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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籃球練習生》第6章 家醜外揚
  自從友誠認定孰是孰非,他仿佛特別有了自信,於是他更加堅信自己的看法。每逢親朋好友來打探消息,他都會“大義滅親”,立場鮮明、入木三分,因為他覺得人只要犯了錯誤就必須承認——而事實上這只是一種理想社會的理想品格,在友誠工作之後他對這點體會尤其明顯。此時,奶奶在外人面前一直“護犢子”:這事隻怪自己,不怨建志。友誠則對著乾,他有意識地要對抗封建秩序的“溺愛余毒”。久之,父老鄉親們都知道了友誠“不偏袒”、“不護短”。

  友誠甚至堅定到了一種這樣的程度——當村長來家打聽沸沸揚揚的離婚傳聞的時候,仍然揭發到底。村長是一位長著壽眉的老大爺,友誠甚至不知道他叫什麽。村長的旁邊坐著一排大爺爺、三大爺、四爺爺……這個場景像金融寡頭的秘密會議,也像一個小法庭。

  “你爸爸到底是怎麽回事,他是真離婚了嗎?”村長說話慢吞吞的,不怒自威,有一種刨根問底的精神,其余嚴肅的目光也釘在友誠臉上。

  “真離婚了。不過——也是假的。”

  緊接著友誠腦子裡一陣清醒的空白掠過,像是把自己的靈魂顫顫巍巍地端了出來。此時不知哪裡來的一面鏡子,在腦海裡他照見自己無助的上迎的目光。

  “他的意圖是假離婚,以後還會複婚的。”

  雖然屋子裡僅僅只有不到十個人,但竊竊私語、交頭接耳們還是顯得十分嘈雜。友誠瞬間意識到自己犯了錯,急於退縮。

  “那友建志為什麽要假離婚?”村長的口氣開始變得和善了、親切了。

  “他假裝離婚是為了……“何必還非得讓他自己親口解釋一番呢?

  此時友誠的腦子裡一下子灌注了父親受到的真實傷害,他只顧堅持自己的觀點,可是站在父親的角度是另一種完全不同的答案。友誠又暗暗提醒自己,不要對父親同仇敵愾,不要意氣用事。“因為有人在網上汙蔑他,說他不孝順啥的,他就上心裡去了……”

  “人家說就說唄,自己該怎麽過不還是怎麽過嘛!該富過富過,該窮過窮過。”不知道有誰插了一嘴。

  “他這個人就是不一樣,就是有點小心眼和鑽牛角尖。他就放不下這個事兒了反正,一直生悶氣,平常很多小事都能讓他耿耿於懷的,又何況是我奶奶都喝農藥了。我覺得他離婚就是為了出口惡氣,這口惡氣憋得他難受——人要是憋得難受了什麽事都乾的出來——他覺得自己的名聲已經壞了,覺得人家會怎麽怎麽看他,尤其是怕有人瞧不起他。他最氣的是,有些人有話不明說,直接把他掛了網上,公開處刑。

  “他當時為什麽非要離婚不可呢?他和我表達的意思是,離了婚之後他就什麽都不怕了;假如他去報復那些散播謠言的人,不管去報復誰,和誰乾仗,都沒有顧慮了。而且離婚還有一個更重要的用意,離婚了閑言碎語就不會落到我媽和我,也就是老人的兒媳婦和孫子頭上了;如果真有人追究我和我媽的責任,那麽他會更加難以忍受,他要保護我和我媽的名譽。

  “說起來,其實他心裡肯定還是怕的,還是有顧慮的,我不信他有這麽大的本事以牙還牙,以眼還眼,他要跟人家拚命什麽的這些都是假象,只是裝成一幅天不怕地不怕的樣子,蛇要是生氣了,就會站起來虛張聲勢,狗遇到陌生人也會呲牙,這其實也可以看成是一種演戲……“

  話說到這裡友誠打了個寒戰,

最不該說出口的“演戲”還是說出去了!他不知道該怎麽辦,停住了,也想不到怎麽把話圓回來。家醜不可外揚,可最擔心的事還是發生了。現在大家都知道了——友建志,是“假離婚”,為了“演戲”!  當然了,假離婚既然是假的,就一定是演戲。至於每個人的眼裡上演什麽戲,就看每個人怎麽去理解了。上演棄卒保車、嫌疑人x的獻身的是少數,多數人更願意相信,友建志必定是帶著不可告人的目的在演戲,說不好就是一出苦肉計。這樣想的人理由更充分,邏輯上也更合理。

  友誠很懊惱自己隨隨便便就把“假”字說出來了。離婚這步棋本身,必然是為了達到某種目的,但是這個“假”字,就讓人覺得虛偽,不安好心。當知曉父母要離婚的那一刻,友誠就已經預感到父親今天這種眾叛親離的局面,他仿佛看見了遙遠的未來,這個男人孑然一身的影子。但他怎麽也想不到,居然是自己親手捅了他最後一刀。

  友誠本想要立馬找父親道歉,然而卻立時躊躇起來,該怎麽開口呢?我把你假離婚的醜事都捅出去了?他現在很怕見到他。

  猶豫著猶豫著,竟沒有這個機會了。第二天清晨,友建志就戴著掉漆大頭盔,穿著多年的皮襖皮褲,騎上嗡嗡叫個不停的破舊摩托車,駛出了這片黃土地。一句話也沒留下,友誠只在地上撿起了一部稀碎的手機。自此,再也沒人見過他,再也沒有聽說過他的消息,雖然他的名字常常被人提起。

  友誠後來愁著回家過年,因為每當七大姑八大姨聚到一起,她們就開始肆無忌憚、群情激憤地對友建志離家出走的始末評頭論足,甚至想從友誠和友誠媽這裡挖出一些聞所未聞的細節。友誠忍受不了滿屋子的罵聲一片,這時候他會出去走一走。曾有一位大腹便便的闊老板表親,當著友誠面,罵的滿是唾沫星子,“連自己老媽都扔下不管了!這就是個畜牲!”

  友誠常常設想:“如果說離婚對於友建志來說算是一張牌的話,那麽他離家出走久久不歸,是不是藏得很深的另外一張底牌呢?他還是在演苦肉計,只不過藏著一張不肯輕易亮出的黃牌,他正在為出這張牌而蓄力。又或者,他是否精心籌劃了另一場持之以恆的表演?只不過這次他表演得更加賣力、更加投入,如此,因了他的強大耐心,友誠的背叛便不再是結局,而變成這場戲最為精彩的一個橋段。目前人們還會罵他小人,人們還會猜疑他在外面和友誠媽偷偷過在一起,不,是一定會這樣覺得。可時間流逝會證明真實,人們忍不住開始懷疑,開始打探,友建志到底回來了嗎?友建志到底在哪裡?友建志還是沒有消息嗎?人們會從一個又一個可信者的嘴裡得到一次又一次否定的答案,直到終於相信友建志消失了,並不是說慌。那麽友建志的牌就得逞了。這和假離婚的效果是一樣的,只不過晚到了些年。那時候還會不會一眨眼就回來?

  “他到底是在堅持演戲呢,還是早已經放棄了?他已無勇氣、興趣和意志再演下去,他已經絕望了沒有?

  ”只不過這場戲的代價實在太大了,代價是他犧牲掉自己。一旦帶上臉譜,再怎麽使勁也拔不出來,他入戲太深,老認定自己是一個普天下莫大的受害者,陷進了與世界為敵的幻想,於是他只能做一個傷心人,做傷心人才會做的事,做傷心人該做的事,所以他遠走。這場決絕的離別只是一個瘋子的臆想,一個幻影,明日黃花,一絲意義也剩不下,終歸又有什麽意義。

  “這曾是他自導自演的一場戲。這出戲到底是什麽樣的, 最後隻取決於他。他是一個什麽樣的人,這個戲就會怎樣落幕。

  “毫無疑問,離著落幕還遠呢!”

  友誠終於不再回首往事了,脫離了當時情景,他看的更明晰了。“他走了倒也好,至少待在家裡會很煩心。他擺脫了很多會有的煩惱,許多過去的煩惱也該差不多忘掉了。”當友誠把結婚證還給友建志的時候,不光是妥協,還因為友建志的想不通。“他終有那麽一天會相通,他仍在苦惱只是因為還沒有遇上頓悟的契機罷了,這個契機需要他自己去尋找,自己去反思,自己去成長。只要順其自然就好,有的時候看似絕路其實反而是生機。讓他去尋找自由吧!”

  無論如何,到了終章,人們終究還是會發現,只有他,友建志,是徹頭徹尾的受害者,是無辜的犧牲品;只有他最應該被人們同情,也最值得被人們同情。他友建志是真的,一切都是屬實的,所有旁觀者似乎都被證人的假供給騙了。他沒有得到人們應有的同情,他更不應該受到所有人的鄙視。而這一切壓根都不需要懷疑,事實會證明這一切。

  那些罵過恨過他的人,朝他吐過唾沫的人,那些無情審判他的人怎麽樣呢?他們隻習慣於朝他身上潑髒水、扔刀子,朝著一個弱者身上無理取鬧地發狠,昧著自己的良心。他們善於嫉惡如仇,卻分不清真正的善惡,人們有必要執著於善惡分明嗎?或者說世界上真的有善惡嗎?如果答案是肯定的,人們不會想到自己首先就是惡的。

  正因如此,友誠陷入了深深的悔恨當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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