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0章 板楯蠻威名

嚴顏領著兩百水軍，尚未抵達巴西郡郡治閬中，周瑜所派來的信使就已經來到襄陽。

周琦接過書信，看完了裡面的內容以後，手也不由抖了一下。

只因信中提到，有傳揚稱成都已破，世子被俘。

身為楚國國君，成都若是被破，對於整個楚國而言，都將是無與倫比的打擊。

身為一位父親，周繼若是被俘，對於這個兒子寄予厚望的周琦，也必然會感覺天旋地轉。

只不過，當周琦看到了書信後面的內容以後，不由感到有些心安。

周瑜信中也分析了，這些消息尚未得到證實，極有可能是叛軍故意散播，為的就是引誘漢西郡兵馬回援成都。

周瑜又著重講了漢西郡的局勢，若是引兵回援，曹操必然與叛軍夾擊漢西郡，彼時兵力不足的漢西郡危矣。

周瑜還向周琦請罪，稱自己未能提前識破郭嘉詭計，以致讓益州淪落至如此局面，讓世子陷入危局……

書信內容有很多。

周琦仔細看完以後，也能感受到周瑜現在所面臨的巨大壓力。

很顯然，周瑜寫了這封信，以後如果發現成都真的被破，那麽周瑜必然罪責難逃。

他之所以執意寫信告知周琦，除了所做乃是臣子本分以外，也是在向周琦闡述自己不能回援成都的原因。

周琦將書信反覆看了幾遍，而後給了周瑜一封回信，命人快馬加鞭送往南鄭，信中只有非常簡單的一段話:嚴顏已至巴西，可解成都之危，公瑾守住漢西郡即為大功一件！

卻說嚴顏自漢水西進，星夜兼程奔赴閬中。

嚴顏抵達閬中以後，第一時間增兵葭萌關。

雖說白水關失守後，葭萌關守將就開始謹慎防備，只是這裡地處益州腹地，所駐扎的兵力並不多。

這段時間，葭萌關守將亦是有些提心吊膽。

知道嚴顏派來援兵以後，葭萌關守將才徹底放心。

只要葭萌關不失，至少巴西、巴東、巴郡三地將固若金湯，絲毫不懼叛軍襲擾。

就在派兵增援葭萌關的同時，嚴顏又拿出了周琦的任命文書，開始督巴西、巴東、巴郡三地軍務，在三郡緊急征調兵馬。

不僅如此，嚴顏更是親自奔赴巴人各個部落，拜訪了各部落首領。

由於嚴顏在巴地素有威望，而且曾經在擔任巴郡太守的時候，由於徐庶所推行的種種政策，對於曾經飽受漢人壓迫的巴人頗為親善，因此嚴顏這位郡守也得到了巴人的敬重。

周琦佔據益州以後，對於巴人更是優待有加，巴人們倒也知恩圖報。

因此在嚴顏親自拜訪過巴人各部落以後，居然迅速征調了三萬人的板楯蠻兵。

自秦漢以來，板楯蠻就以驍勇而聞名天下，最重要的是對於漢文化有著很深的認同感，只要官府不把他們逼得走投無路，對於大漢向來都非常忠誠，數次幫助大漢平定內亂。

根據《後漢書·南蠻傳》中記載:漢中上計程包對桓帝說:“板楯七姓，射殺白虎，立功先世，複為義人，其人勇猛，善於兵戰。昔永初中，羌人入漢川，郡縣破壞，得板楯救之，羌死殆盡，故號為‘神兵’。羌人畏忌，傳語種輩，勿複南行。至建和二年，羌複大入，實賴板楯連摧破之。前車騎將軍馮緄南征武陵，亦待板楯以成功。近益州郡亂，太守李顒亦以板楯討而平之”。

由此可見，益州此前也多有羌患，卻賴板楯蠻神威，兩次大破羌人，初次更是將羌人屠戮殆盡，因此被羌人所畏懼，稱之為“神兵”。

嚴顏自巴地征召板楯蠻，除了想要護衛巴地安全以外，也未嘗沒有針對諸羌叛軍的心思。

廣漢屬國的諸羌叛軍，其實與板楯蠻也有著不小的淵源。

廣漢屬國的建立，其實就在永和二年，天子把陰平道、甸氐道、剛氐道都劃分成了羌人自治區。

自那以後，廣漢屬國雖名義上仍舊歸屬大漢，實際上卻與國中國無異。

當時諸羌得到廣漢屬國這片地盤以後，非但不感激大漢天子的恩德，反而以為漢朝軟弱可欺，於是不久之後就大舉攻入漢川，對各郡縣進行燒殺搶掠。

值此危急時刻，板楯蠻神兵天降，把羌人叛軍殺得大敗，羌人死傷殆盡，才讓廣漢郡屬國的羌人老實了一些。

奈何羌人記吃不記打。

十年以後，他們休養生息發展壯大了，再次反叛朝廷，攻掠諸縣，結果又被板楯蠻殺得大敗而歸。

兩次慘敗，徹底把羌人打老實了，到現在一直過了四十多年，都不敢在益州作亂。

若非此次有馬超、郭嘉在背後蠱惑，羌人未必有膽量叛亂。

現如今，嚴顏又征召了三萬板楯蠻，作為天克羌人的種族，又佔據著兵力優勢，想必能夠解成都之危。

之所以此前無人征召板楯蠻平叛，乃是因為板楯蠻雖然驍勇，卻桀驁難馴，再加上周繼入蜀時日尚短，又未結恩義於板楯蠻，才沒有板楯蠻願意出兵。

嚴顏來了卻大不相同，有了此前的交情，板楯蠻自然鼎力相助。

由此也能看出，嚴顏在巴地的威望有多高，這也是周琦執意要將其調離巴地的原因。

巴東郡，郡守府。

當李嚴得知嚴顏返回巴西郡，督巴地三郡軍事以後，當即不敢怠慢，急忙調撥錢糧配合。

除此之外，他還給周瑜寫了一封加急文書，以安周瑜之心。

當周瑜得知嚴顏入主巴西郡，並且開始拜訪巴地板楯蠻，心中陰霾頓時一掃而空。

沒過多久，周琦的書信也送到了南鄭。

周瑜看完書信裡面的內容，徹底放下心來，除了調撥陸遜前去輔佐嚴顏以外，就不再操心益州叛亂，而是將所有心思都放在了漢西郡。

巴西郡，閬中。

卻說嚴顏發動巴地各郡縣，不僅征召了三萬板楯蠻，還征調了一萬漢軍。

由於此前周瑜已經在巴地征召過漢人，因此嚴顏才隻征召了一萬兵馬。

有了兵馬以後，嚴顏又利用自己在巴地的影響力，讓各大家族出錢出糧，開始犒賞三軍，以致麾下四萬兵馬盡皆士氣大振。

嚴顏正欲引兵馳援成都，卻是看到了被周瑜派來的陸遜。

若換做以往，面對陸遜這位年輕人，嚴顏未必會看得上眼。

可在南陽見識過諸葛亮的手段以後，嚴顏也不由感歎長江後浪推前浪，再也不敢輕視被自家主公所看重的年輕人了。

更何況，他雖有督巴地三郡之權，可周瑜有督整個益州諸郡之權，地位尚在嚴顏之上。

最重要的是，嚴顏並不愚蠢。

他也知曉，自己當初被調往襄陽所為何事。

雖說被調到襄陽以後，楚王殿下仍舊待自己不薄，幾乎每戰都讓自己參與，不乏建功立業的機會。

嚴顏心中雖然感激周琦，卻也知曉身為臣子應當懂得分寸。

他此番為了平定益州叛亂，不得已表現了自己在巴地的影響力，卻也擔心被君主猜忌。

現如今，陸遜這位楚王殿下的內侄前來，周瑜雖沒有明確說出對方此來含義，嚴顏卻也猜出是為了督軍。

否則，讓嚴顏這位外姓之人獨自率領這麽多兵馬，的確有些不妥。

這不是信不信任的問題，而是不合規矩。

無論什麽事情，都要防患於未然。

有了陸遜這位周琦的內侄在旁邊督軍，嚴顏不僅不會覺得受約束，反而會覺得心安。

兩人寒暄過後，嚴顏當即直言不諱的說道:“成都被封鎖多時，現狀不明，吾欲領兵前去馳援，只是苦於身旁沒有軍師出謀劃策。”

“吾在襄陽之時，多聞主公盛讚伯言年少聰慧，足智多謀，欲請伯言在軍中出謀劃策，隨吾一同救援成都，可否?”

陸遜作為益州治中，按理來講乃是文吏，又不像長史這般有出謀劃策的職責，本不應該參與軍務。

不過陸遜何等聰慧，自然知曉周瑜派自己來的原因。

除了監軍以外，最重要的還是因為郭嘉乃是曹操麾下首席謀士，足智多謀，極難應付。

嚴顏的確是位合格的將領，驍勇善戰且威望極高。只是如果郭嘉刻意算計，也難保嚴顏不會中計。

陸遜的才能早就得到了周瑜的認可，將其派到嚴顏身邊，也是為了以防不測。

因此，面對嚴顏的相邀，陸遜沒有絲毫猶豫，直接應允了下來。

話分兩頭。

卻說郭嘉百般算計，想要逼迫周瑜引兵撤退，未曾想對方卻不中計，哪怕冒著被猜忌的風險，卻始終巋然不動。

叛軍猛攻成都，奈何龐統熟讀兵法，對於守城之事頗為精通，又有許褚這位沙場宿將作為執行者，因此叛軍始終難得寸功。

眼看此前被攻破了幾座縣城所搶來的糧草，也已經越來越少，再加上叛軍久攻不下，心思再次浮動起來。

馬超無奈，隻得找到郭嘉，說道:“成都久攻不下，諸羌軍心浮動，再這麽相持下去，恐怕要不了多久，這些人都會各自散去了。”

郭嘉有些苦惱的揉了揉眉心，也有種無計可施的感覺。

他本以為，此番策反六道叛軍，出其不意拿下白水關並且圍困成都，必然能夠建立奇功。

卻沒想到，除了才開始進展十分順利以外，此後種種算計盡皆落空。

並非郭嘉才智不行。

說到底，還是周繼等人乃是本土作戰，諸羌叛軍族內又缺乏糧草，曹操也不可能翻山越嶺把糧草運送過來。

在沒有糧草的情況下，郭嘉只求速戰。

奈何成都有周繼龜縮不出。

南鄭有周瑜按兵不動。

就連廣漢郡以及蜀郡境內的眾多縣城，都是堅壁清野，死守不出。

憑借叛軍的實力，雖然打不下成都這等堅固城池，可是想要打下縣城卻也未嘗不可。

只不過，攻打縣城的收獲與付出根本不成正比。

若是遇到性格剛硬的縣令，甚至會一把火將縣衙內糧草焚燒殆盡，那時叛軍可就打了一個寂寞了。

最重要的是，因為歷史原因，益州百姓對於諸羌叛軍深惡痛絕，再加上自周琦得到益州以來，對於境內百姓頗為仁義，也深得人心。

因此，百姓們也都協助各縣抵禦叛軍。

現如今，萬余叛軍只是一支孤軍，如果成都再攻打不下來，等到各郡縣開始征調民夫，將他們訓練成軍以後，不待周瑜領兵回援，都能將他們困死在益州境內。

郭嘉走到地圖前面，過了許久才說道:“成都久攻不下，周瑜又不引兵回援。為今之計，只能先退回廣漢屬國，而後增兵白水關，讓周瑜需要分兵把守沔陽了！”

馬超聞言，卻是有些遲疑的說道:“退守廣漢屬國，糧草自何處而來?”

“吾深知羌人習性， 他們都是趨利才被說動叛亂，如果退守廣漢屬國，不僅難以兌現此前諾言，甚至還要消耗他們本部錢糧，羌人必然心生不滿。”

郭嘉聽到這裡，也不禁感覺有些頭大。

奇兵雖好，糧草卻是硬傷。

他心中雖有對策，奈何除非迫不得已，否則絕對不願意這麽做。

就在郭嘉正在猶豫，是否要走到那一步的時候，忽有斥候來報，說嚴顏、陸遜二人引兵四萬，前來馳援成都。四萬兵馬之中，還有三萬板楯蠻。

此消息傳來，馬超、郭嘉盡皆變色。

如果在其他地方作戰，馬超麾下都是騎兵，自然不畏懼這四萬兵馬。

可是不要忘了，這裡乃是巴蜀之地，地形多以山地為主，板楯蠻在這裡可是如魚得水，羌人騎兵的優勢反而不複存在。

這也是為什麽，歷史上羌人叛軍兩次被板楯蠻殺得全軍覆沒，想要逃跑都跑不掉了。

至少在益州這片土地，除了南中蠻人以外，沒有人能與板楯蠻較量。

甚至在益州北部，就連南中蠻人面對巴人，也得退避三舍。

馬超、郭嘉正為這個消息感到震驚的時候，各部落羌人首領已經聯袂而來，臉上都帶著深深的不安。

“板楯蠻來了，必須撤兵！”

“對，必須撤兵！”

先輩兩次全軍覆沒的教訓，已經讓這些羌人對於板楯蠻的恐懼刻在了骨子裡，因此得知板楯蠻前來以後，各部落首領沒有絲毫猶豫，紛紛前來逼迫馬超退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