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色漸晚,陳平路上不敢多耽擱。行至中途,遠遠地就看到一個身影正朝著自己走來。
“爹!”陳平一下認出來人,快步跑去。
陳多海連聲應著陳平的呼喊,臉上帶著笑,手上也不閑著,從懷裡掏出一個面餅子就往他手裡遞。
“還熱乎著,趕緊吃吧。”
溫熱的面餅子在陳家也算是個稀罕物,珍貴的米面哪舍得就做這麽個面餅子,陳平咬了一口,裡面還放著帶著葷油的野菜。
陳平抬眼看著身旁正幫他拿著布袋的陳多海,眼眶一熱,低垂下眼,張了張嘴,口中的還沒咽下,他就將手上面餅子往陳多海的方向遞了遞。
“爹,你也吃。”
陳多海搖了搖頭,直接拒絕了陳平的分享,“你自個吃就行了,你爹我出門前就吃過了。”
陳平用舌頭頂了頂口腔還殘留的葷油野菜,心裡當然清楚父親吃的,哪裡會自己這個一樣。
陳多海絲毫沒有注意到陳平的不對勁,他背著布袋,目向前方,眼裡全是對未來的期許。
“你好好讀,我們家供的起。對了之前你帶我找的那些草藥也差不多了,我打算明天進城看看,你有沒有什麽想吃的?”
沒聽到陳平的回復,陳多海以為是他走累了,也沒有繼續再問,直接將陳平抱了起來。
“爹,放我下來!”
突然上升的高度嚇了陳平一跳,隨即被父親抱在懷裡的溫暖讓他紅了臉,“我都多大了,你快把我放下來。”
得虧這山路沒有人,不然都不知道該把自己藏在哪裡。
陳多海才不管那麽多,“累了就說,幾步路,你爹我還是走的了的。”
一路上,陳平勉勉強強還能在陳多海懷裡待得住,可眼瞅著村口到了,就開始奮力掙扎,甭管陳多海怎麽說,他死活就是要自己走。
最後陳多海只能把他放下,眼看著陳平一路小跑離開,而自己在後頭慢慢跟著,嘴上還笑罵著“臭小子,還和你爹害臊。”
陳平剛走進家門,向氏就迎了出來,沒看到陳多海,她還為兒子抱怨起來,“你爹沒去接你啊?我都提醒多少遍次了......”
“沒有的事!”陳平趕忙為父親解釋,“只是我先跑回來了。”
向氏停住了嘴,轉過頭又開始對陳平噓寒問暖“餓不餓,要不要吃點東西?有沒有累著?”
“沒,路上吃了個餅子。”陳平照實回答。
“夠嗎?想吃娘再給你做。”
連忙搖頭,“夠了夠了。”
陳多海到了家,向氏在屋裡收拾著陳平去書院學習的行囊。
因是去鎮上的書院,離村子距離太遠,在和書院確認後,陳多海和向氏決定讓陳平住到書院裡頭,雖然要多交一些銀錢,但也能多休息些時辰。
陳平躺在床上,隔壁是父母小聲商討的細碎聲響。
清晨,外頭的雞鳴才剛響起,陳平就已經起來。
他與向氏撞了個正著,等洗漱完他就往廚房裡鑽。
“不是和你說了,這些事我自個做就是了。”
向氏想要阻止陳平拿柴火的動作,卻被躲了過去。
“我只是想幫娘,再說了,那先生不也是該喂雞喂雞,那就我例了外?”
“你莫編排!”向氏記得就想捂他的嘴,“你啥時見過秀才拿的是鋤頭?那都是要拿筆杆子的。”
“那我還真見過。”
生怕向氏不信,
陳平還就非得繪聲繪色地給她形容,李峰是如何拿著那帶泥的鋤頭,翻出土裡的地龍,給家養的雞崽添食。 最後也不忘拉上陳多海作證,“爹,你說先生家是不是有養著一窩小雞?”
陳多海洗了把臉剛走進來準備幫忙就被母子二人盯著,他還有些迷糊,憑著記憶回答,“有是有......”
向氏沒了話說,她點了點陳平的腦門,轉身忙活煮飯,可這心裡就是放不下,不時還得念叨幾句,“讓你多看書,還成了錯了。”
簡單的解決早飯,拿著布袋,陳平就往鄰村趕。
李峰已經在房中看了許久書,聽見院門口有動靜,就知道是誰上了門。
不過今日與昨日不同,他考校了之前學的內容後就讓陳平自己看書。
那是一本閑書,勝在字詞直白,也能給還在識字的孩童多些識字的樂趣,講得也就是一個書生趕考途中的趣事雜談。
瞅著故事中的書生,流連途中景色,賞花之余與友人談論做官後的行事,這裡有一句輕描淡寫帶過的話語,吸引了陳平的注意。
他輕聲喚了李峰,“這書中所言,對讀書人有優待,可是真的?”
“自然是真的。”
李峰答道,雖說這對這剛識字的孩童來說,這還太過遙遠,可陳平已然入了書院,這就不一般了。
根據當朝律法,為了培養更多學士,本就對書院有著特殊的學田製,朝廷將土地分給書院,由書院自營,以此換得錢財供養更多學士。
除此之外,皇帝更是在各地增設縣學、州學。
若是想在這一個地方有所作為的話,那首先就是要先通過州試的考核,也就是中舉之後。
說到這,李峰的臉上露出一絲苦笑, “就拿我來說,隻參加過州試,卻沒能中舉,也就是個秀才,但這也在秋收時為家中減免些許稅收、免除徭役。”
“要怎麽樣才能減免稅收?”雖然李峰的聲音越發得輕,但陳平還是抓住了重要的字眼。
“至少也得是個秀才,而且你越走得越遠,朝廷給予的待遇就越發的好。不過這都比不上做官就是了......”
陳平的眼睛裡迸發出亮光,他本以為去書院不過是為了讓家中有一個識字的人罷了,哪能想到當世的朝廷為鼓勵平民入仕途,也是舍得。
“要怎麽才能考?”
李峰愣了一下,隨即笑道:“你這就想參加州試?還是先好好學,這縣上的考試才是第一關。”
陳平回想雙親艱苦,他留戀二人給予的暖意,只要能幫到家中些許,他都會試著去做。
“以後,還要麻煩先生了。”陳平不熟練地向李峰作揖,“還請先生繼續教我。”
讀書,前世他好歹也算是個讀書人,如今不過就是再來一遍,他有何懼。
陳平目光堅定,李峰看在眼裡,他拿過架子上的書就往陳平面前放下,“說到就要做到。”
距離去書院的日子的越發近了,李峰盡可能的將書中內容揉碎,加快進度教給陳平。
陳平也較起了真,埋頭苦讀,加以背誦,就連吃飯吃到一半也會不自覺得停下,在心中默背。
這般異常用功,陳多海和向氏哪能發現不了,可他們又幫不上什麽忙,在做事的時候放輕聲響已是他們最大的幫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