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時近半。
烈日高懸,萬物懨懨。
就在匈奴營寨內的戰後清理事宜漸漸接近尾聲之際。
殘破不堪的匈奴營寨北向柵欄外的地平線上終是再度浮現重重黑影。
重重黑影方自遠處地平線上顯露身影。
端坐於中軍指揮高台之上時刻關注著北方動向的辛思玄當即自胡床之上站起身來。
隨即大步走下中軍指揮高台。
親率一眾早已等候多時的燕軍各部將領縱馬朝著匈奴營寨北向殘破不堪的柵欄奔去。
待行至匈奴營寨北向殘破不堪的柵欄外後。
辛思玄等一眾燕軍將領無不紛紛翻身下馬。
隨即身軀筆直地立身於道路兩側,以將領之身迎朵顏右衛凱旋。
一兩刻鍾後。
千余名無不血染全身的朵顏右衛將士帶著足足近千具袍澤屍身緩緩行至匈奴營寨三四百步外。
待看清立身於前方道路兩側的辛思玄等一眾燕軍將領樣貌後。
千余名無不血染全身的朵顏右衛將士神情不由得瞬間一愣。
眼眶更是於不知不覺間悄然泛紅。
“醫兵!”
就在千余名朵顏右衛將士無不愣神的刹那間。
立身於前路一側的辛思玄當即大手一揮沉聲下令道。
其話音方落。
數百名早已待命多時的各部醫兵當即攜藥箱快步上前。
與此同時。
辛思玄等一眾燕軍將領無不邁步上前朝著朵顏右衛將士迎去。
見此情形。
方回過神來的朵顏右衛指揮使快速抬手擦了擦眼角。
隨即翻身下馬大步朝著辛思玄等人行去。
“末將朵顏右衛指揮使阿古力!”
“拜見領軍校尉!見過諸位同僚!”
阿古力止步於辛思玄等人五步外。
隨即迅速面朝辛思玄等人深深俯身抱拳行之一禮。
“阿古力指揮使客氣了。”
辛思玄見狀當即快步上前將其攙起。
其身後一眾各部將領更是無不連連抱拳還禮。
阿古力方在辛思玄的攙扶下直起身來。
下一瞬便再度面朝辛思玄俯身抱拳行之一禮。
“啟稟領軍校尉!”
“此戰吾部奉命追敵二十裡!”
“共斬敵軍一千三百七二十人!”
“斬敵軍大纛一杆!俘敵軍主將一人!”
“吾部將士於此戰中戰死九百一十五人!”
“重傷者一百七十七人,輕傷者六百八十一人!”
阿古力面色極其沉重地抱拳稟報道。
“輕傷者即刻原地下馬!”
“有醫兵原地行醫用藥!”
“重傷者即刻護送入營!”
“抽調各部醫兵佼佼者全力行醫用藥!”
辛思玄拍了拍阿古力肩膀,隨即沉聲下令道。
“遵令!”
阿古力聞言不由得心中一暖,隨即連忙抱拳領命道。
“對了!新日王!”
話音落罷阿古力好似忽然想到什麽般,不由得伸手一拍額頭。
“辛校尉還請稍待。”
“末將這便去將新日王押來。”
阿古力連忙再度抱拳開口說道。
“新日王一事不急。”
“且先行將負傷將士安置妥當再言。”
眼見阿古力轉身便欲朝著身後戰馬奔去。
辛思玄深深地望了一眼被五花大綁置於阿古力戰馬馬背之上的新日王。
隨即連忙一把拉住轉身便欲朝著身後奔去的阿古力。
‘愕。’
“遵令!”
阿古力聞言不由得微微一愣,隨即連忙再度抱拳行之一禮。
不知為何阿古力此刻心中暖意愈發濃鬱。
......
......
一兩刻鍾後。
待將朵顏右衛負傷將士全部安置妥當後。
辛思玄當即帶著阿古力等一眾燕軍各部將領再度折返中軍指揮高台。
此時匈奴營寨內的戰後清理事宜已然徹底走向尾聲。
除中軍指揮高台四周那數十座由戰利堆積而成的高山以及散落於匈奴營寨各處埋葬著數以千計匈奴屍首的丘陵外。
整座匈奴營寨幾近可用刮地三尺來形容。
而在匈奴營寨南向殘破不堪的柵欄外。
更是有著足足兩萬七千余匹匈奴戰馬。
以及足足萬余頭牛羊等牲畜。
匈奴營寨中軍指揮高台之上。
辛思玄立身於上首胡床旁居高臨下地望了一眼四周堆積如山的戰利。
以及被分別集中看押於匈奴營寨四角處的一萬兩千余匈奴降兵。
略作定神後。
隨即看向分列於身前左右兩側的一眾燕軍將領。
“此戰我軍雖一舉擊潰渾邪王、新日王聯軍!”
“斬敵近萬之巨!受降更是多達一萬兩千余!”
“可謂是真真正正的大獲全勝!”
“但諸位可萬萬莫要因此而自滿!”
“此時散落於匈奴營寨外的敵軍潰兵數量至少亦在萬五千人上下!”
“且匈奴營寨內更有一萬兩千余匈奴降兵!”
“一旦我軍大意!”
“渾邪王、新日王昨夜之下場!”
“便是你我明日之下場!”
“還望諸位萬萬引以為戒!”
辛思玄滿臉凝重之色地沉聲警示道。
“還請領軍校尉放心!”
“吾等定引以為戒!銘記於心!”
“絕不步渾邪王、新日王后塵!”
分列於中軍指揮高台左右兩側的一眾燕軍將領聞言無不面色極其嚴肅地抱拳齊聲保證道。
聞聽眾將鄭重保證之言後。
辛思玄不由得微微點了點頭,隨即抬頭望了一眼天色。
此時已然午時過半。
烈日正高懸於中天。
正值一日陽光最甚,但氣溫卻非最高之際。
待到未時過半至臨近申時之際。
那時方才是一日之中氣溫最高之際。
到了那時若是強行行軍。
短短三十裡的路程中。
一萬兩千余匈奴降兵恐至少倒下半數。
且極其容易因此而引起諸多不必要的麻煩。
思及至此。
辛思玄不由得略作定神。
隨即再度望向分列於身前兩側的一眾燕軍將領。
“此地並非久留之地!”
“現如今時辰已然不早了。”
“我等當即刻為申時後的押解行軍而備。”
辛思玄望著身前一眾燕軍將領不徐不疾地開口說道。
話音落罷。
辛思玄逐一點將。
下令燕軍各部趁此時炙熱尚可忍受。
全力為申時後的押解行軍而備。
伴隨著辛思玄一道道軍令脫口而出。
列陣休整於匈奴營寨各處的燕軍將士無不紛紛行動起來。
一座座匈奴營帳被先登營尤耀青部將士不斷地撕成長條。
一柄柄匈奴彎刀、一杆杆匈奴長槍不斷地被陷陣營林生虎部將士打結成捆。
一張張匈奴馬弓、一壺壺箭矢不斷地被先登營董興部斥候反綁後堆積至旁。
一塊塊風乾後的牛羊肉不斷地被陷陣營薛守富部將士裝入隨身攜帶的麻袋內。
一匹匹被匈奴人用作戰馬的馬匹不斷地被先登營葉國祿部將士驅趕至中軍指揮高台四周。
伴隨著燕軍各部將士極其明確的分工協作。
原本堆積於中軍指揮高台四周的那數十座戰利高山。
此時正以一種肉眼可見的速度漸漸消失一空。
其配合之默契、速度之迅捷。
無不直令被集中看押於匈奴營寨四角處的一眾匈奴降兵們無不瞠目結舌。
僅僅隻用了半個時辰的功夫。
堆積於中軍指揮高台四周的數十座戰利高山便徹底消失一空。
與此同時。
陷陣營閆紀文部更是與朵顏左衛將士合力弄出數之不盡的冰塊。
當看到燕軍各部將士圍坐於一枚枚偌大的冰塊前滿臉愜意地啃食著風乾的牛羊肉的景象後。
方領到燕軍將士所予風乾牛羊肉的一萬兩千余匈奴降兵們無不瞬間紅了眼眶。
一萬兩千余匈奴降兵們雖早已饑腸轆轆。
但不知為何當看到燕軍各部將士圍坐於一枚枚仍散發著大量寒氣的冰塊旁後。
原本因饑腸轆轆而極其強烈的胃口瞬間喪失大半。
甚至於更有大量匈奴降兵小心翼翼地行至看押將士旁。
滿臉討好之色地求取冰塊用以鎮暑。
匈奴營寨中軍指揮高台之上。
端坐於上首胡床之上時刻關注著四方匈奴降兵動靜的辛思玄見此情形後。
臉上不由得浮現一抹意味難明的笑意。
“汪敬伯。”
辛思玄略作定神,隨即點將道。
“末將在!”
傳令官汪敬伯聞言連忙放下手中牛肉,隨即快速起身抱拳應道。
“傳令各部將領。”
“可以行篩選之舉了。”
辛思玄輕笑著下令道。
“遵令!”
傳令官汪敬伯聞言當即再度抱拳行之一禮,隨即快速行傳令之舉。
伴隨著辛思玄一聲令下。
燕軍各部將士當即再度悄無聲息地行動起來。
在炙熱的陽光照射下以及冰塊鎮暑的巨大誘惑下。
藏身於匈奴降兵之內的一個個匈奴大當戶、大都尉、千騎長、百騎長等就將官們。
不斷地被匈奴降兵們推了出來。
不多時。
被匈奴降兵們推出的匈奴將官便已多達百余人。
而作為回報。
推出匈奴將官的匈奴降兵們自是獲得了大量的冰塊用以鎮暑。
見此情形。
原本深陷兩難之中的匈奴降兵們不由得漸漸走向妥協。
而隨著一個又一個匈奴大當戶、大都尉、千騎長、百騎長乃至什長、伍長等將官。
被匈奴降兵們不斷地推出。
燕軍將士押解降兵歸營時極有可能遭遇的諸多麻煩。
亦隨著匈奴降兵們的不斷推官之舉而漸漸走向消弭。
匈奴營寨中軍指揮高台之上。
端坐於上首胡床之上的辛思玄望著下方那足足數以百計的匈奴各級將官。
漸漸地笑的合不攏嘴。
而在其身旁不遠處仍被五花大綁的新日王兀吐司面色則漸漸愈發漲紅。
若不是口中被塞著破布,身後更有兩名燕軍將士看押。
此時的新日王兀吐司恐早已跳腳大罵。
......
......
時間於悄無聲息中飛速流逝。
眨眼間申時已至。
烈日漸西行,草原上炙熱的溫度亦隨之稍稍減弱。
匈奴營寨中軍大帳之上。
端坐於上首胡床之上的辛思玄抬頭看了一眼天色。
隨即自胡床上站起身來。
“汪敬伯!”
辛思玄略作定神,隨即沉聲點將道。
“末將在!”
傳令官汪敬伯聞言當即出列抱拳行禮道。
“時辰已至!”
“擊鼓歸營!”
辛思玄沉聲下令道。
“遵令!”
傳令官汪敬伯聞言當即再度抱拳行之一禮,隨即快速轉身傳令。
不多時。
伴隨著中軍戰鼓聲不斷地響起。
早已休整多時的燕軍各部將士當即起身上馬。
隨即依令有序地驅趕著一萬兩千余匈奴降兵徐徐踏上歸營之路。
三十裡的距離。
因軍中有著足足一萬兩千余匈奴降兵以及萬余頭牛羊等牲畜的緣故。
燕軍將士足足行了一個多時辰方才行至燕軍臨時營寨兩裡外。
但好在因提前篩選出藏身於降兵中的一眾匈奴將官的緣故。
這一路行來雖行進緩慢,但好在並未出現其他差池。
酉時過半。
烈日漸西落,晚霞初映空。
燕軍臨時營寨前。
早已收到大軍將至消息的許奕立身於兩道由冰塊築成的高牆之間。
滿臉笑意地望著不遠處浩浩蕩蕩而行的燕軍將士身影。
其雖早已收到有關於此戰的諸多詳細軍報。
但當其看到燕軍將士驅趕著足足萬余匈奴降兵的身影時。 www.uukanshu.net
其臉上的笑意總是不自覺地流出。
正如辛思玄先前所言。
此戰燕軍可稱得上是當之無愧的大獲全勝。
近段時間以來。
燕軍將士先是覆滅屍逐王哈曼大軍,並生擒屍逐王哈曼。
現又徹底擊潰渾邪王、新日王所率近四萬大軍。
並於此戰中生擒新日王兀吐司,收降一萬兩千余人。
許奕不知當消息傳至京師長安時。
正德帝與太子許雍以及朝堂之上的滿堂朱紫貴人的面色究竟會何等之精彩。
許奕更不知當消息傳遍整個大周王朝時,其於大周王朝內的聲望究竟會達到何等之高。
其隻知。
自此戰戰況傳至京師長安的那一刻起。
其與燕軍便算是徹徹底底地自這天下站穩了腳跟。
到了那時。
即使正德帝再如何猜忌。
即使太子許雍再如何忌憚。
即使朝堂之上滿堂朱紫貴人再如何心思各異。
只要許奕一日手握兵權!
只要燕軍將士還在一日!
那麽偌大的大周王朝!滿堂的朱紫貴人!
便無一人膽敢招惹許奕!招惹其手中的兩萬一千名燕軍將士!
至少。
明面上如此。
至於背地裡的陰招。
在真正強橫的實力面前。
一切的一切陰招皆上不得台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