宣和元年歲末,征剿大軍兵分兩路,一路破臨安縣與獨松嶺,經余杭至杭州城外;一路於錢塘江上覆滅南國水師,過錢塘而至杭州城下。
水路大軍合計二十萬,兵臨杭州城下,於此同時方臘盡收南國之兵,統軍十五萬據守杭州,雙方三十五萬大軍對峙,戰況空前。
黑壓壓的營盤一眼望不到尾,漫天的旌旗在風中搖曳,營內士卒的呼喝聲更是刺穿了九重雲霄。
兩隻雄鷹盤旋在上空鷹唳,蒼茫的大地上兩支兵馬出現,一支大軍中豎著“祝”字大旗,另一支大軍則豎著“方”字的大旗。
兩軍遙遙相望,戰場中央傘狀的圓頂遮蓋住了風雪,下方擺著一張木質長桌,桌上則擺著一壺酒水兩隻酒碗。
“方臘!”
“祝彪!”
兩支大軍之主就這麽見面了,二人同時高呼一聲對方的名字,接著便大笑起來。
“請!”
二人同時大喝一聲後,紛紛翻身下馬,掌中的兵器遞給了身後的親兵,解下了腰間的寶劍。
在雙方將士緊張的視線下,二人遙遙向往大步朝著對方走來,直至這擺放案桌的中央地帶。
雙方將士更是緊張的攥著手中的兵器,士卒們紛紛摸著長弓、長刀,生恐出現個萬一。
踏步而來的二人沒有絲毫猶豫,直接跪坐對視而立,二人都是注視著對方。
來到這個世界這麽多年,祝彪第一次看到了方臘這個水滸世界的氣運之子,方臘不似田虎那般長相粗獷,也不似王慶那般如同小白臉一般的長相,方臘就那般安靜的坐著,卻自有一股氣勢存在。
在祝彪看來,若給方臘多些時間,或許汴梁城內那位趙官家的位置,真個是坐不穩了。
而在方臘的眼中,對面的這個年輕人渾身散著一股濃濃的自信,這種自信方臘從未在任何一個人身上看到過,仿佛天下盡在掌握一般。
“北疆的烈酒,還請方聖公一嘗。”
說罷後祝彪率先端起了酒碗一飲而盡,這一幕落入在方臘眼中後,更是豪邁的大笑起來。
端起酒碗同樣是一飲而盡,看著祝彪二人大笑一聲。
“這天下英雄何其多也,但在祝某心中,方聖公絕對算是其中最頂尖的一個。”
祝彪這話說的半點不違心,水滸傳中的方臘其實是疊加了霉運buff的,事實上無論是水滸中的方臘還是歷史上真實的方臘,都一度禍亂了大宋半壁江山。
而方臘無論是在江南的統治,還是對於局勢的把控與看法,都遠在田虎與王慶之上。
“能叫名滿天下的泰山君如此稱讚一句,咱也算是無憾矣。”
看似方臘勢弱,可雙眸中那股不服輸的神色,更加成熟也更加難以對付。
二人一聲長歎,臉上紛紛閃現出一股歎惜感慨之色,兩個當世最頂尖的梟雄人物,在此時確實惺惺相惜,英雄惜英雄!
“按禮來說,聖公乃祝彪前輩,但聖公既然敢於揭竿而起,自然也不在乎這些禮法,如此祝某便狂妄一言。”
“華夏數千年歷史,王朝更迭之下,從未有過以江南之地吞並九州的先例,勢大如孫吳、南陳亦不過偏安一隅,遑論聖公如今不過區區杭州之地,此戰結果已經注定,聖公縱然負隅頑抗,亦不過拖延時間罷了!”
祝彪這話卻不是狂妄,而是事實,春秋戰國,
漢末三分,南北朝亂戰,最後統一九州的都是北方的勢力。 最重要的一點,方臘起義的時間不對,如今的大宋朝哪怕沒有自己的存在,也不是方臘可以取締的。
大宋王朝雖失去了血氣,但還有如種家兄弟、韓世忠、王稟這樣的沙場宿將在,大宋禁軍也沒有在燕雲之地折戟沉沙,最根本的是大宋最精銳的西軍還未在汴梁勤王時覆滅在女真人的鐵騎之下。
若是換個時機,或許在杭州城建元稱帝的,就不是趙九郎了。
見說祝彪此言,方臘卻也不惱,隻眼神直直的望向祝彪,笑道:“泰山君以為方臘是個甘心俯首之輩?又或者如那王慶一般,灰溜溜的離開廬州,以求泰山君給條活路!”
方臘當然不是這樣的人,無論是在水滸中面對宋江,還是在歷史上面對童貫的招安,方臘從始至終都是嗤之以鼻的。
在方臘眼中童貫不過是個得了權勢的閹人,而宋江更是為了做官,所以才努力地將梁山做大做強,接著以此為籌碼和朝廷談判,從而獲得一個小小的官位。
為了加官進爵把兄弟們都賣給了朝廷,犧牲手下兄弟的性命去染紅自己的官袍,完全是以梁山泊弟兄的鮮血為台階,一步步上位;手下的兄弟死了一個又一個,最終獲得利益的卻只有宋江自己。
如此說來,此時方臘這話在祝彪看來,已經算是客氣了。
一位時代的梟雄,終究該有梟雄應有的體面。
最後一碗酒斟滿後,祝彪與方臘二人鄭重的雙手端起,重重的一碰,一切盡在不言中。
二人雙眸中充滿了鬥志,方臘渾身透著一股不服輸的鬥志, 而祝彪卻透著一股鄙夷天下的豪氣。
咕咚~咕咚~
一飲而盡後,二人沒有再說一句話,直接起身朝著自己的大軍走去,而雙方將士看到自家主公選擇離去後,雙方大軍迅速衝出了兩支千人的騎兵。
雙方的將士眼中充滿了急切與關心,瘋狂的抽打戰馬來到自家主公身前緊緊護衛著。
麾下的將士幾乎是同一時間來到了各自主公身前,祝彪與方臘二人眼中透著一股冷漠,直接翻身上馬,在侍衛的保護下二人返回了各自軍陣當中。
在諸將擔憂的神色下,祝彪直接揮手大喝道:“傳令大軍整軍備戰!”
同樣返回軍陣的方臘,對著麾下的諸將大喝道:“整軍備戰!”
寬闊的大地上,祝彪率領的大軍朝著大營而返,方臘則同樣率領著兵馬返回了杭州城內。
跟在祝彪身後的楊再興卻充滿了疑惑,抬頭望著自己的師傅小聲道:“師傅,為何不在陣前擒拿了方臘。”
這時祝彪回頭露出了那雙冷漠的雙眸,隨後緩緩融化歎氣道:“方臘乃是當世少有的英雄,可惜太過著急了些。”
最後的一句話何嘗不是他自己的感想,亂世當中身不由己,沒有經歷過亂世的人,只看到了亂世當中豪傑輩出,卻沒有看到這些隱藏下的累累白骨與滿腔無奈。
寧為盛世犬,不做亂世人!
這句話只有生在一個動蕩的時代的人,才能真真切切的體會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