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金陵中/央軍事監獄。
審訊椅上,坐著一個三十多歲的軍官,不過如今隻穿著一件軍服,領章已經被摘了。
這人正是熊子莊,參與制定長江防禦軍事防禦圖,最後“防禦圖”在他家中被盜,事發後被下獄。
為了保密,徐懷今天只和劉葛青二人前來。
熊子莊戴著手銬和腳鏈,渾渾噩噩的樣子,頹廢麻木,有氣無力的坐下看了一眼徐懷二人,嘲諷道:“有什麽話就問吧。”
他已經無所謂了,也不怨天尤人,怪隻怪自己管不住自己那張嘴。
喝了幾杯酒就向一起喝酒的化名吳興良的商人透露自己在忙著制定軍事防禦圖,他覺得對方只是個商人罷了,誰知道這人竟然是日本間諜。
當晚就有盜賊上門將防禦圖偷了,同時被盜的還有自己的錢包。
他安慰自己只是一起簡單的盜竊案,拜托自己在警察局任職的黃埔同學私下查找,誰知三天沒見任何消息,自己就被捕了。
原來委座已經收到黨務調查科的密報,那份軍事防禦圖已經到了滬上日本情報機關……
“熊參謀,還記得你們當初吃飯的地方嗎?”
熊子莊皺了皺眉,有些啞然,他本以為又要問那些千篇一律的過程,微微愣神,還是說道:“鴻運酒樓,怎麽了?”
“哦,松本二郎幾次宴請都在哪裡?”
“...是,這個有什麽問題嗎?”
劉葛青也詫異的看了一眼徐懷,有些疑惑,莫非自己老同學覺得這家酒樓有問題?
“當然有問題”,徐懷拿出金陵地圖,在上面畫畫圈圈,說道:
“從距離上看,這家酒樓和你家以及你上班的地方都比較遠,和松本二郎潛伏的商行距離也不近,他為什麽每次都在哪裡宴請你呢?
這家酒樓很有名嗎?味道很好還是服務很好,或者有什麽特色呢?”
“...沒什麽特色,也不出名,這有什麽問題嗎?”
熊子莊身體微僵,眼睛躲閃了一下。
徐懷嘴角略過一絲不易察覺的笑意,說道:“你剛才回答我問題的次序錯了,我先問的是出不出名,再問的是有什麽特色。
而你的回答截然相反,在伱心中認為這家酒樓確實不出名,所以這個問題,你自覺地忽略了。
但特色這個問題讓你很抗拒,所以你猶豫過後,還是堅決否定,我說的對嗎?”
“狡詐,你這是詭辯。”
熊子莊氣憤的摔著手,帶得手銬腳鏈嘩嘩作響。
劉葛青神情慎重了幾分,熊子莊的肢體語言已經告訴他們,他剛才撒謊了。
劉葛青有些鬱悶,自己這個老同學徐懷什麽時候這麽厲害了,難道學數學的對細節更加敏感不成?
“熊參謀,我勸你最好老實點。軍事防禦圖被盜,你的罪名不過是瀆職、泄密,上面心情好,或許你還有一條活路…
但如果是你故意將情報泄露給日本間諜,這可是投敵叛國,你想清楚了。”
徐懷冷笑一聲。
“欲加之罪何患無辭,你這是汙蔑...你...”
“行了,熊參謀,讓我來說吧。
你這個人,年輕輕輕又有留學背景,一回來就被任命為少校參謀,前途可謂一片坦途。
官場得意,情場更加得意,迎娶了一位如花似玉,背景不俗的嬌妻,婚後生活幸福美滿,但本質人,這個人其實有點清高、孤傲,
還有些僥幸心。 所以在案發的第一時間你才將一起間諜案當成了普通盜竊,是你蠢嗎?不,你不過是心存僥幸罷了。
因為在你看來,一個小偷哪怕是偷了軍事防禦圖也看不懂,找回來之後就可以蒙混過關,對吧?”
“可是你運氣不好,黨務調查科早就將情報上報了委座,軍委會一查,你就徹底暴露了。
到了如今你還存著僥幸心,是不是還想著出去呢?說吧,你自己說和我們調查得知,性質是不一樣的,你說呢?”
熊子莊拳頭不自覺地緊握了下,神色陰鬱,沉默半響,頹然道:“算了,事到如今,我不說還能怎麽辦?”
熊子莊歎了口氣,徐徐道來。
......
“特色”是這家鴻運酒樓的“增值服務”,和勾欄妓院一樣,吃飯是有人陪伴的,姑娘們一個個知書達禮、善解人意,很招人喜歡。
這種雅事也不是酒樓獨創,這個年頭有很多書寓等都是這樣經營的,姑娘們也是賣藝不賣身,當然估計是價格沒談攏。
熊子莊仕途順利,情場得意,本是不好這些的。
不過感情的事本就複雜,娶了富家小姐有好處自然也有弊端。
感情中最怕的,是一個人很忙,一個人很閑,一個人敏感細膩,一個人不想解釋。
一個人覺得黏,一個人覺得冷落。
熊子莊被老婆煩的不行,松本二郎誠意邀請,他也是借酒消愁愁更愁,一來二去就有了個相好的。
但校官押妓是犯法的,更重要的是熊子莊不想讓家裡的母老虎知道,他還等著家裡想辦法將自己營救出去呢,這事怎麽能說出去。
......
出了監獄,劉葛青問:“你覺得這家酒樓有問題?”
徐懷搖了搖頭,道:“感覺,但沒什麽證據,松本二郎為什麽要選這樣一家酒樓呢?方便?好吃?熊子莊喜歡?還是習慣了這家,在心裡上有安全感?”
“心理安全感?”劉葛青念叨一句,道:“想那麽多幹嘛,都過飯點了,正好去看看。”
“好,先來個打草驚蛇。”
.......
鴻運酒樓坐落在新民街,交通很是方便。
酒樓共有三層,一樓為大廳,二三樓都是包間。
徐懷和劉葛青在一樓坐下,看著進進出出的人群,一邊說話,一邊留意觀察。
一個二十出頭的小二熱情上前,問道:“二位想吃點什麽?”
“你們這裡有什麽特色嗎?”
“當然,我們店裡的都是特色,大廚也是高薪招募的,八大菜系都可以做的。”
小二顯得很自信。
二人隨意點了三個菜,打發小二下去,徐懷起身打量店內牆上掛著的字畫。
這時,一位掌櫃模樣的男子上前,笑道:“先生也喜歡字畫?”
徐懷回頭打量一眼,男子三十出頭,溫文爾雅,穿著剪裁整齊的灰色長衫。
“就看看,喜歡是喜歡,不過不懂,你是?”
“哦,我叫宋複生,是這家酒樓的掌櫃。”
“原來是宋掌櫃,我聽說你們這裡有什麽特色?...嗯,就那種。”
徐懷裝作猥瑣的樣子,給對方一個男人都懂的眼神。
“哈哈哈,原來兄台也是性情中人。”宋掌櫃笑道,“不過那種服務,只有上了我們二樓才可以享受,兄台可要換樓上?”
這分明就是差異化經營嘛,得不到的越想得到,越好奇越想見識。
“樓上就不去了,不過我聽說你們店有個叫書琴的姑娘,才色雙絕,可否代為引薦?”
“書琴?”宋複生想了想,蹙眉道:“好像有這麽個姑娘,不過已經好幾天沒來了,先生在哪裡高就,不如留個電話,等這姑娘回來我給您打電話,您看?”
“這麽巧?”
徐懷似笑非笑的看了一眼宋掌櫃,也不揭穿此人。
敷衍幾句, 就將其打發走了......
酒樓後院,宋複生此刻陰沉著臉,臉上的儒雅早就蕩然不存,叫來一個管事,問道:“那個書琴現在在哪裡?”
管事笑道:“掌櫃,她能去哪裡,有錢了肯定是去抽大煙、逛街,嘿嘿,您對她有想法?”
宋複生眼中閃過一絲譏諷,沉吟道:“胡二,你不是在山上乾過嗎?殺人放火都不在話下,現在就有個差事交給你,把書琴給我解決了。”
“解決?”胡二疑惑,做了個割脖的手勢,看到宋複生點頭,沉默不語。
“事情辦好了,給你500塊,有了錢你就可以帶上秋雅遠走高飛了。”
宋複生徐徐誘惑。
“好,一言為定。”
......
吃過飯,徐懷和劉葛青出了酒樓,在路上兜了一圈,轉身上了酒樓對面的一家旅社。
呂寶已經在3樓的房間等著。
看徐懷、劉葛青進來,道:“李尚武、趙金方盯著後門,可是我們人太少了,對酒樓又不了解,只能監視,跟蹤就...”
“捉襟見肘?”
徐懷何嘗不懂人手的重要性,辦案的關鍵就是從紛亂的信息裡面,找出真正和案件有關的線索,對所有信息做到準確區分。
線索哪裡來,自然是廣撒網。
人海戰術有時候也是最管用的。
可惜自己和劉葛青都是外來戶,有權無處使...看來又要麻煩齊秘書了。
不過上次才許諾人家“必有厚報”,這...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