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新網址: 貂蟬就這樣親自拿著雞腿,一個一個給趙子虎投食,沒有半點解開他繩索的意思,且接連五日,都如此樂在其中。
這五日,呂雉也當真是見都沒法見上趙子虎一面。相裡月倒有這個權益,但不知為何,也未曾來見他。
第六日午前,嬴政禦駕車隊剛乘樓船渡過淮水,趙高便前來傳達皇帝的話語。
“陛下說了。慫娃怎麽幾天沒見人呐?是不是又在瞎搞啥,不敢讓朕知道的?叫他過來陪朕講講話!”
這個就是赦令了,表明趙子虎可以解禁,出來走動了。
然而,趙子虎卻是盤膝坐於車廂內,動也不動,挑釁的抬著下巴,面對趙高。
趙高嘴角一抽,叫兩個銳士進去給這頑虎解開繩索,他就知道,皇帝要自己過來傳話,是沒什麽好事。
不願對陛下和我閨女怎麽樣……
這娃顯然是想要在我身上找回場子啊!
又給正來為瓜慫送餐食的閨女使個眼色,趙高意思是,【你待會可得幫幫忙,莫讓爹丟了臉面啊!】
怎料想,貂蟬竟左顧右盼的,愣當沒看見親爹的眼光。她更在想,爹啊!你也好好哄哄吧。讓子虎哥哥消消氣……
趙高那個惱啊!又瞪了貂蟬幾眼,他暗罵道,死妮兒!這幾天,就真胳膊肘往外拐,不管親爹死活啦?
“砰砰……”
“哎嘶!哎呦!”
兩名銳士不出意外的,剛往車廂內擠,便讓趙子虎一腳一個,踹跌了出來,直搓揉著肩膀。
趙高側身避讓開後,忙笑吟吟的一揖手:“還是臣來替公子解開好了。”
趙子虎卻不領情:“誒!別。我感覺這樣子,挺舒服的……”
“舒服?咳!公子若真覺著舒服,我們晚會再重新綁起來就是。”
趙高沒好氣的勸道:“怎麽說,公子也應該不會喜歡這樣綁著沐浴吧。”
“沐浴!我沐浴幹嘛?”這下子,輪到趙子虎有些錯愕了,沒反應過來,這老倌兒為何要扯到這個問題上。
“當然是面聖啊!”
“哦。對!要去見我家皇帝老子。那這樣去就行了,還洗什麽澡?”趙子虎順勢站起來,彎著腰走了兩步。
他立即察覺,趙高又朝自己好一番打量,還舉手在鼻前扇了扇,那見鬼的眼神好像是在說,“合著娃你都不曉得自己醃了幾天呐?身上那味怪齁人的。”
趙子虎大窘,才將身縮回去,但聽貂蟬忽然哪壺不開提哪壺的說:“爹!我這幾天都有幫子虎哥哥好好擦洗身體的,感覺已經很乾淨了。”
“完了完了!這還沒過門呢,竟連擦身子的事兒都幹了。你、你你!給我滾回車裡去。”趙高一趔趄,好懸沒栽倒下去。
才意識到有些話不能隨便說,貂蟬登時鬧了個大紅臉,聽親爹又警告似的哼一聲,她趕緊撇下食盒,扭身便小跑開去,都沒敢再看子虎哥哥了。
趙子虎望著這丫頭遠去的背影,嘿然一笑,迅速跳下車來,任由銳士為自己解開了繩索,他活動活動手腳,低下身去取了食盒中的芝麻炊餅。
聽趙高說,“行了!別顧著吃了,禦帳中還滿滿一大桌炒菜呢”,他才明白,自己要是真以剛那捆綁的樣子,去見皇帝老子,委實有點不妥。
總不能讓一身酸臭味影響了美食佳肴的……
於是,在趙高的隨同下,他疾奔一段路,到淮水南岸邊,扒了上衣下裳,隻留一條褲衩,便縱身扎進河流之中。
“轟!涮!”
忽然一個大浪頭打過來,看著這宗室頑虎身形隨浪左右翻騰的,兩次險些被拍進河底下去,卻還跟個無事之人般,大聲哈哈笑著,趙高眼角直跳。
已經不下十次看到這種狀況嘍……
全天底下,也就只有他!
哦。
應該還有那個叫項羽的小子……
敢如此無懼風險的瘋玩了吧。
他在想,好像這娃到如今,也是喜歡玩鬧多過乾正事。
若是他沒能當上二世皇帝……
貂蟬與我趙家,也不知是幸抑或不幸?
如若他真當上皇帝了……
這天下也不知又是幸抑或不幸?
我又該不該、能不能拋除一些私心,將這娃引入正途呢。
趙子虎可不清楚,乘著自己洗澡的當口,趙高這未來泰山已經開始發散思維了。
要是他能了解的話,肯定會對趙高雙手合十,求求這位別添亂了,便是最大的助力。
趁他在淮水中搏擊之際,趙高命銳士到相裡月那兒,為其領了整套新衣褲。
等趙子虎重新站到皇帝的禦帳內時,他整個人的精神面貌都為之煥然一新。
嬴政見狀,打趣的笑道:“嗬!慫娃幾日沒見,倒是成熟了不少……嗯。好像也白胖了不少呢?說說看吧。這些天都在幹什麽?”
曉得親爹所謂的“成熟”,是指自己鼻間、下巴都蓄了一圈短須,趙子虎歪歪嘴道:“回陛下!兒臣沒幹啥呀?就是做了一個很長很長的夢……”
“夢見自己啊!不知道是讓哪個糟老頭子綁起來,關在一個暗無天日的小黑屋裡,餓了個幾天幾夜。等醒過來,便聽見您在到處找我!”
瓜慫這不是在拐著彎罵我嘛?嬴政直吹胡子,側臉瞪了慫娃一眼,哪想,這小子還不依不饒的胡扯下去。
趙子虎繼而控訴道:“父皇啊!您可要為兒臣做主呐。那糟老頭子說,我之所以會被關起來,就是因為平常太胡鬧了,不知輕重……”
“哦。這、這老頭子何方神聖呀?他關了你幾天,就只是為了懲戒你胡鬧。就沒有提到別的什麽事?”嬴政眼微眯,饒有深意注視著慫娃。
不知為何,自打慫娃走進禦帳的那一瞬間,他便驀然有種怪怪的感覺,似乎這小子今天又會說出什麽驚人的話語。
啥?
爹!
你糊塗了吧……
沒聽出我在吐槽你?
趙子虎頓時有些懵逼,但轉念一想,他又覺不太對勁。
莫非父皇也夢到什麽了……
因此才特地找我來解惑的。
可這種事,直接找太常才對啊!
再不濟,還有韓大忽悠,還有那般崇尚周公解夢的大儒呐?
緊接著,他腦子裡突兀的跳出一個名詞來——“湘山女神”。
他感到別扭的抬頭望向皇帝老子:“父皇!難道是夢見一對女子……”
在旁的趙高、蒙毅聞言,呼吸為之一滯,難以置信的盯著趙子虎。他們心裡不約而同的認為,這瓜慫真是越來越無禮了。
就算陛下真夢見了,這是能當著這麽多人說出口的嗎?
“咳哼!慫娃有膽再說一遍。”嬴政亦沉聲叱道。
“呃!是娥皇、女英兩位女神。”趙子虎訕笑說。
嬴政面色隨之舒緩,肯定地頷首道:“嗯!朕先前與眾爵臣商議過,要過湘江去視察視察南征部眾的備戰情況……”
“議事畢後,只是稍稍打了個盹,朕便夢見自己來到湘江邊上,只見那處颶風大作,白浪濤濤,江上根本看不見一艘渡船。”
見慫娃、趙高和蒙毅都豎起耳朵傾聽,他隨之娓娓道來,神色亦漸漸變得凝重。
他在夢中看到,連試著強行渡江的前導士卒船隻,都有好多艘打翻在江裡,有的被救起,有的又浮又沉,被江水衝走了。
嬴政感受著迎面吹來強勁的江風,刮起陣陣的沙土,打在臉上生疼,愈發使得他惱恨不已。
“堂堂天之驕子,連條小小的湘江都征服不了,還談得上什麽君臨宇內?”他在心中悶悶地想,口中沒有說出來。
見陛下神色不對,在一旁的太常稟奏說:“陛下乃奉天承運的天子,應該是可以下詔要江神氣息風浪。”
李斯和眾爵臣也在旁湊趣,全都讚成太常這個建議。
於是,他開始齋戒沐浴,準備好祭祀三牲、瓜果,傍晚時分率領諸臣,由太常讚禮。
可祭祀了大半天,嬴政忽然意識到有問題,打斷道:“我們剛才祭了半天,朕現在才想起來,連湘江神祗是什麽人都不知道。諸卿可知是誰?”
李斯到底是見多識廣之輩,早年辭去守糧官之職,外出遊歷天下,對河川山嶽神祗簡直了若指掌,述說它們的源流亦如數家珍。
他不慌不忙的答道:“陛下!湘江之神是女子不是男子。且實際上有兩位……”
“哦?”嬴政聽說是女神,頗為好奇,要李斯快快講來。
連趙高也不免側耳傾聽。
在李斯的講述中,眾人獲悉湘江女神,人稱為湘君,更常呼為湘夫人,她們原是帝堯的兩位公主,一名娥皇,一名女英……
當年帝堯聽說舜賢孝,征召他來輔政,以考驗他處理政事的能力,然後將兩個女兒下嫁給他,以觀察他的內德。
最後經過二十年的考核,明白舜真是個能乾賢德的人,才將帝位禪讓給他。
嬴政不禁插嘴感慨道:“可見帝位不是人人能立,也不是可以隨便私自授受的。”
“正是如此!所以古時立位是以賢德為主。堯子丹朱不肖,堯就不傳位丹朱而選立舜……”李斯朗笑聲點了點頭。
而後,他說:“舜學堯的樣,預先選定禹為繼承人,舜死後,禹謙避,一定要讓舜的兒子商均為帝,但諸侯不從商均,皆從禹,禹不得不勉強就帝位……”
可到了禹死後,情形正好相反,諸侯不服禹生前指定的繼承人益,而擁戴禹的兒子啟,於是政權轉移由禪賢的公天下一變為父傳子的家天下,是為夏朝。
等到夏朝傳至帝桀手上,因其殘暴淫亂,諸侯不服,而湯修德,諸侯皆歸湯,因此湯遂率兵伐夏桀,將桀流放到鳴條地方而死。
李斯滔滔不絕的述說歷史:“因為殷湯開了以武力奪取天下的先河,這也造成了以後改變政權,百姓非得受戰禍之苦的局面。”
有所思便有所夢,在嬴政看來,李斯到底還是個書呆子,所以在那夢中,就是只顧唾沫橫飛說得興起,卻忘了話中正好觸及皇帝痛處的形象。
他始皇帝非但是武力奪得天下,且想著維持家天下,萬世不更替。
嬴政略帶不悅的說:“李斯!你說了這麽多,朕還是未知舜帝兩位後妃成神的經過呢。”
李斯方才感到惶恐:“臣只顧談歷史,的確是扯遠了點,還望陛下恕罪……”
嬴政甩甩袖,並不怪罪,要他接著說。
“舜帝在位也和陛下一樣,勤於巡狩、考察民隱,發現施政有不便處,立即加以改進……”
夢中的李斯這次倒是通透許多,不忘順便拍一下新官製的馬屁。
“最後,舜巡視到蒼梧時,駕崩,兩女則投江自盡殉夫,死後為神,是為湘君或湘夫人。據臣所知,湘君祠就在不遠的湘山上。”
嬴政聞言,遠眺暮靄四合、雲霧圍繞的湘山,他要趙高趕起副車,要求李斯、蒙毅同行,又召來親衛虎賁都尉。
他對他們說:“朕現在就想到湘君祠去看一下,也許應該祈禱問一問,為什麽要興風作浪,阻擋朕的行程。”
夢中的他,就這般坐在車駕上,徐徐沿著湘山山道而行。
雖然天已薄暮,但親衛兵在側高舉燈籠、火把,山路及兩旁景色都清晰可見。
湘山除了參天古木外,滿山都是青翠湘竹,在暮色中尤其顯得蒼勁,景色美得迷人。
湘君祠建在山腰, 山腳下有一道石闕,青石板的引道沿著山坡,蜿蜒到大殿石階前。
嬴政在階前下車,步行到殿內,只見正殿上果然供著一尊牌位,香火鼎盛,上書“湘江二君神位”。
他隻揖手行禮,默默祝禱:“兩位夫人為何興風作浪阻朕行程?如其有靈,還望告知!”
話音落,殿中便倏忽響起極美的絲竹樂聲,奏的仿佛是韶樂,又似乎是楚音。
接著,兩旁出現十多名俊俏婢女,手執燈籠和香爐,前後擁衛著兩位穿後服的中年女子出來。
嬴政再仔細一看,原來自己已置身一間布置殷實的客室中。
他朝兩位中年美婦深躬身,表示歡迎,直覺的感到她們就是舜帝的後妃——兩位湘君。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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