塞拉斯渾身鮮血淋漓的倒在地上,他的意識已經逐漸陷入模糊,可不知為何,他就是還能看清眼前的事物。
這令他露出一絲微笑,隨後,微笑逐漸擴大,這個瀕死的囚犯躺在地上哈哈大笑起來。他的笑聲混雜在周圍人群的尖叫與那巨像狂怒的咆哮聲之中, 顯得並不起眼,但其中的高興是做不了假的。
將時間倒退回十分鍾前,他剛剛被帶來守護廣場的那一刻。當塞拉斯看見那名搜魔人將手放在劍上時,他就知道大事不妙了——沒有什麽理由,只是單純的直覺。
事實證明,他的直覺是正確的。
殺戮莫名其妙的就爆發開來,手上戴著禁魔石鐐銬的囚犯們壓根沒法使用他們天生的魔法力量, 只能任由搜魔人們一個一個用劍殺死他們。他們的屍體倒在地上,活著的人有人哭喊, 有人尖叫。也有人沉默不語,比如塞拉斯。
在這個時候,他沒覺得有多可怕,只是感到不解:他們到底想幹什麽?
這個問題很快就得到了解決——一名搜魔人的手中亮起了藍光,塞拉斯意識到,他也是個法師,而且能力非常特殊。倒下的囚犯們身體之中散發出星星點點的藍色熒光,一點點飛到了那搜魔人的手裡,隨後凝聚成一個巨大的藍色光球。
他輕輕一揮手,這光球便飛入了巨像之中。然而什麽事都沒發生,他皺了皺眉,隨後將目光轉向了還站著的囚犯們。
殺戮繼續。
塞拉斯的腹部被一劍刺入,始作俑者還非常殘忍的旋轉了一下劍刃。那種疼痛在刹那間就擊倒了塞拉斯,他倒在地上,原本正打算等待死亡的來臨。可頭頂上的那尊巨像.......
它動了。
它揮動巨大的雙翼,狂風四起,將守護廣場石柱上懸掛的那些武器與盔甲吹得砰砰作響,一聲巨大的咆哮聲響起, 震得塞拉斯耳朵生疼:“你們這群卑鄙無恥的蟲子——!”
啊,好戲要上演了。躺在地上的塞拉斯想。
原本正打算徹底殺死塞拉斯的搜魔人愣住了,他呆呆地注視著那活動起來的巨像,似乎想要說些什麽。可下一秒,那仿佛無處不在的狂風便從天而降,將他整個人都吹上了天,在狂風之中被一點點碾成了粉末。其他搜魔人也不外乎如是。
這個巨像似乎有自我意識,而且對他們做下的事情非常生氣。
塞拉斯想到這一點,禁不住又哈哈大笑起來,他一邊笑一邊顫抖,腹部的傷口不斷湧出血液,疼的他面容扭曲。但塞拉斯就是笑個沒完。
內城牆之上。
薩夫目瞪口呆地望著那活動起來的巨像,在它百米的身高之下,人們仿佛螞蟻一般渺小。他甚至都忘記了自己應該要生氣。他喃喃自語著:“我的天啊......它是活著的?!”
可當他聽見巨像的咆哮之時,薩夫的臉色變得極度難看了起來。
搜魔人們嘴裡的秘密武器毫無疑問就是這個巨像,他們和背後的貴族如此有恃無恐的原因自然也來自於此。如果這東西真的能順著他們的意思行動的話,城牆下的諾克薩斯人的確不足為懼。而有沒有無畏先鋒們的支援的確也無足輕重,但看它這架勢.......
很顯然, 他們沒能成功。
薩夫回過神來, 歎了口氣。他看了眼自己周圍的士兵, 他們大多都目瞪口呆地看著那活動起來的巨像。在雄都成長的德瑪西亞人幾乎都是被那巨像注視著長大的,但從來沒人想過它居然是活的。
要怎麽做?
望著腳下那些依然不為所動的諾克薩斯人,薩夫沉默了。
去他媽的貴族...!
塞恩從他的營帳中走出,他感到一種冥冥之中的召喚。仿佛有人正在他的耳邊對他絮語一般。
實在是...令人煩惱。
他眯著眼凝視起德瑪西亞雄都的方向,那個聲音再次出現在他的耳邊:難道你不想加入他們嗎?
鮮血,殺戮.......如此之多的死亡等著你,而你卻站在這裡,像個懦夫!
那聲音對他咆哮起來,塞恩非但沒生氣,反而感到可笑。
你就只有這點能耐了嗎?像是個令人厭惡的老娘們一般整天在我耳邊絮絮叨叨?他在心裡說道。
這回答顯然勾起了祂的憤怒,可那代表著鮮血與殺戮的憤怒神祇卻只是低沉地冷笑了一聲:我等你回去...塞恩,你遲早都會是我的。
但不是今天。
塞恩閉上眼,他感到大地細微的震顫。很明顯,雄都發生了些他不知道的變故。他睜開眼睛,不知道這變故時好時壞.......但他知道一件事。
我得趕過去。
還留在營地的士兵寥寥無幾,畢竟塞恩本人就是最強的防禦。此時,他們都聽見了塞恩低沉的聲音:“給我讓開一條路來。”
話音落下,一道巨大的身影瞬間衝出了營地。他的步伐沉重到令人難以想象,每一步甚至都令大地震顫。他以令人完全無法理解的速度狂奔而去,留在營地裡的士兵們面面相覷。
曾經有個人問了阿斯塔特們一個問題。
他問:你們全副武裝,能夠以最快速度保持奔跑多久?
阿斯塔特們沒有回答他,只是笑而不語。然而的確有好事者進行過統計,在穿著那沉重的動力盔甲的情況下,一個普通的阿斯塔特奔跑的最高時速能達到60km/h。
那麽.......一個原體呢?
沒人知道答案,就連塞恩自己也不知道,這是他第一次全力奔跑。四周的景象飛速略過,而他卻能清晰地捕捉到每一幀畫面,甚至還能從空氣中飄散的,來自遠方的細微氣味中捕捉到一些重要的情報。
谷獜
五分鍾後,他抵達戰場。
僅僅五分鍾。
沉默的狼群們在他面前散開,無聲的表達著對狼群之主的尊敬與服從。德萊厄斯跟在他身後,亦步亦趨。塞恩面無表情地來到自己扔下巨斧的地方,還隔著幾十米遠,他就伸出了雙手,像是在召喚著什麽東西一般。
“轟——!”
巨響傳來,那兩把被德瑪西亞人掩藏在廢墟之下的巨斧瞬間飛出,來到了他的手中。
熟悉的沉甸甸的觸感令塞恩的嘴邊泛起一絲微笑,他轉過頭凝視著德萊厄斯,緩緩說道:“等我進入之後.......你們迅速清繳城內的德瑪西亞士兵,如果有人反抗,就地殺死。平民可以留下一命——另外。”
塞恩獰笑起來:“將那些貴族們的腦袋堆在一起.......你知道該怎麽做的,德萊厄斯。”
德萊厄斯低下頭,臉上泛起與塞恩一模一樣的獰笑:“是的,將軍。”
“不要讓我失望。”
話音落下,塞恩一躍而起。反作用力瞬間令地面塌陷了許多,煙塵四散,沉默的狼群們逐漸圍攏。德萊厄斯握著手裡經過重鑄後的黑色切割者,他咧嘴笑了:“你們都聽見我們的將軍說了什麽了.......那麽,現在。”
他伸出巨斧,指了指那已經沒人抵抗的雄都內城城牆,與此同時,塞恩以肉身在其上撞出了一個大洞,德萊厄斯的話語隨之一同出現:“讓我們開始吧。”
加裡奧必須承認,自己剛剛被憤怒衝昏了頭腦。
他雖然無法活動,但其實一直都有意識。那些孩子都是他看著長大的,不僅如此,他的存在時間幾乎與德瑪西亞雄都一樣長。有時候,他自己都說不清到底他是在雄都建成後才被塑造出來,還是早在蠻荒時代就被塑造出來保護無辜之人了。
唉,無辜之人啊。
巨像不易察覺地歎了口氣,它以悲傷的眼神看著腳下那些死去的囚犯。他們至死身上還帶著鐐銬,仿佛是某種刻意的惡劣玩笑一般,就是要證明他們的罪孽即使到了死亡也無法洗清。但注視著一切的加裡奧知道,他們沒有任何錯。
硬要說的話,也是皇宮裡的那個小人犯的錯最多。但是眼下並不是處理他的時候,加裡奧轉過身,它看見那隻黑色的軍團正緩緩通過城牆上的破洞進入了內城。它握緊了雙拳——這是那群來自北方的野蠻人的後代嗎?
他們看上去還挺唬人的.......
加裡奧嘀咕了兩聲,隨後揮動雙翼,打算直接飛上天空以罡風將這群凡人統統殺死。它可是守護巨像,自然要守護雄都的居民。但就在此時,他的腳下卻傳來了一個聲音。
“喂,石頭。”
加裡奧低頭看去,發現一個比其他小人大了不少的小人正扛著兩把斧頭站在他腳下。他赤裸著上身,看上去很是強壯,下巴卻是黑色的鋼鐵模樣。在看見他的第一眼,加裡奧就知道,自己不喜歡他。
“我在跟你說話呢,石頭。”
小人用斧頭敲了敲自己的肩膀,他看上去很是不耐煩:“該死的德瑪西亞人沒事把你做這麽高幹什麽?我還得仰著頭看你.......算了。”
他歎了口氣,隨後一躍而起。加裡奧隻感覺眼前一花,它甚至還沒來得及對這個沒禮貌的小人批評一番,就被他用手中的巨斧砍中了腳踝。
平心而論,作為石頭,加裡奧是不應該感覺到疼痛的。它在此之前也從未感受過,因此,當塞恩的斧頭砍在它的腳踝之上時,它愣住了。
“這是什麽感覺?”它稀奇地盯著那正以斧頭揮砍著它腳踝的小人,一時之間居然忘記了動作。
“這叫做——”塞恩怒吼一聲,雙臂的肌肉暴漲,居然在幾次揮擊之下就砍斷了加裡奧的右腳腳踝:“——疼痛!”
失去了一隻腳的石巨人沒有倒下,它仍然站立,且極其漫不經心地問道:“小人,你不會想用那兩把斧頭和我一戰吧?你太小了!換個大點的人來!”
“有趣...這還是我第一次被人說塊頭小。”身高五米的塞恩嘀咕了一句,他抬頭看了眼這百米高的巨像,無奈地笑了笑。
好吧,這東西的確有資格說這句話。
一陣陰影遮蔽了他站立的地方,巨像活動了下自己的右手,它非常有禮貌的對塞恩說道:“你打完了吧?現在應該輪到我了!”
塞恩挑起眉,他看到那巨像背後的雙翼猛然一震,龐大的罡風瞬間布滿了整個天空。這是凡人絕對無法抵抗的偉力,只可惜,塞恩不是凡人。
巨像猛然揮拳,罡風凝聚在它的右拳之上,離著塞恩還有幾十米遠就刮的他臉頰生疼。塞恩咧嘴一笑,右腿發力,瞬間消失在了原地。下一個眨眼,他已經出現在了加裡奧的左腿膝蓋上。
體型大可不代表無敵啊,石頭。
巨像顯然還沒發現他的離開,它依舊正朝著塞恩之前站立的地方揮拳。基因原體超常的神經反應速度甚至讓塞恩在此刻有心思回憶從前,他想起自己還沒加入諾克薩斯之時,領著部族的人們在蠻荒的土地之上狩獵巨型猛獁象的日子。
那些怪物的體型沒比這巨像小到哪裡去,而且它們往往是成群結隊的。皮膚厚的甚至用黑曜石做成的長矛都沒法刺穿, 可到了最後,它們還是滅絕了。
塞恩沉下身,開始以手中的巨斧作為攀岩稿在巨像身上攀登起來,往往只需要一次借力,他就能上升十幾米之遠。當加裡奧感受到身上不斷傳來的麻癢,和那揮下的右拳空蕩蕩的感覺之時,已經晚了。
塞恩已經到了它的頭頂,這次,他的聲音可以清晰地傳入它的耳朵裡了,帶著笑意:“嘿,石頭,往上看。”
加裡奧猛然抬頭,兩把巨斧在下一刻已經揮入了它的右眼之中。此等劇痛自然令它咆哮起來,它不知道的是,設計它的人可沒給它安裝什麽痛覺系統。
塞恩的雙斧上閃著銀光,他獰笑著讓它瞎了左眼,隨後重重地在巨像的鼻梁上一踏,反作用力瞬間令它的鼻子碎石飛濺。
這還沒完,在它揮起拳頭往自己臉上打的時候,塞恩已經飄然離去了。他縱身一躍,迎著狂風便飄到了加裡奧的左臂之上,這巨像正在狂毆自己的臉部,絲毫不覺真正的危險已經到來。
呼了口氣,塞恩緩緩舉起雙斧,只等待巨像將它的左手送到自己面前的那一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