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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籃球練習生》第5章 父親的淚
  “可是你有沒有想過,每個人都會對你的狀況進行評估,並不是每個人都會相信鱷魚的眼淚。我知道奶奶可能會心疼你,但是其他人呢?我的姑姑、姑父們只會把關注的重點放到你自己身上,他們會和我一樣,說你不該這樣悲觀,事情完全沒有你想象的那麽嚴重。他們如果徹查到底,也會查到你頭上,他們會像我一樣看穿你的把戲——不過是扮豬吃老虎罷了。

  “整個問題的關鍵和你的感受完全相反。你現在胸裡有一口惡氣,你一心想出掉這口惡氣,所以你才這麽激動。而事實是什麽呢?事實就是你和奶奶的矛盾不過是水面上的一個小小波瀾。可你太敏感了,杞人憂天,你把事情想象得特別糟糕。事實並非如此呀!你走在路上,有哪個路人會認出你來?你又不是明星,天下人誰會曉得友建志這個名字呢?

  “媽,不是我說你,你為什麽也要離?我知道是他讓你離的,他要離是他的事,你為什麽跟著他一氣摻和呢?你要知道,一旦你離了,就是真真正正地離了,複婚是很難的。照樣一起過?說的太輕巧。這一步一旦走了,就是回不了頭的。”

  這些話在友誠的記憶裡已經模糊了,他也不確定記憶裡的詞句是不是準確。母親露出躊躇不定的眼神,父親仍然無動於衷,此時無論說什麽好像都不能打動去意已決的人,“和永遠都叫不醒一個裝睡的人”是一個道理。

  “反正有我在,你們別想離!也絕對離不了!”友誠惡狠狠地說。

  辦理離婚手續是要用結婚證的,正因如此,友建志把倆人的結婚證放到了床頭顯眼的位置。當天下午,趁著友建志不在,友誠把結婚證偷偷藏了起來。因為他知道,僅憑勸說,是無法阻止父親的;而如果找不到離婚證,那麽他就永遠離不了婚。友誠不該佔據別人的東西,即便眼前這個紅色小本本是屬於他的親生父親;但作為兒子他也有權去維護小本子所代表和證明的東西。直到第二天臨近出門,收拾東西的時候,友建志和王連梅才發現結婚證不見了。

  “友誠,是不是你拿的?快點把結婚證還給我!”友建志近乎歇斯底裡地說。

  “是我,”友誠也毫不掩飾,看著父親氣急敗壞的模樣,他甚至有些小得意,“我不能讓你們離婚。我必須阻止你,不能再讓你無法無天。”

  友建志氣瘋,說:“你以為我非得要結婚證才能離嗎?只要我們倆個想離,怎麽都能離!不就是結婚證嘛,找不見難道就不能再辦一張新的嗎?我這就去補辦!”

  “好啊,你去吧。”友誠不緊不慢地說,“但是我連你倆的身份證也藏起來了。你們的身份證剛好就夾在結婚證裡邊。”這時友誠拿目光瞟了一眼友建志,他已經下定決心,就算被狠狠揍一頓,他只要生生扛下來就好了。然而,接下來的一幕震驚了友誠,那是一幅他終身難忘的委屈表情——

  父親的臉,像身上中了刀一樣,緊緊地揉起來一道道皺子,嘴角咧開一道月牙,露出的牙齒在不由自主地抽搐。

  他兩眼敞開著,迷離的淚光中含蓄無限哀傷。柔弱的熱淚,流下清晰的淚痕,順溝壑蜿蜒,蓄在發青的下巴上。

  最後他撕心裂肺地迸出了兩個字:

  給——

  我!

  整個人都換了一種高得詭異的聲音,聽起來就像一輩子的絕唱。

  友誠像被電擊了,呆立在原地,然後乖乖的交了出去。友誠放手了,他不忍心掐滅父親的最後一點希望;那一瞬間,

他看到了,父親一字一頓的無言的訴說:我,還怎麽活下去?此時此刻的痛苦使人活不下去。  山洪的來襲是誰也攔不住的。

  友建志回到了自己的老屋。這期間,他懷疑侄子找人在微信群裡褒貶他、曝光他,說的就是奶奶自殺的事。不可避免地,他又和自己的侄子在飯桌上打了一架,惡狠狠地咬了侄子一口,在侄子手上留下了深深的一道牙印。

  一直到了過年左右,友誠正在奶奶家炒菜。外面天氣陰寒,老屋裡更顯幽暗,爐火生在角落,間或跳動著愉悅的紅色火苗。友建志推門走進屋裡,卻隻站在門口,不肯再往裡一步。匆匆瞥了一眼,就轉過身去對著門,似乎說完話就趕著走的意思。友誠從側邊瞥見了他發紅的眼角,或許是光太暗,父親的臉瘦削而冷峻,不知從哪裡翻來一條臃腫的軍大衣,表面汙濁著,但父親開闊平直的肩寬撐起了兩邊肩胛骨,一打眼就四下裡勻稱,沉穩的青色中顯得結實厚重,這是友誠最後一次父親形象的定格。

  友建志默不作聲,奶奶先挑起話頭,“坐吧!”

  “不坐。”

  “你看看,我懶得一點不想動彈,還得友誠做飯,坐下來一塊吃點吧!”奶奶說道,友誠也在旁邊附和“一起吃”、“坐著吧”、“烤烤火”。

  “不吃。”

  “那你來幹什麽?你說你到底來幹什麽。”奶奶大睜著渾濁的雙眼,帶著怒氣,質問急促得像是斥責。

  “不幹什麽。”

  “建志啊,你說我年紀大了,腦子迷糊也記不住事兒了。我不就是說了句‘那幾千塊錢上哪去了’嗎?”奶奶突然又換上了央求的語氣,“我那是真忘了呀!我那真是糊塗了呀!我那時候就一個勁尋思我到底把錢放哪去了,小聲嘟囔了那麽一句。這不是再正常不過的嗎?就那麽一句話,你就上了心裡去了。你想想,我懷疑誰也不會懷疑你啊!我能懷疑我親兒嗎?那些錢我全給你我也不心疼,你拿我十萬、一億,我也不會有一點心疼啊。”

  正義的人往往總是不吝宣講道理,還必須認認真真地,但是犯錯的孩子往往就不愛講道理。友建志清楚她的意思,但她最後說的“我不心疼”,在友建志的耳朵裡聽起來很反感,就像是說,是你拿的就拿了吧,我不在乎,我可以原諒你,前提就是——錢還是你拿的。

  “說這些還有什麽用?沒有用了。”建志簡短而冷酷地回答,似乎有什麽已經注定了一樣,而後什麽也不說,走掉了。

  晚上,友誠輾轉反側,細細地琢磨著這些事兒,日後他又不止一次、一次又一次地琢磨這些事兒。俗話說的好,“清官難斷家務事”,可是友誠就能當機立“斷”,“斷”得很輕松。當親戚朋友問起這些家務事,友誠會直接指出,友建志是錯的,這是再明顯不過的,問題全都出在他身上:如果不是他的多疑、敏感,又哪裡會有這些可笑的爭端呢?歸根結底是他性格上,乃至心理上的問題。放到一個正常人身上,誰不會處處讓著一個八十多歲的老人;出了什麽事,誰不會寧肯自己擔著?

  爸爸的思想好像突然“質變”了,應該說是“變質”了,這樣的改變友誠不明就裡。父親的生活按說應該是穩定的,兒子即將上完大學,妻子又百依百順,母親身體健康,雖然不算富裕,可是省吃儉用也攢了點錢。為什麽突然就六親不認了呢?甚至不認曾經最愛的母親。

  友誠大學選修過心理分析,可是他極其不願把這種分析用在父親身上,尤其是弗洛伊德派的分析;友誠也不會套用什麽名目,他更願意就事論事。父親像是受到了什麽創傷,可能還是因為名譽上或多或少地被抹黑;在父親的微信群裡必然發生了什麽事,因為這是超出了自家人以外的唯一外在力。

  這個微信群友誠後來去查過,他找到了同在一個群的鄉親,請求查看群裡的聊天記錄。然而事情已經過得久遠了,消息頁面往上翻了足有十分鍾,隻查到“愛爾蘭建志”,他父親的微信昵稱,曾發出一條消息“請你尊重我和我的家人”——那麽再往上一兩條消息就至關重要了,然而只有一張灰色方框,是被被當成垃圾清理掉的、早已經失效了的圖片或視頻,其內容便不得而知了。

  即便如此,友誠還是認定,一切全是友建志的錯。名譽已經受損,他也知道汙蔑他的人是誰,他完全可以理直氣壯地去找人家理論,他為什麽不敢當面對質呢?友建志的解釋是人家肯定不會承認。然而友誠並不這麽認為,如果受害人是友誠,無論人家承認與否,友誠都會去討要公道,必要的時候還會動用正規法律手段。為什麽非得在家裡鬧呢?

  至於什麽報復計劃,更是無稽之談。離了婚,友建志就能在奶奶面前哭的更凶,哭的更狠,然後全家人就會像哄小哭孩子一樣,把他捧在手心裡,想方設法地把他哄開心。“他的所作所為完全是孩子氣的。”友誠無比肯定,“是有人把他慣壞了,一旦受了委屈,他就要扯開嗓子,大哭大鬧,直到自己得了便宜為止,可能是一塊糖,可能是把另一個孩子毒打一頓,這樣他才能得到心理安慰。”友誠自打一開始就覺得事有蹊蹺,蹊蹺竟出在友建志的矯情上——於是友誠心裡的正義感又爆棚了——“這種壞毛病絕對不能姑息,作為家人我們不能百依百順,必須強硬!這也是對他本人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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