袍澤道為新漢北方重要門戶,能派到這裡者,都是武藝高強膽識過人之輩。
如今,三人爭相請戰,讓郭坤面露欣然之色,說道:“三位將軍其情可表,其勇可嘉,當真是勇而無畏將士楷模。待此間事了,某必當如實稟明領主大人,相信到時領主必有厚賞。有眾位將軍與某共守袍澤,縱使十萬蠻軍又有何懼?”
隨後,話音一轉,正色道:“今,雖蠻軍進攻古城,而未擾袍澤,但我等也不可輕視,當巡視寨防加緊備戰。諸位不可有絲毫懈怠。戰時,麾下但凡有怯戰之將士,可先斬後奏,諸位若有口不對心者,莫怪郭某軍法無情。”
“謹遵將軍號令!”
郭坤輕輕頷首,緩聲說道:“今夜風大,將帥旗折斷,讓某心中不安。走,咱們一起去前寨巡視,順道找到蕭炎,商量下寨防之事。”
“是。”
四人帶著幾十個護衛及不知歸屬的馬旭,不急不緩的向前寨行去。
“停!”剛過第三道防線,郭坤不由得眉頭一皺,低聲喝道。
董程也是臉色陰沉,警惕的看著四周。
谷裕盛憨憨的饒了饒頭,不解的問道:“怎的了?”
張傑勒住戰馬,臉色不好的緩緩說道:“你不覺得太靜了嗎?守寨的將士就算是睡了,也不至於連個人影都看不到,這完全不合常理。如此懈怠,絕非偶然。將軍,末將願一探究竟。”
郭坤輕輕搖頭,環視四周後輕聲問道:“此道今夜何人當值?”
董程思索片刻,說道:“最近幾天,前三道的寨防都應我麾下副統領張恆與王俊守夜,但蕭副將曾找我,說要換防,都是多年同僚,我也沒太在意,就同意了……”
郭坤眉頭皺的更緊,扭頭看著董程,語氣不善的說道:“同意了?換防這等大事,你們竟然私下就定了?連上報都省了?你們眼裡還有軍規和軍紀嗎?還有我這個主將嗎?簡直是視軍法如無物!若是今夜無戰事,你自己去軍法處令軍棍。若是今夜有事,哼!你自己看著辦吧。”
無妄之災!
董程腦海中霎時間就閃過這四個大字,很是無奈的低聲應了一句。
郭坤不在理會董程,對身邊的侍衛說道:“去前面查探一番,看看有無異常。”
“是。”侍衛應了一聲,策馬向前方馳去。
行不過百步,忽的一聲弓響,銀光乍現,侍衛應聲落馬。
一箭封喉!敵襲!
“盾陣!射響箭!退!”郭坤幾乎是下意識的喊道。
侍衛迅速衝到郭坤等人身前,從腰間取下圓盾,形成盾牆,將郭坤等將領護在身後,眾人迅速向後方撤去。
另有侍衛在腰間取下一物,伸手一拉,一道火光衝天而起,隨著一聲爆鳴,驚醒了整個袍澤道。
一陣箭雨襲來,幸是雙方離的稍微遠點,只有零星幾支射到盾牆上,擊起點點火星,讓眾人安全回到第四道防線內。
原本昏暗的前方,亮起萬千火把,瞬時間恍如白晝;原本寂靜的袍澤道突的人喊馬嘶,紛亂異常,恍如隔世;兩側懸崖峭壁上似乎也察覺了異常,隱隱傳來喊殺之聲。
一時間,紛亂的嘈雜聲打破了夜空的寂靜。
“封寨!”郭坤剛進第四道防線,就大聲喊道。
封寨!是袍澤道常用的一種防禦手段,千金栓橫鎖,沙袋塵土配合黏土封門。
如此操作,就是將袍澤道寨門封死,
難進難出,這也是近幾年都不曾出現的操作。 兵卒分分上前,但操作無疑是生疏的可以。
安逸的日子久了,人也變得遲鈍起來。
這或許就是生於憂患死於安樂吧!
郭坤透過寨門,向前方望去,只見對面人頭攢動,火把映射下,隱隱顯現著草蠻人獨有的粗獷服飾。
蕭炎!
郭坤看著對面那個頂盔摜甲的漢將,眼中幾欲噴火,若是目光可以殺人,估計蕭炎要被千刀萬剮。
“為什麽?”郭坤因憤怒而身體顫栗,表情猙獰的大聲質問道。
蕭炎似乎有些羞愧,低頭微閉著雙眼。良久,才緩緩抬頭,目光堅毅的看著郭坤,朗聲說道:“我,脫脫布勒,沃欽部的勇士,一直都是。”
“你是草蠻人?”郭坤一臉震驚的看著這位多年的老部下,近乎失聲的反問道。
良久,郭坤才似乎回過神,有些狐疑的道:“所有提拔的將領,都會調查身世,你家世清白,怎麽會是草蠻人?若是草蠻人,又怎麽會和我們殺蠻練兵?”
蕭炎朗聲道:“哼!我自幼被可汗培養,從小說漢話、識漢文、學漢儀、尊漢禮。八歲就被送入漢境,此後近三十年非戰事不入草原,你們去調查?我家世如何會不清白?手中若是不沾染同族鮮血,又如何能嶄露頭角,身居要職?又如何能建今日之蓋世功勳?你們若是投降,看在多年同僚的份上,我可與大汗處為爾等求情,讓爾等保得性命。若敢反抗,寨破之日,爾等將死無全屍。”
郭坤不屑的笑了笑,環視左右大聲問道:“今,生死存亡即,爾等可有懼怕願降者?我郭坤非儒家學者,不吊酸腐之言,若有貪生怕死者,只需扔下武器,站於一旁不參與戰事,我郭某也絕不追究。但戰事一啟,就是生死相搏,凡畏敵不戰者,皆斬!”
周圍眾將士紛紛握了握手中兵器,大聲喊道:“願於將軍同死!漢軍威武!”
“哈哈哈哈……好!”郭坤聞言哈哈大笑,欣慰掉頭看向蠻軍,眼中盡是豪氣。
蕭炎不甘心的繼續勸道:“郭將軍!某敬你是個人物,若能棄暗投明,我家大汗必有重賞,何苦自尋死路?”
郭坤笑著回道:“瓦罐不離井上破,將軍難免陣前亡。我輩收關將士腦袋別在褲腰帶上,隨時準備以死報國,怎會苟活而忍辱偷生。”
蕭炎仍不死心,勸道:“將軍高義,在下佩服。
然,將軍不為自己考慮,難道就不為家人考慮嗎?
袍澤道被破不過早晚之事,將軍何不早做打算?到時,我大軍長驅直入,鎮蠻領何人能阻我天兵?
我們大汗求賢若渴,將軍早早投效,不但能封妻蔭子,更是能公侯萬代。那時黃金白銀取之不盡,歌姬美妾用之不竭,如此生活豈不美哉?”
郭坤聞言不由得仰天狂笑,隨後道:“自古文臣死諫,武將死戰。為國為民有死而已。豈會為了區區銀白之物和那妖媚之骨而折身侍賊。”
蕭炎接著勸道:“新漢立國不過區區數十年,就惹得天怒人怨,百姓生活困苦,導致揭竿而起者比比皆是。
我大汗心系漢家百姓,才派遣天兵還社稷於清明,將軍何苦逆天而行?”
郭坤不屑冷笑道:“呸!爾等預要侵佔我漢家疆土,竟還說的如此理直氣壯,簡直好不要臉!我漢家二郎沒有貪生怕死之輩,豈會做那賣祖求榮之事?”
蕭炎依舊不死心,接著說道:“我知將軍乃明白事理之人,何苦還要為了這腐朽王超而搭上自己性命?漢家有言:良禽擇木而棲,良臣擇主而侍。我家王汗為草原雄鷹,有改天換地之志,乃天下萬民共主,將軍為何如此不智?”
郭坤反駁道:“我等身為武將,不問政事,隻知殺身成仁舍生取義,你等蠻夷想要入主中原,簡直癡心妄想。”
隨後也不在廢話,將裙擺扯斷,咬破食指,在半截裙擺上奮筆疾書。
半響,一封血書鑄就。
郭坤喚來馬旭,說道:“袍澤道易守難攻,主要在第一、二道放線,如今有奸人為內應,其中虛實皆為蠻軍知悉,袍澤道要想守住恐非易事。你速去營中挑選幾匹好的戰馬去領主府報信,一定要在袍澤道失守之前,讓領主知曉這邊戰事。此事事關重大,拜托你了。”
馬旭聞言,不自覺的挺直腰杆,正色道:“卑職必不辱使命。”
郭坤輕輕頷首,隨後轉身看向黑壓壓的草蠻軍,面色坦然,緩緩拔出腰間佩劍,指著草蠻大軍,放聲喊道:“袍澤男兒無孬種,爾等且放馬過來,試試我等手中兵器鋒利否!”
蕭炎身旁一赤須大漢聞言, 不由得嘿嘿一陣怪笑,對蕭炎說道:“怎麽樣?我就說他們不能投降,你還非要試試。你們沃欽部都和你們王汗一樣,喜歡動嘴皮子,不如我們韃樂部族來的直接。”
隨後,看著寨內的郭坤等人,哇哇大叫道:“好良言難勸該死的鬼。今日,我忽赤溫就送你們去見閻王。勇士們,給我殺!”
無數草蠻人爭相湧來,因地勢狹窄,無法全面鋪開,顯得有些擁擠。
漢軍張弓搭箭,矢如飛蝗,濺起一片片血霧。
草蠻軍也是悍勇,踏著同伴的屍體前行,毫無退縮之心,逼近寨門,奮力攀爬。
郭坤等將領鎮守一線,將攀爬而上的敵軍一一斬殺,長劍揮舞下,切斷敵人的咽喉,鮮血如同潑灑的油墨,濺得滿臉都是。
僅片刻,這裡就如人間煉獄一般。
郭坤伸手摸了一把臉上的血跡,將手中長劍高高舉起,仰天嘶吼:“袍澤!”
周圍的漢軍高聲回應:“同死!”
一聲聲“同死”在谷中響起,有漢軍的嘶吼,有谷中的回音,兩者融合,聲振寰宇氣衝霄漢。
漢家兒郎可死,但盛名不可墜。
忽赤溫見狀也開始調集弓弩手壓製,雙方箭來箭往好不熱鬧。
郭坤調遣兵卒,用投石機拋擲火油,逼的蠻軍一退再退。
蕭炎見狀,也開始組織人手,以投石機壓製。
一時間,袍澤道內火光四起,映襯這月夜恍如白晝。
戰事初始就進入白熱化,雙方人馬皆是死傷慘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