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猛把父親帶回軍營,讓他吃飽飯,又讓士兵帶他去洗漱一番,穿上一套舊軍服。俗話說,佛是抬的,人是裝的。當他走到周猛面前時,容貌大為不同,而且,依稀看到自己的影子。
“爹!你坐下來說話。”
“孩子,突然冒出一個爹。你是喜還是憂?”
“爹還活著,我當然是高興了。”周猛的臉上蕩漾著喜悅的笑容。他覺得,自己就像做夢一樣。不過,這是活生生的現實,爹出現在自己的生活中,何嘗不高興哩!
“我走了那麽多年,你娘還好嗎?”
“別提她了。”周猛的臉突然變的陰沉下去,有傷心也有氣憤。
“怎麽回事?”周強一聽,很不理解。
“您離家兩年,不見回來。她忍不住寂寞,和同村的周昆暗渡陳倉,最後和他私奔了。從此,再也沒有回來過。”
周強聽說,心裡也有氣。說:“這種女人,我不知道怎麽說她。為了自己的快活,連自己的親生骨肉也不要了。真是最毒婦人心啊!”
“不要說她了,也許她有自己的苦衷。”
“這麽說,你是和你奶奶相依為命長大的。奶奶還在世嗎?還有,玉蘭應該也出嫁了吧!”
一聽到奶奶,周猛一臉心酸。說:“奶奶還健在。至於玉蘭,在奶奶的撮合下,我和玉蘭結為夫妻。婚後不久,我決定去當兵。可奶奶死活不肯讓我去,倒是玉蘭更看得開,支持我去當兵。就這樣,我走進了軍營。去年,我回家探望她們。自從我去當兵,兩個女人相依為命,日子過的很艱難。如今想來,我對不起她們。”
“說對不起的,應該是我。”周強也很自責。
“在軍隊裡,我混出了一點名堂。如今,我是懷州守將,屬於將軍級別的。我還在想,等我手頭的事忙完了,回去把她們接來這裡,讓奶奶享幾天清福。”
周強聞言,高興的點了點頭。說:“你能這麽想,我也很高興。奶奶含辛茹苦把你養大,沒有白疼你。到時候,我們一起回去。”
“好!”周猛點頭答應。突然,他似乎想到了什麽,又說:“爹!那麽多年了,您去了哪裡?怎麽回來時穿著破破爛爛的,像一個乞丐?”
“說來話長。”一提起這段辛酸的經歷,周強的腦海裡浮現那些情景。一幕幕猶在眼前。
那年春天,盡管大地勃勃生機,像一片綠色海洋。但是,氣候仍然寒冷。周強在朋友的勸說下,毅然離開家鄉,到外地去做生意。對於一個從來沒有涉及過這個行業的人來說,起步也很艱難的。不過,朋友不但信任他,也很支持他。遇到資金困難,朋友便毫不猶豫的幫忙他。慢慢的,周強的生意開始有了起色。
他沒有忘記家裡人,一年都會擠出一些時間回家一趟,和他們團圓一下。住了個十來天,才又走出家門。
有一年,他來到魏州,過了邊境,來到遼國,想看看這裡有什麽生意可以做。用現代的話說,就叫“市場調查”。可是,卻遇到了官府在抓人當兵。相當於近代的“抓壯丁”一樣。周強不分青紅皂白便被抓走了。
當時,周強大喊:“你們抓錯人了,我是大宋人,是來這裡做生意的。你們放了我。”
那個頭頭模樣的人,踢了周強一腳,皮笑肉不笑的說:“你是男人嗎?”
“我當然是堂堂七尺男兒。”
“那就好。只要是男人,大宋人也好,遼國人也罷,
都要去當兵上戰場。”那頭頭說著,不由分說,把周強和一些青壯年都押走了。 從此,周強成了一名遼兵。
當年,正是大宋和北漢關系緊張的時候。北漢主劉鈞,為了抵禦宋軍,便和遼國搞聯合。蕭太后也明白唇亡齒寒的道理。她知道如果大宋滅了北漢,會危及自己的安全。於是,派出一支一萬多人的軍隊,在耶律斜殄的率領下,準備馳援北漢。來到響水灘時,天色已黑。於是,大部隊便在岸邊安營扎寨。
恰巧,周強就在這支軍隊裡。他只是一名不起眼的士兵。
可是,高懷德率領的宋軍,以呼延讚為主將,已經在響水灘對岸等著他們。兩軍隻隔了一條江。
遼軍主將敵烈求勝心切,在沒有主帥耶律斜殄的允許下,私自率領幾千士兵,想趁夜偷偷過江偷襲宋營。
他們悄無聲息地渡江。當他來到江中時,突然,“嗖嗖”響聲不斷,對岸箭如雨下。一時間,遼兵一個個摔下江中,血染江水。後面的船只看到大勢不妙,急忙掉頭返回。
周強就在這些船上。耶律斜殄接到報告,急忙率兵救援。當他離開營地奔向江邊時,突然,營地四周火把連天,一支宋軍掩殺了過來。耶律斜殄大驚,匆促應戰。
此時,宋軍也趁夜殺過江來。遼軍雙面受敵,死傷不計其數。耶律斜殄見大勢不妙,慌亂帶領部眾邊殺邊退。最終退出了包圍圈。
原來,臨近黃昏,高懷德看到響水灘對岸旌旗飄揚,知道是遼軍的援兵到了。他估計,遼軍肯定會在對岸安營扎寨,不會趁夜過江,便對呼延讚說:“你帶領幾千士兵在這裡埋伏,多安排一些弓箭手,以防遼軍趁夜過江。我帶領軍隊從響水灘的上遊繞過去,直奔他們的營地。天亮時,我們同時發起進攻。”
果然,不出高懷德所料。半夜時分,在江中有密密麻麻的船隻,朝這邊駛來。呼延讚斷定,遼軍想趁夜偷襲。他命令弓箭手做好準備,等船隻駛到弓箭的射程內,便開始射擊,一個也不讓他們跑掉。
敵烈萬萬也沒有想到,宋軍早有準備。他率領的士兵好不容易搶到對岸。他便舍船上岸,還沒有喘過氣來,便聽到一句陰森森的話語:“大膽遼將,竟敢偷襲宋營,遇到了爺爺,休想跑得掉。”說罷,一槍刺了過去。
頓時, 兩將廝殺在一塊。鬥了好久,估計也有一百回合。只聽一聲慘叫,敵烈倒在血泊之中,他的魂魄回老家找父母去了……
這個宋將,便是宋軍主將呼延讚。
可憐遼軍,本想馳援北漢,共同抵禦宋軍。怎奈在響水灘遭受慘敗。敗軍回到遼境,耶律斜殄發現只剩下兩千多人。非常慶幸,周強也在這些敗兵之中,如喪家之犬一般的狼狽。
蕭太后聞訊後,氣急敗壞,指示把所有軍隊中的宋人關起來。這下,這些士兵中的宋人逃脫不了這個命運,有上百人被關進集中營。
從此,蕭太后不聞不問。就這樣,被關了好幾年。直至有一天,因連續下了幾天大雨,集中營的後山爆發泥石流,營房被山石壓倒,死了好多人。而那些沒有被壓死的人,趁機逃了出來。
這些人當中,就有一個周強。他躲過了幾次危險。可以說是不幸之中的幸運者。
逃脫後的周強,人不像人鬼不像鬼。此時,他堅定一個信念:回家。於是,他沿途乞討,一路南下。
來到魏州,周強無意中聽到軍營裡有一個叫周猛的將軍,也是路州人。他想,我兒子也叫周猛,難不成他就是我兒子周猛?
於是,他繼續打聽,有人告訴他,周猛將軍已被調往懷州,擔任守將。周強聽說,為了證實是不是自己的兒子,他決定去一趟懷州,一探究竟。如果真是自己的兒子,那我周家可就光宗耀祖了。
這可是令人興奮的事。周強打聽一下懷州的路程,便又從魏州出發,走了幾天幾夜,終於來到了懷州城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