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近未時。
燕王府承運殿偏殿書房內。
伴隨著董弘章事無巨細一五一十地娓娓道來。
許奕漸漸對漁陽事變之後的諸事以及世家大族最真實的影響力。
有了一更為全面與清晰的認知。
簡而言之。
覆滅一尊屹立於一地數十上百年,乃至數百年之久的龐然大物。
其所需付出的代價,遠不止世人所看到的那般簡單。
如許奕下令漁陽郡守龐文澤覆滅漁陽曲、謝兩家之事。
看似僅僅一天一夜的時間,便摧枯拉朽般地使得此事基本已塵埃落定。
但其背後所付出的代價卻是多達三千一百六十七名郡兵就此徹底長眠。
漁陽郡衙超三成的衙役從此再也無法歸家。
更有兩千八百二十一名漁陽百姓就此與親友天人兩隔。
七千五百余名漁陽百姓遭受無妄傷痛。
至於財產損失。
則更是不計其數。
如繁錦街一百零二家布行。
其內價值至少超五十七萬兩白銀的綾羅綢緞等。
如漁陽城十二座大型糧倉,超二十五萬石的糧食等等等等。
皆於混亂中被戰火徹底付之一炬。
然而這還僅僅只是明面上所付出的代價。
至於那不見於台面、不顯於世人眼前的代價。
同樣數不勝數。
幸而在歷經極度黑暗過後。
漁陽城百姓終迎來破曉黎明。
常言道:一鯨落,萬物生。
此時的漁陽郡便是這般。
在漁陽曲、謝兩尊龐然大物轟然倒塌。
燕王府麾下各方勢力竭盡全力維持平穩之際。
漁陽城內往日裡遭兩尊龐然大物壓迫的各行各業。
終迎來突飛猛進的機會。
近一個月的時間裡。
漁陽郡各行各業所表現出來的潛力。
已然遠超以往數倍有余。
如此一來,用不了多久身為郡城的漁陽城便可再現昔日輝煌。
若是長此以往。
漁陽城內的繁榮景象定能再攀數個台階。
也正因此,如果時間可以重來的話。
許奕定然仍會毫不猶豫地下令覆滅曲、謝兩家。
......
......
不知不覺間已至申時。
日頭亦於此刻徹底偏西。
燕王府承運殿偏殿書房內。
在歷經長達近兩個時辰之久的密談後。
朱廣禮、梵崇賢、董弘章、楊先安四人。
各自帶著自身下半年的使命自太師椅起身告退而去。
待四人身影徹底消失於承運殿偏殿書房後。
一場足以顛覆燕地足足維持了數百年之久世家大勢的好戲。
於此刻起,悄無聲息地拉開了帷幕。
待承運殿偏殿書房門再度緊閉後。
許奕端坐於太師椅之上,緩緩閉上雙眼。
於腦海中不斷地複盤著方才密談,並對其不斷地行查漏補缺之舉。
兩刻鍾後。
待確保諸事大方向上並無問題後。
許奕緩緩睜開雙眼,隨即自太師椅起身,徑直地朝著偏殿書房外行去。
至於諸事具體的執行以及細節上的諸多問題。
自有各事實際負責人自行制定並解決。
一如其於壩上草原操練之時。
燕地內所爆發的漁陽事變以及糧價之戰那般。
簡而言之。
許奕掌諸事大方向。
各事負責人掌執行以及把控細節處理。
不多時。
許奕出承運殿入圜殿。
隨後經圜殿入存心殿。
最後出存心殿入內府。
方一行至內府。
許奕便不自覺地加快了腳步。
“奴婢拜見王爺。”
“奴婢拜見王爺。”
“奴婢拜見王爺。”
許奕無視了一眾鶯鶯燕燕的拜見聲。
腳步一刻不曾停留地快速朝著長春殿所在行去。
與此同時。
燕王府長春殿前。
側王妃朱婉寧與王府女官檀兒一左一右地攙扶著王秋瑾。
靜靜地立身於長春殿前,等待著某道身影的出現。
不多時。
一道身著墨玉色親王常服的身影赫然浮現於三人視線之中。
“夫君回來了。”
王秋瑾因身懷六甲而微微發胖的臉蛋上忽然浮現出濃濃笑意。
話音落罷。
王秋瑾托著肚子小心翼翼地伸腳下探於下方台階之上。
“姐姐慢點。”
“王妃慢點。”
朱婉寧、檀兒見之心中一驚,連忙緊隨攙扶。
“妹妹放心。”
王秋瑾輕聲安撫一句,隨即在朱婉寧、女官檀兒的攙扶下再度伸腳下探於台階之上。
長春殿另一側。
本就快步行來的許奕見此一幕不由得再度加快腳步。
與此同時口中更是連連喊道:“慢點慢點。”
“別動,站在原地別動。”
“婉寧、檀兒,扶穩、千萬要扶穩。”
不知不覺間許奕竟已然一路小跑。
言行舉止間再無半分往日之沉穩。
不多時。
一路小跑的許奕終行至王秋瑾身前。
“累不累?要不要先在這兒歇息片刻?”
許奕快步上前接過女官檀兒的位置,穩穩地攙扶著王秋瑾。
“不累。”
“夫君餓不餓?”
“婉寧最近新學了幾道佳肴。”
“味道比當初妃朝見時嘗的禦膳還要略勝幾分。”
王秋瑾緩緩抬起雙手,細細整理著許奕衣衫。
其臉上笑意自許奕身影出現的那一刻起,便再未消失過。
“臣妾見過王爺。”
“姐姐謬讚了。”
朱婉寧聞言輕笑著微微躬身行禮道。
“時辰尚早,佳肴暫且不急。”
許奕輕笑著點了點頭,隨即再度看向王秋瑾。
話音落罷。
許奕、朱婉寧攙扶著王秋瑾緩緩行至長春殿內。
待將王秋瑾攙扶至特製軟塌之上後。
許奕自袖擺中取出一物。
“此乃為夫歸途中自一處鄉間集市所購。”
“打開看看喜歡否。”
許奕輕笑著將手中木匣遞向王秋瑾。
“喜歡。”
王秋瑾接過木匣,略顯憨憨地傻笑道。
“打開看看再下決定也不遲。”
見王秋瑾尚未打開木匣便言喜歡,且一臉憨憨笑意。
許奕不由得伸手揉了揉王秋瑾秀發。
“只要是夫君送的,哪怕是路邊隨處可見的碎石,臣妾亦會視其如稀世珍寶。”
王秋瑾憨笑著緩緩打開手中木匣。
而隨著木匣緩緩打開。
一做工並不算精致的項墜漸漸浮現於眾人眼前。
觀其材質,大抵為黃銅所製。
而其所墜之物,則為一玉石所製平安豆。
其玉石材質雖不透徹,但其內所凋刻的一大一小兩粒福豆卻格外的栩栩如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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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其寓意則為母子平安。
“夫君。”
王秋瑾自木匣中取出項墜,將其遞向許奕。
隨即一仰雪白脖頸,其意不言自明。
“好。”
許奕再度揉了揉王秋瑾秀發,隨即接過其手中項墜。
不徐不疾地行至王秋瑾身後,輕盈地將其佩於雪白脖頸之上。
“好看嗎?”
待許奕再度折返身前,王秋瑾不由得滿懷期待地問道。
“好看。”
“娘子就算帶路邊隨處可見的碎石,亦能美過天仙。”
許奕毫不吝嗇誇讚之言。
“夫君。”
王秋瑾聞言輕喚一聲,方欲開口再言。
但猛然間卻意識到長春殿內還有兩道不知自何時起徹底遺忘的身影存在。
意識到這一點後,王秋瑾因身懷六甲而微微發胖的臉頰瞬間紅成了猴屁股。
隨即以一種迅雷不及掩耳之勢低下頭。
許奕見此不由得再度揉了揉王秋瑾秀發。
隨即再度自袖擺中取出一長形木匣。
“此物亦是自歸途鄉間集市所購。”
“婉寧看看喜歡否。”
許奕輕笑著將手中木匣遞向朱婉寧。
“我......我的?”
朱婉寧聞言臉上瞬間浮現驚喜之意。
“打開看看喜歡否。”
許奕聞言不由得輕笑道。
“喜歡。”
朱婉寧聞言絲毫未曾猶豫連連點頭。
話音落罷,不待許奕催促。
朱婉寧緩緩打開手中長形木匣。
伴隨著長形木匣緩緩打開。
一並不算太過精美的發簪漸漸浮現於眾人眼前。
觀其材質,大抵仍為黃銅所製。
見此朱婉寧臉上驚喜之意瞬間愈發濃鬱。
“既然喜歡,那為夫便為你配之。”
許奕輕笑著伸手示意朱婉寧將手中發簪予他。
“嗯嗯。”
朱婉寧聞言連連點頭,急忙遞上手中發簪。
言行舉止間像極了一喜得心愛玩具的小女孩。
再無絲毫往日裡大家閨秀寵辱不驚之氣質。
許奕自朱婉寧手中接過發簪,輕輕取下朱婉寧秀發之上的流蘇步搖。
隨即動作輕盈地將手中發簪盤於朱婉寧秀發之間。
......
......
美好時光總是格外的短暫。
不知不覺間,夜色已然深邃。
長春殿寢殿內。
許奕動作輕盈地退下王秋瑾衣衫。
緩緩將其攙扶至床榻之上。
“妾身這副模樣......”
王秋瑾斜靠於床榻一側,呆呆地望著已然出現瘢痕的小腹,滿臉的欲言又止。
神色間已然無了先前之喜悅,取而代之的則是一副患得患失狀。
聞聽此言。
正寬衣解帶的許奕動作不由得一頓。
“身懷六甲仍能如此貌美。”
“娘子莫不是天仙臨凡?”
許奕略作定神,褪下親王常服隨即緩步上前行至床榻旁。
滿臉認真之色地詢問道。
“夫君又與妾身說笑了。”
王秋瑾聞言無精打采地開口說道。
話音落罷。
王秋瑾緩緩掀開綢緞抱腹。
神情低落地指了指腹部瘢痕。
“唉。”
王秋瑾神情低落地無言歎息一聲。
“屈屈瘢痕,豈能影響仙子之軀?”
許奕伸手輕輕撫過密密瘢痕,隨即俯身輕輕吻過密密瘢痕。
見此一幕。
王秋瑾不由得鼻間一酸,雙眼中漸漸彌漫起層層水霧。
“夫君。”
王秋瑾伸手攬過許奕脖頸。
層層水霧奪眶而出,瞬間打濕了許奕中衣衣領。
“莫哭。”
“夫君在。”
許奕任由王秋瑾攬著自身脖頸,手掌輕輕地拍撫著王秋瑾後背。
口中更是連連輕聲安撫道。
不知過了多久。
抽泣聲漸漸微弱。
許奕動作輕盈地自王秋瑾雙臂脫身。
待確定王秋瑾已然徹底熟睡後。
許奕小心翼翼地將其平放於床榻之上。
隨後扯過一條錦被,動作輕盈地為其蓋好,並擦去其眼角淚痕。
待諸事皆畢後。
許奕躡手躡腳地爬上床榻。
於王秋瑾身旁安然入睡。
這一夜。
許奕睡的格外香甜。
......
......
一夜無話。
次日卯時。
東方天幕方泛起些許霞光之際。
王秋瑾於長春殿寢殿床榻之上悠悠睜開雙眼。
方一睜開雙眼。
王秋瑾便忍不住側首朝著身側望去。
一望之下。
王秋瑾臉上瞬間浮現出濃濃笑意。
目之所及。
許奕正於其身側睡的格外香甜。
王秋瑾靜靜躺於床榻之上,微微側首嘴角含笑地靜靜望著沉睡中的許奕。
而這一望。
便足足望了近半個時辰之久。
“醒了?”
近半個時辰後,見許奕悠悠醒來。
王秋瑾嘴角不由得再度浮現濃濃笑意。
“餓不餓?”
許奕眨了眨眼驅散最後一絲朦朧睡意,隨即輕聲問道。
王秋瑾聞言嘴角含笑地微微搖了搖頭。
“那再躺會?”
許奕不由得輕聲問道。
“嗯嗯。”
王秋瑾聞言連連點頭。
見此。
許奕不由得笑了笑,隨即伸手穿過王秋瑾脖頸。
將其攬入懷中。
低聲說著夫妻間的私語。
暢談著麒麟兒降生後的美好生活。
而這一談便是大半個時辰之久。
時間於不知不覺間便已抵至辰時許。
縷縷清晨霞光透過窗台映照於寢殿之內。
“夫君。”
“該更衣了。”
王秋瑾感受著清晨暖意,雖心有不舍,但最終還是出言提醒道。
“好吧。”
許奕微微起身,看了一眼窗外晨曦。
隨即將已然酸麻的手臂自王秋瑾脖頸間輕輕取出。
“娘子今日著何衣?”
許奕自床榻站起身來,隨即徑直地走下床榻朝著衣廚行去。
“皆可。”
王秋瑾平躺於床榻之上,輕聲回答道。
兩刻鍾後。
待夫妻二人皆更衣畢。
許奕攙扶著王秋瑾不徐不疾地走出寢殿。
“先歇息片刻。”
“為夫去煮粥。”
許奕將王秋瑾再度安置於特製軟榻之上。
輕聲叮囑一番後,隨即徑直地朝著偏殿廚房行去。
不多時。
許奕行至偏殿廚房內,動作極其熟練地淘米煮粥。
極其細心地為妻兒準備著清晨膳食。
自始至終。
整座燕王府內府中,可出入長春殿偏殿廚房者。
唯有三人。
一為許奕,一為王秋瑾,一為朱婉寧。
至於燕王府之外。
則唯有王家大婦一人。
而許奕於外的這段時日裡。
其所用飯菜,皆是出自於問心百衛、赤血衛之手。
唯有這般,才可自根源上杜絕膳食危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