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照段海平提供的信息,書店老板和王九洲兩人的接頭時間,應該在五點以後。
那個時候,餐廳裡的客人正多,不容易引起別人的注意。
雖然現在才四點多,可秦川依舊不敢大意,他很擔心書店老板也會和他抱著同樣謹慎的心態,提前過來先觀察一番。
只不過,秦川並不敢觀察窗外街道上的情況,反而用報紙將面部遮擋的嚴嚴實實,隻用眼角余光注意著進入餐廳的客人,也正好借機看看今天的報紙。
此刻,秦川已經帶上了他在先施公司買來的那一副金絲邊平光眼鏡。
申報是滬上,同時也是國內發行量最大的報紙,刊載內容一項以客觀、真實著稱,同時又具有強烈民族感,尤其對日本人態度激烈,秦川翻看著報紙,突然一則消息引起了秦川的注意,報道的內容大意是“國黨委員長以於昨日飛抵西安,此行將安排部署進剿HD一事,國內民眾翹首以盼早日規劃抗日大計。”
這個消息讓秦川既擔憂又有些興奮,他很擔憂歷史出現改變,哪怕是微小的改變都有可能讓歷史進程出現重大變故,不過從委員長去西安的時間看來,至少暫時還沒發生絲毫變化。
讓他感到興奮的是,從此之後,國內抗日的大幕就將徐徐拉開,他也將投入到這場充斥著血與火的八年國戰之中。
還有一件事,那就是他做空國債的計劃正在一步步走向成功。
侍者殷勤招呼客人的聲音再次打斷了秦川的思緒,眼角余光透過眼鏡片看過去,來人提著一個黑色皮包,一身灰布長衫,頭戴禮帽,正是書店老板,只不過他今天是化了妝的,不僅也帶著一副玳瑁鏡框的眼鏡,還粘上了兩撇胡子。
秦川現在的記憶力極好,僅從對方大致的臉型以及眉眼距離等特征,他一眼就認出來這人就是書店老板。
見書店老板不經意地掃視了一眼餐廳裡的客人,秦川忙收回目光,在書店老板被侍者引領下向他的側後走去時,秦川迅速看了一眼手表,此時正好是五點整。
秦川繼續翻看著報紙,大約過了五分鍾,才放下報紙,端起桌上還剩了半杯的啤酒喝了一口,目光卻看向左側臨街的玻璃窗。
餐廳的大玻璃窗擦拭的非常乾淨,十分明亮,雖然此時外面還沒有完全黑下來,可由於餐廳內外亮度的差異,玻璃窗上已經依稀可以反射出秦川身後的情況,隨著外面天色進一步暗下來,玻璃窗反射他身後側向的情況,還會更加清晰,這是秦川選擇這個位置的又一個原因。
果然,書店老板坐到了十九號桌,面朝著餐廳門的方向,一邊點菜,一邊目光反覆觀察起餐廳裡面客人的情況。
秦川雖然正對著門,並沒有回頭查看餐廳裡的情況,可他身後的情況基本都落在他的眼裡,餐廳裡這時已經坐了一多半的客人,下工的單身白領們還是不斷有人結伴走進餐廳。
幾分鍾後,王家黎和齊蘭峰二人也一前一後走進來,秦川所在的位置距離餐廳的門不遠,王家黎幾乎沒用刻意尋找就發現了秦川,只不過略微有些發愣。
齊蘭峰也發現了秦川表情細微的變化,不過齊蘭峰不是王家黎,他畢竟就是搞情報的,對於任何細微異常的變化都很敏感,他從秦川的表情中發現了明顯的異常。
齊蘭峰裝作尋找熟人一般,迅速看了餐廳裡的人一眼,沒發現有什麽問題,不過他還是一拉王家黎,快步走到秦川的座位前,
連連拱手道歉說,“對不起!對不起!公司臨時有些事情來晚了,還請王老板多多見諒!” 秦川也起身笑著說道,“沒關系劉老板,只要你那些南洋來的貨物多給老弟讓些價錢就什麽都有了。”
齊蘭峰笑著說,“好說!好說!兄弟這買賣還得請你老弟多多照應呢。”
餐廳裡,雖然已經快坐滿了人,可大家都是低聲互相談笑,所以齊蘭峰和秦川二人的對話雖然聲音不高,可也絕對能讓書店老板聽得到。
兩人打著哈哈,一邊說笑著,齊蘭峰一邊接過侍者遞過來的菜單,迅速點了法式牛排、俄羅斯魚子醬、鵝肝、檸檬生蠔,還有一道香草黃油蝸牛和黑松露,三杯波爾特開胃酒,外加一瓶拉菲。
秦川卻依然獨自要了一大杯德國黑啤酒。
齊蘭峰點的這幾道菜,絕對是法國大餐,其中猶以黑松露和魚子醬最為昂貴,這一餐就要一百多,若在平時,王家黎早就發急了,可今天他已經明顯感覺到不同,也陪著笑,熱情地邀請秦川。
餐廳很有效率,在三人落座後,嘻嘻哈哈互相客套時,隻一會功夫酒菜就都上齊了。
直到這時,齊蘭峰才借著喝酒的時候,壓低聲音問秦川,“川子,有情況?”
秦川用只有他們三人才聽得見的聲音說,“老齊,老王你們不要表現出任何異常,你對面十九號桌那個正在擦眼鏡的男人,就是書店老板,他是化了妝的。”
王家黎沒抬眼,而齊蘭峰只是不經意地掃了一眼,“對,就是他。”
齊蘭峰有些懊惱地說,“這小子化妝技術非常不錯,我剛才就沒認出他。”
王家黎雖然沒看那個方向,可見秦川似乎後腦長著眼睛一般,竟然知道對方的一舉一動,不由奇怪地問,“川子,你沒回頭,怎麽知道他在擦眼鏡?”
秦川端著酒杯喝了一口說,“玻璃。”
王家黎和齊蘭峰雖然都沒有把目光看向玻璃窗,卻都已經明白了秦川所說的意思,王家黎不由對秦川暗暗一豎拇指。
齊蘭峰一邊叉起一塊鵝肝,一邊在心中想了一下秦川和書店老板兩人的方位,有些擔心地說,“你刻意挑選這個通過玻璃窗能看清他的舉動的位置,會不會引起他的懷疑?”
秦川搖頭說,“不會,是我先到的。”
齊蘭峰有些吃驚地低聲問,“你先到的,這麽說你知道他會來這裡?而且還會坐到那個位置上?”
秦川搖頭說,“這完全是巧合, 回去我再和你細說。”
秦川收起笑容說,“老齊,這人沒和你朝過相吧?”
齊蘭峰搖頭,“沒有,我只是從咱們監視他時,拍下的照片認得他,若沒有你提醒,我還認不出他呢。”
秦川說,“那就好。我猜他今天是來接頭的。”
秦川的話頓時讓齊蘭峰和王家黎的眼睛冒出亮光來。
秦川咧嘴微微一笑,“看來咱們的魚餌就快用上了。”
秦川接著又說道,“如果他是來接頭的,估計不會在這裡呆的過久,一會接頭的人一來,我就提前離席先走一步,我需要跟蹤接頭的人。而你們不要走,就留在這裡繼續吃飯,等到他們都走了你們再走,而且千萬不要試圖跟蹤,直接回報館等我,我擔心他們會躲在暗處觀察隨後出去的人。”
王家黎低聲問秦川,“帶家夥啦?”
秦川點點頭,又向他的皮包一努嘴,示意在包裡。
齊蘭峰也叮囑道,“只要找到他的住址,咱們就能馬上搞清楚他是什麽人,所以千萬不要跟的太近,以免打草驚蛇。”
三人一面假意喝酒吃飯中閑聊,一面還不時發出陣陣壓抑的笑聲,一副相談甚歡的樣子。
差不多五點二十多點的樣子,餐廳走進來一個一身灰色中山裝,梳著背頭的中年人,中年人手中同樣提著一個黑色皮包,只是向十九號桌看了一眼,就徑直走過去。
秦川提醒道,“老齊,這兩人的皮包樣式,還有新舊都差不多,注意一下他們是否會交換皮包,我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