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川和齊蘭峰、王家黎告辭後，頭也沒回徑直走到餐廳門口自行離開。

　　外面早已經完全黑下來了，馬路上的路燈也已經點亮，雖然現在正是晚飯時間，可街上行人車輛依舊不少，甚至還有許多人剛剛從租界外趕過來，這些人中，少數只是來吃個飯，更多的人則不僅是吃飯，吃過飯後還會去跳舞、彈子房、溜冰場的，對於他們當中相當一部分人來說現在這個時間，只是他們一天生活的開始。

　　秦川在門口取出一支香煙點燃，然後若無其事地順著街道慢悠悠走去。

　　拐過一個街角後，秦川停下腳步，後背緊貼著牆壁站在黑暗中，靜靜地等了約一分鍾，才深吸一口香煙，將煙頭扔在地上用腳碾滅，又將眼鏡摘下揣進西裝的口袋裡，然後再打開皮包，從裡面取出他的手槍揣到褲子口袋中，最後隨手丟下皮包走出暗影。

　　秦川的皮包裡，平素裡面隻裝著一些沒有使用過的稿紙和一本張恨水的小說，再有就是一些報紙和他的手槍，那些稿紙和小說、報紙都是為了遮掩皮包裡的手槍的。

　　這時如果再戴著眼鏡，尤其是提著這個皮包，他的特征就過於明顯了，尤其是在餐廳裡或者是在餐廳門外見到過他的人，更會馬上注意到他的二次出現。

　　秦川並沒有從原路返回，而是橫穿馬路，重新從街角轉出來，又回到海角西餐廳附近，在路邊一個小巷巷口的暗影中停住，就在暗影中靜靜地觀察著斜對面海角西餐廳的動靜。

　　站在秦川的位置上，可以很清楚地看到齊蘭峰和王家黎二人，也可以看到海角西餐廳裡面通往餐廳門口的過道和吧台。

　　齊蘭峰和王家黎二人的演技還是相當不錯的，兩人時而附耳細語然後發出開心的微笑，時而又似乎在談論著什麽風花雪月的趣事，興致高漲，頻頻舉杯，不知道是真高興還是為了演給書店老板看，兩人甚至又要了一瓶拉菲，吃喝得極為暢快。

　　果然不出秦川所料，和書店老板吃飯的中年人，只在餐廳裡坐了不足半小時，就起身離開，而書店老板卻並沒有走出餐廳。

　　秦川猜測，此時任何人如果在中年人離開後隨後就結帳離開，這人都會被書店老板所懷疑。

　　中年人心情不錯，走出餐廳招呼黃包車的聲音中都透著歡愉，看著中年人雙手抱著皮包坐上黃包車離開，秦川又仔細觀察了一會附近路邊的情況，又點燃一支香煙，走出巷口。

　　秦川選擇這個巷口等候中年人時，已經觀察到在巷口外幾米遠等著載客的幾輛黃包車，按照段海平提供的信息，這人如果是王九州，那他的家就在白渡橋附近，王九州剛剛在白渡橋花了兩千多，買了一棟不錯的小院子，他要回家那是需要乘坐黃包車的。

　　而且，看著他小心翼翼地將皮包護在懷裡，想必是這個敗類出賣情報獲得了酬勞，如果不是要借他們的手完成假情報的傳遞，書店老板一抓就是一個人贓並獲。

　　還有，秦川沒見過這個王九州，他很擔心這個人不是王九州，而是另一個人，所以他必須跟住。

　　秦川早已注意到一個健壯的車夫，幾步走到那個車夫的黃包車前，對車夫輕聲說，“白渡橋，要快，車錢可以加倍。”

　　聽說車錢能加倍，車夫頓時來了精神，拉起車撒腿就跑，很快就看到了那個疑似王九州的男人所坐的黃包車，秦川喊住黃包車夫，掏出一塊錢遞給他，吩咐車夫，“你只要遠遠地跟住前面那輛車就行，

不要再跑這麽快了，只要沒跟丟，到地方後，車錢你也不用再找了，都歸你了，只不過你要記住一點，今天我沒有坐過你的車，你也從沒見過我。”　　這個時候，因為車費很便宜，所以黃包車夫月收入也很少，只有十幾塊，一塊錢足夠拉著客人跑遍市區。

　　既不用快跑，又多得了錢，車夫自然高興，雖然看起來這個客人不像什麽好人，可只要給錢就行。

　　車夫當下滿口答應，就拉著秦川遠遠地跟在後面，熟悉情況的車夫跟著前面的車還很有技巧，凡是遇到要轉彎的街道，車夫都會提前加速拉近和前面車輛的距離，在直道上又會離的遠一些。

　　一路上有驚無險，不僅秦川擔心的事情沒有發生，這個男人回到了白渡橋段海平告訴秦川的地址，也就是說，這人就是王九州。

　　在確定了跟蹤人的地址和身份後，秦川沒有多停留，只是在街上又悠閑地走了一段後，才又坐上黃包車，中途還換了一輛黃包車，沒發現身後有“尾巴”後，才來到《環球新聞》報館，現在應該叫《環球商務集團》後面街上，在那個巷口的小酒館裡要了兩瓶啤酒，和一盤煮熟的五香花生米，坐在角落裡慢慢喝了起來。

　　秦川今天之所以多要了一盤花生米和一瓶啤酒，是因為酒館裡還有兩桌客人，一桌是兩個苦力打扮的中年人，另一桌是胡同裡的一個五十多歲的老頭， 這人是附近街上一家米鋪打更的。

　　雖然有三個客人，其中還有兩個陌生人，可酒館掌櫃的並沒有給秦川發出有危險的暗號，所以秦川也就隻好多坐一會，看起來就像是一個下班後出去應酬才回家的白領年輕人一般。

　　秦川剛喝了一瓶啤酒，門外就走進一個對面街上雜貨鋪的活計，夥計在酒館買了一小壇自釀的黃酒和一包花生米然後離開。

　　雜貨鋪夥計的出現，就證明秦川是安全進入巷子的，後面並沒有人再盯他的梢。

　　而如果五分鍾後，夥計沒有出現，那就是有問題，秦川不僅必須馬上離開，還不能去環球商務集團，只能順著巷子從另一面馬上離開。

　　秦川是少數幾個有資格從這裡進入環球商務集團後院的人之一，雜貨鋪和小酒館一共有五個人，他們是齊蘭峰和秦川情報組下面一個特別小組的成員，他們的任務就是保證從這裡進入環球商務集團的人的安全。

　　雜貨鋪是進入巷口的自己人的保障，或者說是暗哨，這個酒館位置特殊，它這裡還是環球商務集團樓裡一個暗道的出口，必須受到嚴密保護的。而且，酒館的隔壁住戶，也是情報組的潛伏人員，是對酒館的另一層保護，酒館發生任何事情，都會被及時傳回後面環球商務集團的安全室裡，那裡有人二十四小時手在電話機旁。

　　而這個潛伏人員，和酒館，包括雜貨鋪的人相互之間都不知道對方真正身份。

　　喝完兩瓶啤酒，秦川喊來夥計結過帳，就走出酒館，直奔環球商務集團的後院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