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天下午,郭喜壽就去往外宅,喚來了郭躍,將今日宮中之事和盤托出,並從懷中拿出了兩份名單。
一份,是參與此事的妃嬪名單。一份,是朝中與其作對的大臣名單。
當然,第二份名單中,都是家有嫡女入宮的官紳。
郭躍拿著兩份名單,略一思索就知其中門道,笑著對郭喜壽說道:“乾爹是想往大了整?還是想敲打一二?”
郭喜壽對郭躍十分看好,語氣也很是親近的說道:“你這猴崽子這麽精明,不知乾爹在想些什麽?”
郭躍嘿嘿一陣傻笑,道:“兒子是想到一些,但也不能替乾爹做主不是,還請乾爹給些提示。”
郭喜壽對郭躍更是滿意,笑著說道:“能用的就留下,不聽話的就弄死,這麽簡單的事情還要我教?”
郭躍嘿嘿應是,心裡卻明鏡一般。
這事他要是敢沒請示去辦,最後怎麽死的,怕是都不知道。
夜半時分,郭躍就拿到名單上所有世家的情況,事無巨細寫的清楚明白,那怕是誰什麽時候上的廁所,就寫的明明白白。
郭躍不敢怠慢,連夜將東西送給了郭喜壽。
郭喜壽看著裡面的內容,對郭躍更是欣賞有加。
翌日,劉瑜罕見的親臨朝會。
這些時日,不管是大小朝會,劉瑜都沒露過面。
開始,眾人以為是陛下病了,還關心的詢問劉瑜病情。
隨著時間的推移,各世家在宮中的眼線也傳回了消息,將皇帝獨寵王美人的事情傳了出去。
有朝臣聽聞後,譏諷道:“春宵苦短日高起,從此君王不早朝。
行了,還陛下病了,真是扯淡!
咱們這些人呀!就是瞎操心。
以後,陛下不來,咱們也能輕松些了。”
這話雖說的輕松,卻也透著深深地無奈。看似是在為自己減輕壓力而高興,實則是在拐彎抹角的說皇帝昏庸好色。
今日,劉瑜的突然到來,倒是讓群臣有些始料不及。
有老臣欣喜,以為陛下轉性,開始關心朝政,而劉瑜接下來要說的事情,讓這些一心為國的老臣心底拔涼,對新漢朝堂再無一絲眷戀。
劉瑜端坐龍椅之上,緩緩開口道:“眾位愛卿,朕今日上朝,有一事要告知眾位愛卿。”
眾臣分分豎耳,不知劉瑜要出什么蛾子。
劉瑜看了看郭喜壽,微微點了點頭。
郭喜壽拿起手中聖旨,緩緩展開,道:“陛下有旨,眾卿聽宣。”
眾臣跪拜。
“陛下旨意:今,有貴妃鄭氏,達明幹練,深蒙聖恩,曾委以重任,協力后宮;然其持恩而驕,持寵放曠,縱私欲,進讒言,結黨營私,弄權后宮,詛咒朝廷,目無君父,乃十惡不赦之罪。今,廢除一切封號,打入冷宮,不得踏出宮門一步。
欽此!”
此詔一出滿庭嘩然,鄭貴妃之父鄭濤直覺眼前一黑,差點昏死過去。
禮部侍郎蕫襲親近鄭家,冒死出言道:“陛下。據臣所知,鄭貴妃賢良淑德,且鄭氏滿門忠烈,怎會做出如此膽大妄為之事。其中,是否有什麽誤會?”
劉瑜眼神冷歷的掃了一眼蕫襲,抄其龍案上的筆洗就砸了下去,冷喝道:“朕親眼所見、親耳所聞,能有什麽誤會?你若老而昏聵,就趕緊遞辭呈,朕批你告老還鄉。若覺得還能為朝廷效力,不要在這朝堂之上信口雌黃。”
蕫襲惶恐,
急忙跪倒,顫聲道:“陛下息怒,微臣知罪。” 劉瑜沒在搭理他,而是看向眾人,道:“鄭氏結黨營私一案,乃后宮之事,閑雜人等不好參與,朕就將其交於郭喜壽辦理,卿等務必配合。”
“臣等領旨。”
劉瑜接著給郭喜壽一個顏色。
郭喜壽會意,急忙又拿出一道聖旨,道:“陛下有旨,眾卿聽宣。”
群臣再拜。
“陛下旨意:惟讚宮廷而衍慶,端賴柔嘉。西域夜色國公主安妮,疏質名門,溫恭懋著,淑慎性成,勤勉柔順,雍和粹純,性行溫良,克嫻內則,淑德含章。著即冊封為安貴妃。
欽此!”
此言一出,比之剛剛,群臣議論聲更甚。
禮部部首張炳之出列,道:“陛下!番邦女子進階貴妃,這於禮製不合,怕引起朝廷非議,請陛下三思。
且安美人先前不過一美人,按品級算五品都夠不上。如今,卻要一步登天成為一品貴妃,恐被天下人詬病。
再者,貴妃封號尊貴無比,乃后宮主事之一,安美人乃一番邦女子,為新漢皇室後裔血脈慮,也請陛下慎思慎行。”
新漢后宮品級繁多,但能排的上號的不過數人。
一後二妃三夫人,這些才是真正的后宮主事,能稱之為貴人。
其下是昭儀、昭媛等九嬪,只能算是中層幹部。
再其下的美人、才人等品級那也就是基層幹部而已。
至於最後的那些貴人、淑女和秀女等,就更是不入流了,雖有品級,那也是不過如此而已。
美人封號不說多低,卻也絕對不高,劉瑜后宮佳麗十萬眾,被封美人者沒有一萬也有八千。
新漢后宮以皇后為尊,皇后之下就是貴妃,而貴妃位也僅僅兩人。
按傳統禮法,太子之位必然是出自皇后嫡子,皇后無子嗣,可在貴妃中選一子。
故而,貴妃位之尊貴,可想而知。
張炳之雖是郭喜壽嫡系,卻也是傳統的漢臣,並且統領禮部,事關新漢血統之純正,他此時站出來說話,乃指責所系責無旁貸。
隨著張炳之話落,又有大臣站出來反對,隨之越來越多的人站了出來,九成官員都提出了反對意見。
不管是文黨、武黨、還是閹黨,他們雖然貪汙受賄、以權謀私、黨爭傾軋、玩忽職守。
但他們做為漢臣的基本思想還在,他們外物侵襲的情況下,本能的選擇了統一戰線。
面對群臣的反對,劉瑜不由得一陣心慌。
這還是他登基以來,第一次看到這麽多朝臣一起反對自己。
他將目光投向了郭喜壽,郭喜壽也是第一次面對如此情況,手心都有些冒汗,看到劉瑜求助的目光,幾乎是下意識的搖了搖頭。
劉瑜眼神陰鬱,以為郭喜壽也對此事反對,很是懊惱的起身,憤然的拂袖而去。
群臣還在激烈的反對,郭喜壽卻顧不得這些,恨恨的瞪了張炳之等人一眼,轉身追劉瑜而去。
回到延壽宮,劉瑜大發雷霆,將眼睛所見之物都砸了個遍,隨後看到緊隨而來的郭喜壽,上去就是一腳,指著趴在地上的郭喜壽,高聲罵道:“你個該死的老狗!看他們反對朕,剛才為什麽不站出來?你是怕了?還是慫了?那張炳之不是你的人嗎?他為什麽帶頭出來反對?你他麽連你的人都管不住?朕要你有什麽用?”
劉瑜越說越氣,對著趴在地上的郭喜壽又是幾腳。
郭喜壽雖然心中發苦,卻不敢反抗,認命般任由劉瑜發泄。
劉瑜本就身子虛,這一番折騰,不多時,就累的氣喘籲籲,毫無形象的跌坐在地上。
郭喜壽見狀,跪趴著湊到跟前,小聲說道:“陛下!老奴冤枉啊!老奴為了陛下,赴湯蹈火在所不惜啊!”
劉瑜可沒有因為郭喜壽幾句話就消氣,抄起手邊一個半碎的物件,就朝郭喜壽扔了過去。
郭喜壽不敢躲避,硬生生被砸的頭破血流。
許是見了紅,讓劉瑜多少有些解氣,才對郭喜壽招了招手,待郭喜壽手腳並用的爬到跟前,才喘著粗氣道:“你去給朕想辦法,把那些該死大臣給朕搞定,朕一定要封安美人為貴妃。”
郭喜壽聞言有些躊躇,但想到昨夜郭躍送來的東西,心中多少有些底氣。咬了咬牙,才擲地有聲的道:“奴才必定為主子辦成此事。”
劉瑜聞言方才面有喜色,拍了拍郭喜壽的肩膀,說道:“好!很好!非常好!
朕沒看錯你!好好乾,朕絕對不會虧待你。
朕要讓那些大臣們知道,這天下是朕的天下,朕為天子,必定是言出法隨。
不管是誰,都不能忤逆朕的意思。
你,可明白?”
郭喜壽急忙低頭,磕頭如搗蒜般,惶恐的說道:“奴才明白!奴才明白!奴才必定為陛下掃清一切障礙。”
聽到肯定的回答,劉瑜才心滿意足的呼出口氣,有些慵懶的將身子躺在大殿的地上,對著郭喜壽揮了揮手道:“朕給你三天時間,搞定這件事情,就用你的漢刀營。”
“是,奴才這就去辦。”郭喜壽躬身回道。
隨後,彎著身子,拱著雙手,小心翼翼的倒退著離開了壽安宮。
出的皇城,郭喜壽一掃剛剛恭謹模樣。哪怕額頭滲血, 依然將頭揚的老高,走路帶風,一股大權在握之感油然而生。
回道外宅,喚醫者前來診治,招郭躍在院外候著。待一切都平穩後,才命人叫來郭躍。
郭躍見到郭喜壽,急忙焦急的上前問道:“乾爹!您這是怎麽了?誰敢對您動手?活的不耐煩了!您老告訴孩兒,孩兒定當帶著漢刀營,去給您老討個說法。”
郭喜壽聞言,抬起眼皮掃了其一眼,方才緩緩說道:“行了!你個猴崽子!爺們知道你忠心,但有些時候,演的太過就有些假了。”
郭躍大急,道:“乾爹說的哪裡話,兒子忠孝之心天地可鑒,若言不由衷,必定千刀萬剮。”
郭喜壽聞言,捂著嘴一陣“嬌笑”,隨後身子前傾,盯著郭躍說道:“你說你有小聰明,爺們信了。既然有小聰明,這事你就真的看不明白?非要咱家撤了你官位,你才能想明白。”
郭躍嚇的一激靈,急忙跪倒在地,謹慎的說道:“乾爹說笑了。兒子這點小心思,如何能瞞得過乾爹您的法眼?兒子演技拙劣,倒是讓乾爹見笑了。”
郭喜壽冷冷一笑,接著敲打道:“用心辦差,該是你的一個都少不了。別把心思用在一些沒用的地方上。爺們知你心思活泛,野心亦是不小,但不該有的心思不要有,你可知道?”
郭躍以頭觸地,恭敬且謙卑的說道:“知道……知道……孩兒謹記乾爹教誨。”
這大冬天的,屋裡雖有火爐,但地上依舊冰涼。
就算如此,郭躍腦門上仍滲出一層的冷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