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希成出了酒店房間,臉上陰晴不定。
那三個人是該死。
可要不動聲色的殺死三人,還要製造成意外,談何容易。
這裡是黨務調查處的長包房,一旦開槍必然引起他人的注意,他三年的努力必將功虧一簣。
他長吸了口氣,轉身下了樓梯。
“高組長,發現紅黨沒有嘛。”
酒店經理陰陽怪氣的說了一句。
高希成只是冷笑一聲,就揚長而去。
他決定守株待兔,就在旅社門口監視三人,只要三人出現,他就毫不猶豫的乾掉他們。
高希成不會想到他的一舉一動,從出門,到上車,全部被行動隊拍照記錄在相機中。
......
徐懷坐在友家旅社不遠處的一輛車上,白色的車簾帷幔拉的嚴絲合縫。
他問:“兔子還沒有出現嗎?”
兔子自然是給目標起的代號,此次行動就叫守株待兔。
王克成搖了搖頭。
這個時候王立學出現在車外,此刻他已經換掉黃包車裝束,偽裝成了一名小販。
他敲了敲車窗,迅速上車,低聲道:“隊長,發現一個同行,這人剛從旅社出來,一直坐在車上,似乎也在監視。”
李尚武悚然一驚,罵道:“不會又是情報科那幫龜兒子吧。”
王立學搖頭道:“應該不是,處裡面就十幾輛車,車牌號不對,要不就是他們故意更換了車牌,屬下倒是覺得此人是一處的。”
黨務調查處的出現在這裡倒是合理,就是不知道在執行什麽任務呢。
徐懷沒想到籠子都準備好了,就等兔子出窩呢,竟然冒出來一隻狐狸。
他想了想道:“不管對方什麽身份、來路,都給我盯緊了,萬一......萬一事態緊急,直接給他來上一針,將人控制了再說。”
“另外,找旅社裡面的兩人核實,這個人既然進過旅社,看他有沒有和兔子接觸過,萬一是接頭人,我們的監視說不定會暴露,通知下去,所有人拉開距離,不許近距離接觸,車輛保持200米距離。”
說著他問王立學:“人在哪裡?”
王立學指了指道:“就那輛黑色道奇,車牌號2274。”
徐懷順著王立學指的方向看去,透光前擋風玻璃,望遠鏡中,清晰的看到一人坐在駕駛位置上,不過只是一個輪廓,他右手上拿著一支煙,隨著右手擺動,嫋嫋青煙飄蕩在車中。
徐懷還準備再觀察一會,突然王克成低聲道:“兔子出來了。”
幾人聽了,目光齊刷刷看向車外,大家都有一種即將收網的興奮感。
在徐懷的視線中,吉田還是原來的裝束,一身長衫,戴著黑色禮帽,他手中拿著一份報紙,走的不急不緩。
出了旅社,吉田用報紙遮風,點上一根香煙,隱藏在帽簷下的眼睛不動聲色觀察著周圍的動靜。
少傾,一支煙抽完,他步伐加快了幾分,到街邊攔下一輛黃包車揚長而去。
“隊長,抓不抓?”
徐懷凝重的將望遠鏡視線切換到那輛車牌號為2274的車上,見那人還待在原地,沉吟道:“取消抓捕行動,繼續采取分段跟蹤的辦法,看看他去哪裡。”
“…是。”
......
高希成一直在等著獵物的出現。
他覺得自己應該是個好獵人,耐心,專業,必將一擊即中。
他在車上換了一身舊衣服,靜靜的等待著,住在301的兩人如果還不出來,那他就要主動出擊了。
當然,在這之前他要先解決掉一人,那個旅社前台服務員。
他看了看手表,六點鍾,那個女服務員應該快下班了。
可不等服務員出現,住在301房間的一男一女竟然提前現身了。
女人負氣甩手走在面前,男子在後邊不停的解釋著什麽。
高希成冷笑一聲,看了看逐漸昏暗下來的天色,不由暗道天助我也,他拿起一頂鴨舌帽戴上,將一把匕首塞入口袋,低頭下車。
“趙金方,你還是沒說清楚,你一個人在酒店幹什麽?老娘看上你,是你撿大便宜了,你說你有啥.....”
“有有,別鬧了,以後伱會明白的。”
趙金方無奈的歎了口氣,他已經從女友絮絮叨叨的敘述中明白了事情的前因後果,可這事情他真沒辦法解釋。
他心裡很煩,有林有有這個尾巴在,他任務都沒辦法完成,要不是剛才有人假裝服務員通知,他都不知道目標已經溜了。
他懊惱了地搖了搖頭,人跑了,他的任務算是徹底失敗了。
“說話啊,趙金方,做賊心虛了?信不信我和你分手……”
“分就分...”
兩個吵架的情侶,絲毫沒有注意到,一道身影已經快步靠了過來。
高希成勾勒著腰,低著頭,鴨舌帽掩蓋了他詭異的表情,他快步走著,插在兜裡的右手突然動了。
一把鋒利的匕首出現在手中。
他聽著這對中國情侶吵架的聲音,莫名想起了自己的女友惠子,那個可愛善良的姑娘,他們已經三年沒見了。
“惠子,你還好嗎?”
高希成心底默念一句,露出一絲懷念。
隨即,他搖了搖頭,強迫自己忘記那些不該有的幻想,嘴角勾起一絲冷笑,表情再次陰沉起來。
“3、2、1”
高希成在心裡默念著,突然一刀刺出。
可他想象中的畫面並沒有出現。
幾道身影突然從旁邊躥出,一人死死環住他的腰,拖拽著他後退。
一人一把捏住他的手,一扣一轉,匕首就到了對方手中。
高希成剛想反抗大叫,就被一隻大手捏住了喉嚨,大手的主人,嘲諷笑笑,拿出一隻針管,對著他脖子扎了下去。
“你們是特務處的?”
高希成臉色劇變,暴露了?
這些人到底是什麽時候盯上自己的。
高西城努力回憶著下午友家旅社發生的一幕幕,身體如墜寒冰。
模糊的意識中,他想起了一句前輩的話語,間諜就是你死我活,命運就像一場殘酷的遊戲,一旦開始便再也沒有回頭路。
……
當高希成再次醒來的時候,發現自己在一間審訊室。
刑訊室裡擺滿了各色刑具,火盆裡的炭火燒的很旺。
而他被銬在審訊椅上,捆綁的像粽子一樣。
“高組長,別來無恙啊!”
正前方傳來一道幽幽的聲音。
高希成心頭一顫,就見徐懷坐在那裡抽著煙,表情很玩味,就像貓抓到老鼠一樣戲謔。
他不想對方在這麽短的時間內,已經查清楚了自己的身份,或許已經搜過了自己的車輛,拿到了自己的證件。
高希成患得患失,他不知對方盯上自己多久了。
他安慰自己,只要和吉田見面的事情沒有被人發現,一切還有余地。
高希成知道自己有些僥幸,還是硬著頭皮問道:“你們是什麽人?既然知道我的身份,還敢綁架我?”
“高組長真不認識我?”
“你是誰?我為什麽要認識你?”
看高希成死不承認,徐懷輕笑一聲,道:“呂寶你認識吧?你不認識也沒關系,我們已經在加急洗照片了,到時候就會讓人拿著照片去呂寶常去的妓/院、酒館找人辨認,總有人認識吧!”
聽到呂寶這個名字,高希成壓下心底厭惡,皺眉道:
“那又如何?雖說一處二處不許私下來往,但也沒說不能去一家酒館、妓/院吧。”
“可是呂寶指認,是你花錢從他手中購買的情報, 然後又將情報泄露給了日本人,你是日本間諜。”
高希成譏諷一笑,心下終於安定下來,呂寶那個貪得無厭的家夥早就被他解決了,什麽指認雲雲,不過是詐自己的把戲罷了,可見對方根本沒有什麽實質性證據。
“我要見徐處長,你們特務處的人竟敢綁架我,難道想和我們一處開戰不成?”
面對高希成的叫囂,徐懷面無表情,歎了口氣,道:“你們日本間諜,就像猴猻身上的虱子,想抓乾淨怎麽就這麽難呢。”
說著拍了拍手,手下拿著兩個白色證物袋上來,裡面各放著一個煙蒂。
徐懷將煙蒂丟在桌子,道:“高組長,抽的三炮台,黨務調查處的薪水蠻高的嘛。”
“那又如何?”
“如何?這兩隻煙蒂,是從高組長你的汽車旁和友家旅社201房間采集到的。
我想,高組長應該很久沒有修剪指甲了吧,你抽煙的時候喜歡掐著,這個習慣可不好,另外在201房間的水杯上,采集到了你的指紋,這又怎麽說?”
高希成臉色一變,下意識地縮了縮手,嘴硬道:“我去會個朋友怎麽了?”
“會朋友當然沒問題,可如果你這個朋友是日本間諜呢,實不相瞞,高組長,我們盯著這個家夥已經好幾天了。”
“咣當”
這話將高希成僅有的那絲僥幸和幻想徹底擊碎。
他無力的靠在審訊椅上,臉色蒼白,哆嗦著嘴唇,一句話也說不出來,整個人像徹底虛脫一樣。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