人物,即便是現如今有著日本特務機關在背後撐腰,囂張不可一世的李士群,對他都要忌憚三分。
若是換做平常,陳璧君即便心裡對其厭煩,但也絕不會像這樣當眾讓他下不來台,可是現如今汪精衛舊傷複發,身體每況愈下,日本人那邊又開始了瘋狂地作死,搞得整個南京政府人心惶惶,搖搖欲墜,這麽多的煩心事加在一起,這才讓她一時間失去了理智,突然發起飆來。
然而殊不知就因為她的這一次失控,便在不久的將來直接導致了一系列無可挽回的嚴重後果,當然這些都是後話了。
趕走了討厭的家夥之後,陳璧君的心裡終於難得地感到了一絲暢快。
盡管這一趟杭州之行“出師不利”,但這一路上倒也沒遇上什麽其他的麻煩,幾個小時以後,火車便緩緩地開進了杭州站。
一行人到了杭州之後,早早收到消息的省府各級官員便拉著大批軍警特工以及各界民眾代表對其到來表示了熱烈的歡迎,站台上那烏泱烏泱的人群也讓臉上陰沉了一路的陳璧君開心了不少,更是自我陶醉地當眾表示:“我是來慰問你們的,沒想到卻驚動了這麽多人,真是令我感到不安啊!罪過罪過……”
然而一句話還沒說完,就看到人群中站在最前面的唐生明,臉上的笑容頓時就消失得無影無蹤,重新換上了一副陰沉的嘴臉,直到在聽說這些都是唐生明為了迎接自己親自主持操辦之後,臉上這才稍微緩和了一些。
可當一行人來到了唐生明為其精心安排的下榻處之後,陳璧君便立刻有些迫不及待地把唐生明給交了過來,劈頭蓋臉就是一頓臭罵,什麽沒有良心、不講交情……只要想得到的難聽話都罵了出來。
唐生明對此自然早有心理準備,於是索性就當起了悶葫蘆,任憑你如何指責咒罵,就是不還嘴,只是站在那裡靜靜地受著,讓她罵個夠。
這反倒讓陳璧君更加生氣了,好幾次手指都點到了唐生明腦門上。
就這樣,那陳畢竟然真的一口氣從傍晚一直罵到了天黑都沒有停口,這才因為口乾舌燥停了下來。
直到這時,唐生明才小心翼翼地開口問道:“陳委員,這一路想必您也累了,我已經在西泠飯店備下了酒宴,您要是還不解氣,等用過了晚飯您在接著罵,好不好?”
正所謂伸手不打笑臉人,原本恨不得把唐生明給生吃了的陳璧君怎麽也沒有想到,這個人竟然能把“能屈能伸”這四個字做到如此地步,這麽一來自己還真就不好繼續發火了,隨即又想起了臨行前自己丈夫的再三叮囑,便把火氣往下壓了壓,暫且放了他一馬,揮手讓他下去準備去了。
“怎麽樣?季澧兄,我就說陳委員不會太過為難你吧?”唐生明剛一走出房間,早就等在外面的李士群就立刻湊了過來,一副早知如此的樣子說道。
唐生明卻撇了撇嘴,沒見好氣地回道:“這還叫不會太過為難?從傍晚一直罵到天黑,足足兩個時辰啊!我腿都站麻了,她倒好,連口水都沒喝,也不嫌累!都快罵出花來了!”
然而面對唐生明的牢騷,李士群則寬慰他說:“嗨呀,不就是罵兩句嘛!就像我之前說的,既然你還要在這邊工作,那跟大家搞好關系還是必要的嘛!現在讓她把這口氣出了,也免得日後再找你的麻煩不是?”
“這倒也是。”唐生明點頭說道,隨即便又快速地看了一眼左右,確認無人偷聽之後才壓低聲音說道,“士群兄,可否借一步說話?”
李士群聽了不由得一愣,但卻並沒有拒絕,於是兩人便找了一個無人的角落竊竊私語起來。
“好了,這裡應該就可以了,季澧兄有什麽話還請但說無妨。”
“那我可就說了,士群兄,現如今這時局可是越來越亂了,日本人也已經徹底跟英美撕破了臉皮,你難道就沒有什麽打算麽?”
“打算?季澧兄,你該不會是想要策反我吧?”
“士群兄說笑了,兄弟我充其量就是個牽線搭橋的中間人而已,有家有業的掉腦袋的事咱可不乾!”
“這就對了,季澧兄,只要你守住這一條,有日本人在後面給你撐腰,就沒有人敢動你。不過既然你問了,那我跟你說說倒也無妨,這麽跟你說吧!這人呐,貴有自知之明,我在重慶那邊要資歷沒資歷,要關系沒關系,而且76號殺了那麽多軍統和中統的人,樹敵太多,真要是到了那邊,我恐怕就真的永無出頭之日了。”
聽到這,唐生明便沒再說什麽了,因為李士群說的沒錯,他手上沾了太多人的血,即便是到了重慶那邊,戴笠等人也不可能容得下他。
只是讓唐生明百思不得其解的事,倘若李士群已經把這件事看得如此透徹了的話,那他又會給自己謀劃一條怎樣的後路呢?
正想著,李牆便走了過來輕聲說道:“主任,車子已經準備好了。”
“嗯,知道了。”說完,唐生明這才甩了甩腦袋,深深地吸了口氣,硬著頭皮朝陳璧君的房間走去……
目送車隊離開,李牆正準備安排接下來的相關事宜,就看到了一個熟悉的身影在遠處徘徊,於是便邁步上前走了過去,似笑非笑地說道:“我當是誰,這不是陳老大麽?啊不對,或許我現在應該稱呼你陳教官才對。不過來都來了,陳教官為何不直接進去,反而在外面鬼鬼祟祟地轉悠呢?”
李牆當然知道這是陳璧君特意關照的結果, 畢竟陳恭澍可是當年河內刺汪事件的主要策劃和執行者,仇人見面自然分外眼紅,所以不如索性不見。
面對李牆的陰陽怪氣,陳恭澍並沒有生氣,只是搖頭苦笑道:“阿牆兄弟莫要取笑,其實陳某……”
然而李牆卻根本不想聽他解釋直接擺了擺手,一臉不耐煩地對他說道:“好了,陳教官,你用不著跟我解釋,我也不想知道你為什麽要給唐生明打掩護,更對你是不是真的做了漢奸沒有半點興趣,只有一點,千萬別來礙我的事,否則後果自負,我說的夠清楚了吧?”
陳恭澍聽了趕忙解釋,“阿牆兄弟,你誤會了,我不是來礙你的事的,而是想請你幫忙安排一下,讓我有機會跟汪夫人見上一面,這可關系到……”
“算了吧!”然而不等他把話說完,就被李牆直接給拒絕了,“實話告訴你吧,當初在河內被你們打死的曾仲明的姐姐就是此次隨行的人員之一,你覺得汪夫人會見你麽?”
“這……”
“好了,回去吧!還是那句話,人在做天在看,你好自為之。”(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