宣武門外宣北坊,菜市大街草場胡同。
一個三進的院子。
馮一博此時就在院子門口的馬車上。
透過車窗,可以看到秦家的朱漆大門。
門廊上,秦府兩個金字已經有些斑駁。
狗子上前敲門,馮一博忍不住心中微微有些緊張。
也許是中了探花,有些飄了。
馮一博興之所至,竟然真的來秦府一探究竟。
他甚至沒多打聽。
也不知道敲開門之後,將要面對什麽樣的結果。
若她還未定親,那是最好的。
以自己探花的身份,再托個有身份的人求親。
想必有幾分把握。
若是已經定親,自己就要想想辦法。
能用錢砸最好不過。
不能用錢的,也看那家有沒有什麽缺處。
只要能辦到,自己就想盡辦法。
也讓他退親。
最大的一種可能,就是人家已經成親。
總也不至於逼人和離吧?
真的嫁人,自己也就死心。
直接送上祝福,另覓良緣。
這麽多年,自己該努力的都努力過了。
也沒什麽遺憾。
自己也已經探花及第,同輩之中無人能及。
想要什麽樣的女子找不到?
這時秦府角門一開,一個老漢探出頭來。
狗子連忙將拜帖遞上。
“我家小主人是新科探花馮淵,金陵老家來的,昨日投過拜帖。”
老漢緩緩接過拜帖,眼睛卻一直盯著狗子。
他昨日沒在門房,今天一見狗子就覺眼熟。
“你是……狗子?”
“您是……朗伯?”
雖然都有些遲疑,但還是認出了彼此。
朗伯是秦家的老家人,以前經常隨秦業走動。
去過馮家不止一次。
他看著狗子,露出慈愛眼神,道:
“轉眼都長這麽大了!你爹呢?身體怎麽樣?”
狗子憨憨一笑,道:“他老人家好得很,不過這次來都中就我跟來了,他留在金陵老家。”
朗伯伸手想摸摸狗子的頭。
忽地想到什麽,剛抬起來的手又縮了回去。
他咽了口吐沫,道:“你剛說你家小主人是探花郎?”
“嗯!”
狗子使勁點頭。
“我家小主人在你們搬走後不久,就中了秀才。”
“去歲又中了舉人,還是應天府解元。”
每每提及這些,狗子都是與有榮焉。
“今科來都中會試,更是一舉探花及第。”
狗子如數家珍,朗伯聽得心潮澎湃,拍著大腿道:
“馮家祖墳冒了煙了都!你家小主人真是天上的星宿下凡啊!”
“那可不!”
狗子聞言更加得意。
“我們小主人今年才十八,大魏有幾個十八歲的進士?”
“何況還是探花!”
眼見他越說越來勁了,朗伯卻一拍大腿。
“哎喲!咱們別在外面說了,伱家小主人都等急了吧?”
狗子這才停嘴,把馮一博迎下車。
“快快快,快進裡面說話。”
很快,馮一博被帶到正屋。
一進門,就見一老者。
他趕緊施禮:“馮淵拜見伯父!”
老者起身雙手虛扶,道:
“噢喲喲!淵哥兒快來快來,讓我看看。
” 馮一博聽話的上前兩步,被老者把住手臂仔細端詳。
“嗯!源哥兒真是隨你父親,長得一表人才啊!”
這老者自是馮父好友秦業。
他如今已是年過六旬,整個人看起來倒是矍鑠。
只是頭髮已經有些花白,才顯出不少老態。
此時提起馮父頓時心生感慨,一時間掉下幾滴老淚來。
他拉著馮一博坐下,口中歎道:
“前日聽說淵哥兒探花及第,我高興得一宿未睡啊!”
“你父母他們若泉下有知,定然也欣慰的很啊!”
馮一博也跟著動容道:“金陵一別已然四載,今日見伯父身體康健,一博才算放下心來,伯父在都中一切可都還安好?”
秦業聞言,輕輕擦去臉上淚痕。
“還好還好,只是身子骨大不如以前,畢竟已經到了花甲之年,不服老不行了!”
馮一博聞言故作驚訝,假意嗔怪道:“伯父如何老了?”
“我見伯父精神頭兒正好,況且聽聞伯父仕途正旺,去年才升了五品營繕郎。”
馮一博這一下正拍在癢處,秦業頓時忍不住笑意。
“哈哈哈,你的消息倒是靈通,不過一老驥矣。”
該告老的年紀,卻在四年中升了兩級。
這正是他最得意之處。
馮一博緊跟著關切道:“不過伯父雖一心為國,可千萬莫忽視了身子。”
沒等秦業回答,又似想起什麽道:
“對了伯父,可兒妹妹和鍾哥兒現在如何?”
他先虛晃一槍,關心了秦業一句。
再裝作不經意的,拋出真正的問題。
秦業似乎沒多想,直接道:“鍾兒正在進學,白日裡都在他業師家中。”
馮一博屏住呼吸,等著秦業的下一句。
那才是他此來最關注的問題。
“可兒嘛……”
秦業稍稍遲疑,終道:“去年年底的時候嫁人了。 ”
果然。
雖然有所準備,馮一博心中還是難免失望。
“噢!”
他輕輕一歎:“時間過得可真是快呢!”
秦業一時間不知道該說什麽,附和道:“是啊!時間可真是快呢!”
躊躇了一下,忽地道:
“這些年我一心都在仕途,也沒顧得上你,淵哥兒不會怪伯父吧?”
他本想稍致歉意。
可話一出口卻踩在馮一博的雷點上。
馮一博寫過幾次信,都沒得到回復。
如今可兒嫁人,心中也有一點不痛快。
這時又聽秦業提起往事,難免有些如鯁在喉。
“怎麽會呢?”
馮一博搖了搖頭,口中道:“我又不是沒家沒業的,雖父母雙失,但總能過得。”
這番話有點陰陽怪氣。
馮一博也意識到自己失態,連忙又找補道:
“就是沒有伯父這樣的長輩在,難免有些孤寂。”
“唉!”
秦業歎了口氣,一時也不知該如何回答。
馮一博也沒心情再多說什麽。
“伯父,我明日還要去宮中謝恩,就先告辭了。”
既然聊不下去,乾脆告辭離開。
“好,等你忙完這一陣子,多來這邊坐坐。”
秦業點點頭,將他送至屋外。
就在馮家馬車離開盞茶的功夫,一輛華麗的馬車從側門進了秦府。
在一眾丫鬟、婆子的服侍下,車上飄然下來一位。
嫋娜纖巧,嬌妍無雙的女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