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色漸微亮。
燕王府長春殿寢殿內。
許奕緩緩抽出發酸的胳膊,自床榻之間爬了起來。
小心翼翼地為王秋瑾掖好被角後,許奕捂著腰緩緩越過堆積如小山的衣衫。
行至後花園處,緩緩擺出八部金剛功的起手式。
也不知是因昨夜的那碗醒酒湯,還是因昨夜的王秋瑾柔美到了極致。
一夜風雨過後,就連許奕這時時操練的身軀竟都有些不堪重負。
兩遍八部金剛功過後,許奕身上微微冒出細汗,渾身上下有著說不出來的舒暢之感。
許奕緩慢深呼吸數次,待呼吸趨於平穩後,方才行至武器架處。
自武器架上取出一杆長槍,面色極其認真地練習著刺擊,撥打等動作。
小半個時辰後。
東方天空綻放出金色霞光之際,許奕緩緩收回長槍。
揉了揉略顯酸麻的手臂後,以一遍八部金剛功結束了今日之晨練。
許奕稍作歇息後,起身朝著長春殿走去。
方一走進長春殿,一股澹澹的清香味便直奔許奕鼻間。
許奕嘴角露出一抹笑容,不由得加快腳步行至偏殿。
方一入偏殿,便見一道曼妙身影於那被改造成廚房的偏殿內上下翻飛。
“怎麽起這麽早。”許奕走上前去伸手接過王秋瑾手中的清粥。
王秋瑾面色格外紅潤地低聲道:“你起來的時候,我就醒了,只不過......只不過沒力氣睜眼罷了。”
許奕聞言莞爾一笑,放下碗快伸手自王秋瑾鼻梁上輕輕一刮。
王秋瑾面色瞬間更加紅潤起來。
早飯罷,許奕換上一身墨玉色親王常服走出了長春殿。
方一走出蕭牆,早已等候多時的趙守迅速上前。
“六爺。”趙守拱手行禮,隨即稟報道:“上谷郡丞陸延盛求見。”
‘陸延盛?’許奕聞言腳步微微一頓,低聲喃喃道。
話音落罷,許奕抬頭看了一眼城南郡衙所在,隨即輕笑道:“讓他至承運殿。”
“是。”趙守答應一聲,待許奕踏入承運殿殿門之後,方才快速轉身離去。
片刻後,陸延盛跟在趙守身後快速朝著承運殿走來。
“下官上谷郡郡丞陸延盛,拜見燕王殿下。”陸延盛恭敬行大禮拱手拜道。
許奕端坐於上首桌桉之後,緩緩開口問道:“陸郡丞今日前來,所謂何事?”
“回燕王殿下問。”陸延盛再度拱手行禮道:“今日下官冒昧打擾,乃是為居養院一事。”
話音落罷,陸延盛微微一頓,隨即將今日前來之目的一五一十地全盤托出。
片刻後。
許奕微微點頭,面色無悲無喜道:“朱家有心了。”
陸延盛聞言心中不由得一喜,許奕此言一出無異於朱宗堡一事即將徹底翻篇。
陸延盛定了定神,客套數句後,告辭離去。
待陸延盛離去後,許奕抬頭看向朱家所在,久久未曾言語。
朱家若是真的上道,那自然是皆大歡喜。
若朱家兩面三刀,左右搖擺不定。
那麽最終的結果無非是鏟除罷了。
他人若是如此行事,難免會以兩敗俱傷為最終收場。
但許奕不然,其至少有著數十種損失極小的方式將朱家連根拔起。
片刻後。
趙守再度走進承運殿,拱手稟報道:“六爺,馬匹已備好。”
許奕微微點頭,起身帶著趙守走出了承運殿。
前日許奕便已然收到戶部清吏司郎中白啟東與兵部武庫清吏司郎中嚴嘯虎的聯名文書。
文書中言明糧草、軍械、戰馬等物將會於今日午時前後抵達沮陽城外的燕王大營。
己時。
塵封二十一年之久的燕王府東大門被人自內緩緩拉開。
數十名手持長槍的半甲士卒快速自東門內湧出。
最終於東門外左右排列整齊。
幾息後,輕微馬蹄聲自燕王府內傳出。
不一會兒的功夫,原本輕微的馬蹄聲,漸漸變得震耳欲聾起來。
隆隆馬蹄聲由遠至近,快速朝著東門奔來。
十余息後,百余名身著半甲,腰挎駿馬的精銳士卒簇擁著身著墨玉色親王常服的許奕奔出了燕王府東門。
出東門後,騎卒長龍直奔沮陽城東城門而去。
......
......
出城門十余裡,一座偌大的營寨如荒古巨獸般潘恆於大地之上。
許奕微微抬手,示意身旁士卒減緩馬速。
臨近營寨不足十步距離時,許奕頓住跨下戰馬,翻身下馬後徑直地朝著營寨正門走去。
“臣等拜見王爺。”許奕方一靠近,早已抵達多時的呂文蘇等燕王府屬官迅速上前行禮道。
許奕微微點頭,隨即示意眾人免禮。
許奕越過一眾燕王府屬官與老五家商行的夥計。
緩緩推開略顯破舊的營寨大門。
隨著咯吱咯吱的聲響越發刺耳起來,那猶如塵封了數百年之久的營寨緩緩浮現於許奕眼中。
許是因許久未曾經受過煙火氣。
那營寨內雖格外的整潔,但卻給許奕一種格外蕭條之感。
許奕頓住腳步,凝視營寨許久。
不知過了多久,許奕漸漸回過神來,轉身再度走向戰馬。
翻身上馬後,帶著趙守、谷登雲等百余士卒,緩緩地自營寨內走馬觀花。
此地終究是燕王專屬,雖燕王爵空懸二十一年之久,但這二十一年裡,卻並沒有哪一任郡守吃了熊心豹子膽敢使用此地。
因誰也不知日後是否會有新的燕王就藩。
歷任郡守本著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原則,隔三差五地便會安排人手清理、修繕燕王大營。
也正因此,此時的燕王大營雖給人一種蕭條之感,但其本身卻絲毫不顯凌亂。
許奕走馬觀花地巡視過一遍後,心中對燕王大營亦有了一個簡單的了解。
當許奕再度行至營門口之際。
不遠處的官道上悄無聲息間浮現出密密麻麻的黑色小點。
隨著時間的推移,黑色小點漸漸變成了密密麻麻的模湖人影。
漸漸的,漸漸的,原本模湖的身影漸漸清晰起來。
“豎大纛。”許奕微微定神,隨即平靜吩咐道。
“遵令!”谷登雲聞言重重抱拳朗聲應道。
話音落罷,谷登雲調轉馬頭,快速朝著營寨腹地衝去。
不一會兒的功夫,一面青龍環繞的燕字大旗緩緩自營寨腹地升起。
隨著燕字大旗緩緩升空,遠處官道上忽然奔出一騎一車。
一騎一車脫離隊伍後快速朝著營寨正門奔來。
片刻後,一騎一車停於營寨正門百余步外。
一身著緋紅官袍的中年男子自車廂內快速走出。
隨即與身旁身著全甲的中年大漢快速朝著許奕奔來。
待雙方距離仍有三步之遠時,來者默契地頓住腳步。
一人拱手,一人抱拳,二人一前一後行禮毆打:“下官戶部清吏司郎中白啟東拜見燕王殿下。”
“末將兵部武庫清吏司郎中嚴嘯虎拜見燕王殿下。”
許奕翻身下馬,微微擺手道:“白郎中與嚴郎中無需多禮。”
“謝燕王殿下。”白啟東與嚴嘯虎行謝禮後方才直起腰來。
“燕王殿下,這是戶部交接文書與帳冊,還請過目。”白啟東自懷中掏出一封文書與一本帳冊後,腰背微彎,雙手將其舉過頭頂。
“啟稟燕王殿下,這是兵部交接文書與帳冊,還請過目。”嚴嘯虎緊隨其後取出文書與帳冊後稟報道。
許奕微微點頭,眼神示意趙守前去取回。
待趙守接過文書與帳冊後,許奕緩緩開口說道:“白郎中與嚴郎中一路舟車勞頓,還請先至燕王府歇息。”
二人心領神會地行禮道謝後,結伴告辭而去。
待二人身影消失於官道之後,趙守手持文書走向許奕。
“六爺。”趙守將手中文書與帳冊恭敬地交於許奕。
許奕伸手接過文書與帳冊後看向呂文蘇等燕王府屬官。
吩咐道:“接收後,所有物品一律重新清點造冊。”
“遵令。”呂文蘇聞言面色一正,隨即拱手行禮道。
話音落罷,許奕帶著十名偽裝成親衛的問心上馬朝著營寨內的中軍大帳走去。
......
......
兩刻鍾後。
遠處的長龍終於抵達了燕王大營外。
呂文蘇等燕王府屬官快速迎了上去。
無論是燕王府屬官,還是老五家商行的夥計。
這些人裡至少有著八成以上曾參與過關中賑災。
區區半年糧草與部分軍械、戰馬等物,於他們而言無異於張飛吃豆芽--小菜一碟。
就在營門前有條不紊地進行著清點與登記造冊之際。
燕王大營,中軍大帳內,許奕緩緩拆開了戶部與兵部的文書。
細細看過一遍後,許奕將文書隨手放在身前桌桉上,隨即伸手拿起了桌桉一旁的兵部帳冊。
那兵部帳冊無非是文書的延伸版罷了。
其內除了詳細記載了軍械種類與具體數量外,再無其他內容。
誠如當初封王聖旨下達後,詹竹所言的那般,除了戰馬是按照一個護衛營的標準籌備之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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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余軍械皆是按照三個護衛營的標準去籌備的。
當然,所謂的標準皆是最低標準,也就是一營兵力三千。
許奕定了定神,將手中的兵部帳冊放下,隨即拿起了戶部帳冊。
與兵部帳冊不同,戶部帳冊簡直詳細到令人發指。
幾日幾時,多少人員吃了多少糧食,用了多少銀錢。
幾日幾時,多少牲畜吃了多少草料,等等等等皆有詳細記錄。
許奕見之,翻閱的手指忽然頓在了帳冊上。
以他對戶部的了解,此類帳冊絕不會如此事無巨細。
‘白啟東。’許奕低聲喃喃一句,腦海中不由得浮現出方才與白啟東見面時,白啟東所表現出來的神色。
以及其整個過程中的言行舉止。
片刻後,許奕嘴角露出了然的笑容,低聲喃喃道:“怪不得同為五品郎中,嚴嘯虎會這般心甘情願地事事落於白啟東之後。”
“原來如此。”
許奕笑了笑,心中暗暗下定決心,若白啟東真的如他猜測的那般。
日後若是拿下長安城,定然要將此人收入麾下。
須知,有時候一個後勤型人才在戰場上所能發揮出來的作用並不亞於一位能征善戰的將領。
有時候其還會穩穩勝出數籌。
許奕定了定神,暫且將此事擱置。
隨即繼續翻閱起手中的戶部帳冊。
片刻後,許奕緩緩放下手中帳冊,微閉著雙眼於腦海中不斷地計算著。
不一會兒的功夫,許奕再度睜開雙眼,嘴角不由得露出一抹意味難明的笑容。
若是其計算不錯的話,除去人吃馬嚼後,所剩下的糧草堪堪夠半年之數。
許奕定了定神,起身離開中軍大帳。
當其抵達軍械庫時,數座原本空空蕩蕩的軍械庫內已然擺放滿各式各樣的軍械。
“王爺。”呂文蘇快步自糧倉處走來。
許奕微微點頭問道:“軍械等物可曾清點完畢。”
“回王爺。”呂文蘇拱手回答道:“各類軍械與戰馬等物均已清點完畢。”
說著,呂文蘇自袖擺中取出一本嶄新的帳冊雙手呈交給許奕。
許奕伸手接過帳冊,簡答翻閱後再度將其交於呂文蘇。
兩本帳冊所記載數目並無區別。
許奕緩緩上前走進了其中一座軍械庫。
自軍械庫中取出一張硬弓,行至無人處時,彎弓搭箭朝著遠處瞄準。
隨著許奕手指輕輕一松,箭失發出一道破空聲後直奔遠處而出。
不一會兒的功夫,箭失便精準地扎在遠處營舍窗台之上。
許奕臉色微紅了一瞬,隨即將手中的硬弓放下。
下令道:“命谷登雲率五十士卒即刻測試軍械。”
呂文蘇聞言當即拱手行禮道:“是。”
待呂文蘇走遠後,許奕放下手中弓箭看向身旁偽裝成親衛的問心首領問道:“問心中可有精與箭道之人?”
問心首領拱手行禮道:“回主人,問心百衛中有一人精於箭道,尤擅長弓。”
許奕聞言點頭道:“明日讓其常伴左右。”
“遵令。”問心首領拱手行禮道。
話音落罷,許奕再度看向遠處‘精準’扎在營舍窗台之上的那支箭失,久久未曾言語。
除許奕外,怕是少有人知曉,他方才明明瞄準的是房舍屋簷,結果......
當然,這並非那張硬弓精準度不夠。
而是許奕的箭術真的拉胯。
這點自知之明他還是有的。
畢竟手弩與硬弓還是有著本質性的區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