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發蒼蒼,甚至連背都無法完全挺直了。
凝視著鏡中人的模樣,斯維因面無表情地搖了搖頭。恐怕兩年前的他看到今日的自己也會認不出來——時間的力量何其殘酷,它站在一個看不見摸不著的地方,卻公平地主宰著所有人的生命。
時間總是會流逝的,沒人能夠逃脫。哪怕你是不死的,它也會在你身上刻下某種痕跡。更不要說作為凡人的斯維因了。
諾克薩斯的各項事務完全壓在他身上,這種後果對一個凡人的身體與心智來說是毀滅性的。他曾經以鋼鐵淬煉自己的意志,因此挺到了今天。
斯維因不知道自己還能堅持多久,他只希望能夠盡可能地多堅持一段時日。
至少要堅持到諾克薩斯完成對皮爾特沃夫的各項作戰事宜,那樣他才能放心閉眼。
走出自己的房間,兩名衛兵恭敬地低下了他們戴著新式軍帽的頭。僅僅兩年時間,諾克薩斯國內的環境就有了天大的變化。這變化可以從士兵們的製服上一窺端倪。
通常來說,諾克薩斯這樣一個兩年前還在采用冷兵器與騎兵衝鋒、步兵步戰為主要進攻手段的國家是不可能拋棄盔甲的。
在冷兵器的時代,擁有更堅固盔甲的一方總是能佔有巨大的優勢,然而,在能夠連射的槍械面前,這一切就都另當別論了。
“今天的晨報怎麽還沒送來?”斯維因當然不是要出去散步,他皺著眉對兩名衛兵問道。
他們對視了一眼,其中那個較為高大的解釋道:“內務部的人還沒有過來,似乎是因為一些事耽擱了。”
諾克薩斯的統領冷哼了一聲:“一個星期耽擱了三次,這樣的效率簡直令人發指。如果不是他們每次都有合適的理由......”
他沒說更多,短短的兩句話便讓兩名衛兵遍體生寒,噤若寒蟬的站在一旁,大氣都不敢出。
正當氣氛變得越來越凝滯之時,斯維因卻突然歎了口氣。
“也罷。”他的口氣變得柔和了一些。“讓內務部的人將晨報留到晚上和晚報一起送來吧,我會一起處理。”
“您要出行嗎?”
“有這個打算。”斯維因點了點頭,朝著高個的衛兵招了招手。“你,跟我來。”
“遵命!”
斯維因長住的地點已經從此前的皇宮內的別墅換到了一間位於不朽堡壘北部的獨棟小屋,這裡大部分情況下都很安靜,也算得上他為數不多要求的特權之一。
沒辦法,處理政務必須要求一個安靜的環境,如果可以他甚至想要去地底處理這些東西。
至於為什麽要搬出來,原因有很多,最主要的一點還是因為他以前的居所擋了路。
諾克薩斯皇宮的大部分外牆都被拆除了。它們不符合不朽堡壘的新建築規劃,因此必須被拆除,斯維因以前的居所也包括在其中。他沒有二話,在得知這個消息的第二個小時就搬了出去,甚至沒有任何猶豫。
以身作則永遠是領導者最好也最明智的命令執行方式。
不朽堡壘如今是座較為安靜的城市,在那場災難後,它永遠的失去了一些東西。當然,一些新的精神也在這座城市內扎下了根。諾克薩斯人本就以永不放棄聞名於世,現在,他們更加恐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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僅僅花了半年時間就將掌握著大量尖端科技的皮爾特沃夫打得不得不求和便是左證之一,現如今,世界上的國家人人自危,誰都怕自己會成為諾克薩斯的下一個目標。
他們不知道的是,諾克薩斯的作戰計劃也是分人的。
那些過於偏遠的小國並不在進攻的行列之中。更為可笑的一點是,斯維因聽說弗雷爾卓德也有些人在擔憂此事。那天晚上,他久違地笑得很開心。
與斯維因不同,塞恩目前的處境遠遠算不上愉快——老實說,和皮爾特沃夫人作戰和‘愉快’兩個字一點關系都沒有。
這幫人層出不窮的古怪武器,再加上皮爾特沃夫特殊的地形......盡管不願意承認,但諾克薩斯在這兒確實是吃了點苦頭。但是,勝利的天平無疑還是正在朝著他們傾斜,這是母庸置疑的。
“死吧!你們這些侵略者!”
高大的戰爭機甲被駕駛員催動著朝著德來厄斯襲來,現任的諾克薩斯之手表情陰沉地站在原地,沒有要躲閃的意圖,他超人的反應速度讓他在危險到來時做出了妙至毫巔的動作。
那雙足的機甲率先出手,第一拳聲勢浩大地砸下。金屬鐵拳帶著那個駕駛員毫不掩飾的恨意,德來厄斯卻在最緊要的關頭朝著左邊微微移了一步。
鐵拳落空——諾克薩斯之手露出一抹獰笑,黑色切割者致命的鋒利在這一刻鋒芒乍現。寒光閃過,機甲的那隻手便永遠地留在了原地。駕駛員還想反抗,但他糟糕的決策勢必要為此付出代價。
戰爭不是兒戲。
它不是某些人眼中的藝術,也不是某些人眼中的沙盤推演遊戲。對於德來厄斯來講,它更像是個不得不做的選擇。
他三下五除二地癱瘓了機甲,將駕駛員從機甲的駕駛艙內拖了出來。這群皮城老在半年的時間內就研究出了這種東西,簡直是潛力可怕。可惜他們也頑固的要命,根本不聽諾克薩斯的勸說。
微微搖了搖頭,駕駛員的掙扎讓德來厄斯回過了神。
他皺著眉,在一片廢墟與轟然倒塌的機甲旁以不悅的語氣說:“安靜一點,皮爾特沃夫人。”
“我他媽是祖安人!”那駕駛員勃然大怒起來。“你他媽的把話給老子收回去,你聽見沒有?否則我就讓你媽的骨灰——”
乾淨利落地讓這嘴臭的家夥暈了過去,德來厄斯搖了搖頭。
勇氣可嘉,但太過愚蠢......蠢的甚至沒發現德來厄斯本有無數個機會可以殺了他,但就是沒動手。
“打的不錯,德來厄斯兄弟。”
一個聲音在他不遠處響起,穿著純黑色動力甲的賽布魯斯提著染血的鏈鋸劍走來了。這位阿斯塔特在一年多以前突兀地出現在不朽堡壘之內,除了寥寥幾個人以外,沒人知道他的真實身份。
德來厄斯是其中之一,因此他對賽布魯斯保持著最高程度的尊敬。
“這點程度還配不上您的誇讚。”德來厄斯回答。“您何不將誇獎留待我們攻進皮爾特沃夫的高塔後?”
“太過謙虛了,諾克薩斯之手。”
賽布魯斯微笑起來:“比起你的戰鬥機巧,我其實更欣賞你的性格,德來厄斯兄弟。只有少部分人才明白在戰鬥中保持理性的必要性,很高興發現你是其中之一。”
他的話讓德來厄斯搖了搖頭。
“我並非是出於大局考量才不殺這個駕駛員的,而是單純的認為沒必要。”德來厄斯嚴肅地回答。“您不覺得他們的生命浪費在此處簡直是一種褻瀆嗎?”
他握緊拳頭,鐵甲碰撞間發出鏗鏘的聲響,有如行軍的擂鼓。
“高天之上還有一個銀河亟需我們的力量,每個人類的生命在這種情況下都是至關重要的,塞恩將軍的命令毫無疑問正確無比。我很好奇這些皮爾特沃夫或祖安人什麽時候才能發現我們在刻意地盡最大可能留住他們的生命。”
賽布魯斯無奈地歎了口氣——是的,這也是為何諾克薩斯會被皮爾特沃夫絆住腳的原因之一。
不殺人,對於戰爭來說是一種天方夜譚。你揮一揮手臂就能製造難以計數的殺傷, 而現在,有人卻要求你自縛手腳。
最關鍵的一點是,賽布魯斯知道,塞恩是對的。用回他屬於加維爾·洛肯的大腦去思考,根據他在那冰冷銀河間度過的時光得出的經驗來計較得失,洛肯心裡清楚,塞恩是對的。
——而且他必須是對的,如果他不這麽做,洛肯都會給出相似的建議。
他不相信帝皇將自己送到這裡來是為了讓他協助一名原體去屠殺他家園上的這些土著人類的。再者,皮爾特沃夫的科技也讓他看到了一些不一樣的東西。
半年的時間,他們就已經造出了包括戰爭機甲在內的東西,如果再給他們半年時間呢?
“不談這些了,兄弟。”洛肯用屬於賽布魯斯的語氣說。“克羅諾斯兄弟的戰鬥似乎還未結束。”
他抬起手指著遠處天邊浮起的一抹黑煙,表情嚴肅了許多。
這身動力甲能幫他感受到許多肉眼無法看見的東西,就在剛剛,一陣無法形容的心季衝過了他的全身,動力甲竟然開始向他示警。
他來到這裡一年半,哪怕是正面迎擊皮爾特沃夫人的電磁炮轟擊都未曾收到過動力甲的示警。
這發現令洛肯心中升起一種不妙——需知,戰爭本就是玩火,像現在這樣自縛手腳更像是被人從山頂扔下去一般危險。
德來厄斯抬起頭,表情再度變得陰沉了起來——地面恰到好處地傳來震動,毫無疑問,為了對付克羅諾斯,皮爾特沃夫人很可能動用了某種他們自己都不是太了解的東西。
他們兩人立刻狂奔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