站在含輝門城門上，韓存保的著急並不比趙桓、耿南仲等人少多少。

　當公主府起火的時候韓存保就注意到了，可是注意到了歸注意到了，韓存保現在也沒有辦法提醒趙桓，一切都需要他自己來做決定。

　當公主府起火的時候，說明不管東宮在官家那裡得到的是什麽樣的答案，現在祝彪都已經先動手了。

　意料之外，也在情理之中。

　畢竟過往數年祝彪行軍用兵思路，韓存保也曾仔細研究過，歸根結底就是出其不意、反其道而行之，顯然這一次東宮考慮到了很多方面，卻終究還有算漏了祝彪會在大婚當夜主動動手，

　祝彪一把火將公主府燒了，頓時就將整個太師橋附近都陷入混亂之中，即使是站在含輝門上，依舊可以聽見那邊傳過來的嘈雜人聲。

　甚至韓存保懷疑祝彪既然都敢一把火燒了公主府，肯定也會不吝惜派遣一些人手，沿街製造混亂。

　此時祝彪的這一把火，顯然讓汴梁城的一潭死水徹底沸騰！

　趙佶、趙桓、蔡京、韓存保·····多少人都被祝彪卷入這浪潮之中，浪潮翻卷，只要在這汴梁城之內的，誰都別想安然無恙的逃走。

　想到這裡，韓存保不得不佩服祝彪的本事，這樣的人無論在哪裡，都是整個風雲的中心，而無論是什麽樣的人物，最終都跑不掉祝彪這個自帶引力的大漩渦的吸引，最終身不由己的被卷入其中。

　韓存保不知道自己在這翻滾的浪潮之中，是不是一直能夠站在潮頭，但是至少現在自己不能被祝彪推動著拍打在礁石上粉身碎骨。

　腳下的含輝門在韓存保的眼中同樣也是一塊礁石，不知道祝彪這股浪潮，會不會直挺挺的向著含輝門撲過來?

　“將軍，快看！”

　一名校尉著急的說道，只不過他手指的方向不是城內，而是城外。

　含輝門數裡之外，已經被一支支火把點亮，這星星點點的火光和城中的光芒不一樣，並沒有連成一片，但是卻遍布整個汴梁城東面，連帶著廣濟河水面也是火光躍動。

　韓存保不由得倒吸一口涼氣，他不知道這些光芒下面到底是什麽，但是他很清楚，這些光芒肯定是為了配合城中的大火。

　不知道祝彪麾下的兩千人如何這麽快就到了汴梁東側，怎麽一下子變成了這麽多，但是看到廣濟河上的火光就可以判斷，肯定是祝彪麾下的水師趕過來支援了。

　“高俅！”

　韓存保的拳頭重重的砸在了城牆上，只是看著光芒的數量恐怕就有近萬人馬，單單憑借祝彪的兩千兵馬，是很難布下這麽大的陣勢的，尤其是這些天韓存保對他們的監視一直沒有停過，當然知道這些士卒的一舉一動。

　至少在白天他們還沒有什麽異動，只是依靠入夜時分這一點兒時間，韓存保當然不覺得他們能夠排出什麽大的陣仗，所以最簡單和直接的解釋，就是與蔡京一般，高俅也在這關鍵的時候站在了祝彪那邊，其麾下城外的禁軍全部在配合祝彪。

　“這個高俅仗著是官家的潛邸之臣，還真的是不知死活了。”韓存保死死咬著牙，這樣就是明擺著和朝廷對著乾。

　“備戰！”

　韓存保面色陰沉如水，現在一切都已經在意料之外，如果說祝彪會主動動手還能夠理解，那麽高俅此時冒大不韙如此幫助祝彪，可就讓人很難理解了。

　畢竟與蔡京不同，蔡京雖是身居丞相之位，位高權重卻不得信任;但高俅，可是官家最信任的臣子之一。

　不過不能理解歸不理解，應該做的還是一點兒不能落下，萬一真的攻城，韓存保可不敢保證自己能夠憑借手上的一兩千兵馬，抵擋器械精良又有水師幫助的萬余兵馬。

　那火把的光亮逐漸匯聚，並且開始向前移動，然而顯然這些人也保持了最大的克制，所以只是在城外列陣，一時間並沒有攻城的意思。

　數道人影躍出火光出現在韓存保的視野中，雖然不知道他們想要幹什麽，不過韓存保還是謹慎的緊緊盯著城外。

　對方顯然也沒有和城上搭話的意思，只是自顧自的打量著城門，低聲討論著什麽。

　“將軍，看來他們是不打算直接撲城了。”幾名禁軍校尉虞侯此時都忍不住輕輕松了一口氣。

　在禁軍之中這麽長時間，他們可還是第一次見到如此場面，畢竟這麽多年來，還沒有誰有膽量直接進攻大宋的國都。

　韓存保卻並沒有放松，緊緊盯著城下，歎息一聲:“可想而知，他們不攻城也是有條件的，比如讓我們放祝彪一條生路。”

　“這······”幾名校尉虞侯頓時面面相覷，難道這幫家夥還真的有膽量不管不顧的進攻汴梁城?

　要知道這可是大宋都城啊，是整個大宋軍事、文化、政治、經濟的象征，連汴梁城都敢打，是真的不把官家和大宋朝廷放在眼裡了?

　而對於自己手下這些人的詫異，韓存保不由得苦笑:“都已經撕破臉皮了，剩下的都是你死我活的鬥爭，誰還顧得上這些?成王敗寇的事罷了，今人記住又有什麽用······史書都是由勝利者書寫的，後人只會看到他們能夠看到的。”

　頓了一下，韓存保根本不管還沒有回過神來的校尉虞侯，沉聲說道:“都給某打起精神，無論城裡城外，不準有半點疏漏！”

　一眾校尉虞侯此時都下意識的打了一個寒顫，急忙同時拱手:“諾！”

　只是他們不知道，就在城下，樊瑞微微眯眼看著城上綽約可見的身影，嘴角上翹，露出一抹笑容。

　“只要你們不走就好。”

　......

　今夜鎮守汴梁城西面萬勝門的，乃是侍衛親軍馬軍都指揮使王稟與其子王荀。

　王稟去歲時本為婺州觀察使，與韓存保一般，不知如何叫趙佶知曉其勇武，調回汴梁，做了侍衛親軍的馬軍都指揮使，其子王荀也得了個馬軍都虞侯的職位。

　王稟為人忠耿，卻慣不會趨炎附勢，在這汴梁城中卻又毫無根基，幸得昔日在童貫門下的故交好友，如今的禦史中丞程萬裡照拂，方才過得順心一些。

　此時王稟站在萬勝門上，望著東城衝天的火光，心頭反倒是松了一口氣。

　無論是出於心中的道義，還是與祝彪老泰山程萬裡多年好友的關系，王稟都不希望自己與祝彪正面對上。

　王稟半點不想參與到汴梁城的這場風暴之中，能夠讓自己距離這風暴遠遠地，王稟便很慶幸，所以當得知今天自己的任務是巡查萬勝門的時候，王稟別提心裡有多高興了。

　祝彪兩千兵馬駐扎在南熏門外的玉津園，而與山東相連的廣濟河在含輝門外，如果祝彪想要走的話，有水師接應含輝門是最好的選擇，其次便是南熏門。

　王稟相信這自己都能看明白的道理，祝彪這等人物不可能不清楚，所以他堅信祝彪十之八九肯定還是會走含輝門，哪怕不惜和韓存保大打出手。

　所以當王稟看到城中火起的時候，卻沒有半點慌張。

　這汴梁城的風雨已經憋了太久，密雲不雨的悶熱才是最讓人難受的，反正現在這一場風雨即將來臨，而且最後也落不到自己的頭上，那麽自己就不妨在這裡安安靜靜的看一場大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