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位小姐,來,把手交給我。”
余妃是最後一個從電梯中出來的。
向她伸出手的是一個外國人?余妃不由得多打量了他幾眼。
金發碧眸,微卷的頭髮,硬朗的面部輪廓無一不說明他來自異邦。不過聽他講話並沒有很明顯的口音,只是語法有時會稍顯怪異。
也是他提議還是先從那個搖搖欲墜的電梯中出來。
“謝謝。”
余妃微微點頭向他道謝。
“能幫到像您一樣美麗的小姐,是我的榮幸。”頗有紳士風度的回答。
就在余妃雙腿落地之時,又傳來了一聲金屬斷裂聲音,好似電梯發出的悲鳴。
“嗤嗡——。”
梯廂又往下下墜了一節。要是余妃在晚出來一會,可以料想到是怎樣一副慘劇。
饒是余妃素來膽大,臉色也微微一變。
“不必驚慌,我記得你們的國家有句古話,好像是……幸運的人會有神明幫助。主在注視著我們的。”金發男人寬慰道,語氣肅穆,隨後話鋒一轉向朝著余妃露出一個溫和的笑容,“對了,還不知道您的名字,能讓我知道嗎?美麗的女士。”
若是尋常女孩,面對這樣一個大帥哥,應該早已眼泛桃心了。但是余妃顯然不是,反而有些猶豫的樣子。
余妃在心裡暗暗吐槽:是想說吉人自有天相吧,倒是挺會篡改的。
“哦,不好意思,容我先介紹自己。我的名字是安東尼,安東尼·史密斯。”金發帥哥安東尼說道。
出於禮貌的角度考慮,余妃還是淡淡地報出了自己的名字。
“余妃。”
余妃眯了眯眼睛。
剛才還沒注意,眼前的男人穿著打扮有點不同尋常。高大的身材被包裹在一件黑色的袍子下,袍襟的邊緣還有一圈十字架樣式的紋章縫製在上。
外國的神職人員嗎?他剛才似乎還提到了“主”。
似乎是看穿了余妃的疑惑,安東尼主動解釋說:“啊,余妃小姐,您是沒見過像我一樣打扮的人嗎?我是一名神父,侍奉我主的虔誠仆人。您也可以稱呼我安東尼神父。”
其實我並不關心啊。余妃小聲在心中說道。
還是點了點頭,但心裡卻在盤算著怎麽才能打發走這個莫名熱情的外國人。接下來不會要進入傳教模式了?
不過,好在一聲驚呼打斷了二人的交談。
“啊,怎麽回事!這兒手機沒有信號。”身穿OL職業服的女人高聲叫道。
很多人聽到她這麽說,也紛紛拿出手機查看。
的確是一格信號也沒有。話說回來,恐怖故事的展開……手機不能用是常識吧。
余妃也從包裡拿出了自己手機看了一眼。
嗯?時間是晚上七點半……
余妃回憶了一下,自己之前從辦公室出來的時候,好像已經臨近午夜了?是自己的記憶出了問題,還是……
“靠,其他兩部客運電梯怎麽都停著了,按了按鈕根本沒反應。”
“搞什麽啊!我明天一定去投訴物業,雙遠大廈這服務質量真是越來越差了。爛透了!”
雙遠大廈?余妃留意到了這個名詞,也就是說現在她還是處於自己平時工作的那座大樓的。但是怎麽周遭的環境和布局有些陌生呢……
“安東尼,神父?”余妃小聲問道。
“嗯,怎麽了?”
“這樓裡有個教堂?”
“教堂?哈哈,
沒有沒有。這裡只是有一個我們教會的辦事處,在N區的41樓。”安東尼笑著說道,還以為余妃是對他的信仰產生了興趣,“不過在浮玉的確有一個教堂,要是想要受浸洗禮可以去那裡,地址在郊區……” 後面的話語已經基本被余妃忽視了,她已經得到了想要的信息。
這裡是N區,難怪自己覺得有些陌生。
忘了介紹了,余妃平日在裡面工作名為雙遠大廈的建築,是一棟規模龐大的巨型建築。除主體大樓外,四面還建有四個附樓,分別對應著東南西北以英文首字母縮寫命名。
主體大樓足有三百米高,附樓稍矮。內部設有商場,各類餐廳,辦公場所……總之是一個非常高級的複合建築。不過距它落成已經快有二十年了,所以裡面的設施難免有些老化,所以很多人對此怨聲載道的。
余妃的辦公室是在S區,正好在隔著主樓的對面。
也太奇怪了吧。自己先是遇到怪物,然後又從S區跑到了N區……簡直奇聞!
“臥槽!他奶奶的,這破門怎麽還是鎖上的。”
斜對面通往應急樓梯的鐵柵門處,又傳來了一個罵罵咧咧的聲音。
正是之前在電梯裡那個拉開門的凶惡光頭男,一邊說著還一邊踹向他面前的金屬大門,發出嘩啦啦的響動。
聽到他這樣說,大多數人都圍攏了過去。
只見鏽跡斑斑的金屬柵欄門上拴著一條足有女孩子胳膊粗細的鐵鏈,一把大鎖將它牢牢地固定住。除了用對應的鑰匙打開,人力應該是不可能撼動它一絲一毫的。
於是咒罵聲從眾人口中再次不斷傳出。
光頭壯漢朝著鐵門一陣無能狂怒之後,突然停下了無意義的發泄。摸了摸自己的鋥瓦光亮的腦袋,似乎想到了什麽。暴躁的眼神掃過周圍的人群,旋即眼中一亮。
“喂,找到你了。我就記得剛好像見著過個穿保安服的。你小子過來,你那兒應該有鑰匙的吧,快給老子把門弄開。”壯漢一臉蠻橫地說道。
被他叫到的是一名身材略顯矮小皮膚黝黑的青年。身穿一套破舊的製服,肩章上寫著安保二字,看來是一個保安沒跑了。
“俺,俺也沒有鑰匙。”
青年被他這麽一吼,有些怯懦地回到。語調聽起來帶有濃濃的口音,應該不是本地人。
“什麽!你跟我開玩笑呢是吧。”光頭男人語氣不善,一邊說著一邊朝著那個小保安走去,似乎打算給他點顏色瞧瞧。
一隻大手朝著保安的領口抓去。
“嗯?”
突然有人抓住了他的手臂,光頭男人轉頭望去。
阻攔他的人正是安東尼。
“這位先生,不要那麽衝動。不如讓我來問問他,你這樣會嚇到他的。我主曾說,人們應互相關愛。”安東尼臉上依然掛著溫和的笑容,但是語氣中卻帶著堅定不移的味道。
“哼,那你來。”
光頭男不屑的甩開了他的手。
當然不是因為主說的話,只是衡量了一下安東尼和他之間的體型,雖然自己稍佔優勢,但是高大的神父明顯也不好惹,很明智的放棄了使用暴力。
“感謝您的理解,主會庇佑您的。”安東尼朝他微笑一下,隨後又朝著那名小保安說道:“您好,您剛才說您沒有這扇門的鑰匙,是嗎?但是保安一般不應該擁有整棟樓的通行權的嗎?”
小保安吞了口唾沫,這才緩緩開口:“俺……俺真的沒有鑰匙,俺沒有撒謊!這兒,這兒應該是樓裡的一個夾層,平時幾乎不會有人來的。”
“夾層?”安東尼疑惑地問道,抬抬手示意他繼續說下去。
“對,夾層。剛才有人不是試過其他客運電梯嗎?它們不上來,是因為客運電梯根本不會在這層停靠。而且哪怕是俺們之前坐的貨運梯,直接按這層的按鈕也是沒辦法按亮的,誰知道我們這麽倒霉,剛好電梯卡在這層……”
他的這番說辭立刻引起了大家的議論。
“難怪,我說這層的層高好像和辦公室的不太一樣。”
“這不是坑爹麽這!這破樓還搞什麽夾層,明天我一定投訴死他們,踏碼的!”
“所以我們是被困住了嗎?”
余妃想了一下,開口問說:“那,你知道還有其他的出口嗎,這麽大的樓總不可能只有這麽一個應急通道吧。你可以帶我們去找別的出口吧。”
“對啊,對啊。”
令人奇怪的是,聽到余妃這樣問,還有周圍人的附和,那青年非但沒有馬上應是,反而是身子一抖,臉上露出了害怕的神色。
“不,不不。俺不進裡頭去,俺們保安隊八點會開會的,那時候發現少了俺,就會來找的,你們跟俺在這等著就行了。”
從話裡聽來他是知道其他通道的。
“等半個小時?你踏馬的有病是吧,知道哪兒走不說,欠揍是吧。”光頭壯漢火氣立馬上來了。
其他人雖然沒有直接噴這個青年,但也是紛紛點頭,覺得光頭說得對。
“嗚,你別吼俺,俺反正打死也不去。”青年嘴一癟,眼眶都有些濕了。
“你!”
光頭男舉起砂鍋大的拳頭,作勢便準備給他來一下。
“哇哇哇,你們不記得剛才電梯裡看到的那東西了嗎,有鬼啊!這裡鬧鬼啊,你們想死你們自己去啊!”青年居然哇的一聲哭出了聲,涕淚俱下。
提到了剛才電梯看到的怪異……所有人,哦不,除了余妃。啊,也不對,除了余妃還有安東尼,還有……算了,反正氣氛突然安靜。
之前大家都很有默契的不去討論這個話題,現在被青年重新提到了台面上。
光頭男人凶狠的表情也有些扭曲,只是口中卻大喊著:“錘子鬼,你踏嗎的少在這兒放屁!剛才,剛才那玩意兒……”
說著說著,聲音小了下去。
畢竟他那顆明顯不太靈光的腦袋並不能給出一個合理的解釋。
沉默,場面有些尷尬。
突然一個年輕男人的聲音打破了寂靜。
“哎呦,這位老兄,剛聽你的口音,咱倆老鄉啊!”
開口的是一位大約二十幾歲的俊秀男子。身穿一件休閑白襯衣,但腿上只是套著條運動褲,頭髮也些凌亂,有些日子沒打理的樣子。
他正對著哭泣的保安說:“別哭啦,大老爺們的哭哭唧唧的,像什麽樣子。話說你哪兒的啊?俺臨崖的。”
聽上去的確和那保安的口音有點相似。
保安聽到了熟悉的鄉音也逐漸控制了自己的情緒,擦幹了眼淚說道:“俺,俺是桓琦縣得。”
“桓琦縣?”
“對……小地方,在山城邊上。離你那兒挺遠的……”小保安有些不自信。
“噢噢噢!我知道我知道,剛一下沒想起來。”白襯衣男子恍然大悟狀,“話說老哥啊,你剛才說……這裡鬧鬼,到底是怎麽回事啊。”
隨即他又上前去和保安勾肩搭背了起來。
聽到他的問題後保安眼神明顯閃躲了一下。不過大概可能是在老鄉光環的加成下,最終還是決定開口。
“鬧鬼啊……其實俺也只是聽說,要不是剛才看見那玩意……”
“嗨,老哥,你講重點。”
“哦哦,俺是聽保安隊長老劉叔說的,他說……晚上不要靠近26A這個夾層,裡面有不乾淨的東西。”小保安語氣還是有些顫抖。
“細說,細說。不過,那阿叔也許只是嚇嚇你罷。”
“胡,胡說!咱叔跟俺講的,他有個戰友一開始和他一起在這樓裡幹了十幾年了,就是去年的時候……夜裡巡邏,聽見這層樓裡有女人的哭聲哩。”
講到這,保安的腦海中閃過那恐怖的面孔不由得頓了頓,深呼吸了幾下,才繼續說下去。
“劉叔說,他們都是戰場上下來的老兵,他那戰友自覺刀山火海也都見過。便也沒在怕的,於是一個人大著膽子往哭聲的方向找去。然後他估計就碰見那,那玩意了!”
“唔”人群中幾個妹子臉色慘白地捂住了自己的嘴巴。
“然後他死了?”
小保安聽到這話還是忍不住投去一個看傻子的眼神,“那倒沒有,要是出了人命案那不得上新聞啊。”
“啊哈哈,你繼續你繼續。”
“聽劉叔說,最後他那戰友重病了一場,辭了工作,跟他失去聯系了。所以他後來就警告每個新來的保安,晚上不準靠近這兒。”
“這樣啊。”白襯衣男人感歎道,“對了,還沒問你名字呢,在這地兒碰見個老鄉可不容易,俺叫,李昭宏。”
“韓軍,你們管俺叫小韓就行了。”保安韓軍說道,最後還不忘對所有人說:“所以你們就安心跟俺在這兒等著劉叔他們來找就行了……”
眾人聽完韓軍這套鬼故事之後,都是安分了不少,大概都覺得等一下也沒啥關系,反正時間還早,等人找上來大概也就八點半九點的樣子,回家也不算晚……與其說是碰上過他說的髒東西,哦不對……已經碰上過了。
李昭宏又和韓軍又寒暄了兩句之後便松開了他的肩膀,走到牆邊蹲坐下來,好像在思考著什麽。
李昭宏心道:乖乖滴,又是這種靈異事件。果然有她在的地方就少不了這種事,啊哈哈,還真是一點沒變啊。不過我剛才都這麽出風頭了,她怎麽一點反應都沒有,是不認得我了?
我其實還沒準備好找她啊……怎麽今天在這麽個地方碰到了,好尷尬呀。原本查到她在這兒,還想著過幾天鋪墊鋪墊再和她見面的。假裝不認識?還是我現在是應主動點。
好煩。
他心中所說的她應該就是余妃了。
李昭宏一邊想著,一邊還眼神偷偷瞟過余妃。
而對面的余妃此刻卻有點如坐針氈。
余妃其實不喜歡社交,因為與人溝通是一件很累的事情……剛應付完安東尼神父,現在又一直有一個猥瑣男偷窺自己。
今日份的社交余額已經快歸零了啊!
好煩!
余妃用她那半開半合,明明不是死魚眼卻硬是凹成這個造型的眼睛瞪了一下李昭宏。示意他不要再看自己了。
她看到自己了,還使了個眼色?李昭宏硬著頭皮從地上站了起來,朝著余妃的方向走去。
這個人有病吧!叫他別看了,他還走過來了。余妃心中大驚。
“那個,余妃,啊哈哈,好巧啊……你也在這裡啊。”李昭宏哈哈笑著說,只是那張俊秀的臉上一抹尷尬揮散不去。
他知道我名字?哦,可能是剛才和安東尼講話的時候被聽到了,不過好巧又是什麽意思?我又不認識他,這人平時就這樣搭訕小姑娘的嘛……
“你哪位?死變態。”死魚眼的惡劣表情。
“啊,啊?你不認識我了?我是你初中同學,李昭宏啊。”李昭宏下巴掉了下來。
余妃皺了皺眉頭,說:“什麽初中同學,我根本沒見過你好不好。再說了,你不是臨崖人嗎?我在靈湖市讀的初中……你認錯人了吧!”
尷尬地摸了摸自己的鼻子,李昭宏小聲解釋說:“哎,不是啊。我剛才只是套那個保安的話罷了,我是真的和你一起在靈湖上的初中,江南實驗一班……”
聽到他準確的說出自己上過的初中名字,余妃還是有些吃驚的,不過還是警惕地看著眼前的男人,因為自己……是真的對他沒有任何印象。
“你說對了初中又怎麽樣,算你蒙對了而已。但我真不認識你啊。”
“我是班長啊,就算你不記得我長什麽樣,但是我是班長啊!”
“班長?”
余妃陷入了思考,剛才她的確回憶了一遍自己的初中同學,但是並沒有眼前人的記憶。不過說起班長……自己班長長什麽樣,叫什麽名字來著。
怎麽一點也記不起來了呢。
李昭宏大汗淋漓,連忙報出更多的信息:“對啊,班長!我的座位就坐你右後方,你初中裡很喜歡看小說,最喜歡的小說是《詭秘之主》。你的英語成績不好,老師還讓我給你補習,還有……”
“停停停!”余妃其實已經有點相信了。
“你的生理日期是……”李昭宏還在繼續說著。
“喂!!這你都知道。”臉上罕見地飛起兩抹紅霞。
“哦,這個倒真不知道。”李昭宏老實道。
“你!下流!”
兩人短暫地沉默了一會。
余妃再次認真的辨認了一下李昭宏的樣子,還是沒有想起任何有關的回憶……但是!發現了一個很神奇的地方。
李昭宏的左臉和右臉,是完全對稱的!至少從肉眼看上去,是完全對稱的。
有點不可思議,因為正常人的兩邊臉都會有些不同。
“不知道什麽原因,你應該是真的不記得我了……”還是李昭宏先開口,語氣稍顯失落,不過馬上又振奮了起來,朝她遞來一個燦爛的笑容,“我們可以重新認識一下!再次鄭重地向你介紹一下我自己。我叫李昭宏。”
在心裡默默的補充道:你的……守護者。你什麽都不記得了,反而是個好事也說不定呢。
向余妃伸出手。
余妃見他這麽正式,也不好意思拒絕……
“余妃。”
搞不清楚什麽狀況。
兩隻手最終還是握在了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