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便是肉茶湯?”

　　王老頭家中，完整目睹了一遍肉茶湯燒製過程的莫振聲，看著手中那杯濃茶。

　　茶泛青色，其中卻有赤紅的絲線，即便茶碗靜止，那些絲線也流動不止，給人的感覺就如同活著一般。

　　“這是頭道茶，血氣最濃，便是一般的陰鬼也沒這個喝的本事，得是那些城隍司的陰差和山神老爺坐下的小官才能喝，咳咳咳、咳咳咳！”

　　莫振聲端起茶碗，細嗅之下，發覺有一股濃鬱的如同花蜜般的香味，如同女子天生腹韻。

　　“取五髒之精血，匯骨肉之精氣，熬髓煮筋，分明是肉湯，卻白淨的好似春水，所有精華全部匯聚道這些血線茶葉中，這便是丹道嗎?”

　　莫振聲將碗中茶水一口飲盡，頓時有一股暖流在胸腹中炸開，隨著血液向著四肢百骸湧。

　　如浪潮，如疾風，一波接一波，恍惚間，莫振聲感覺自己的血肉都成了水，被帶著一起波動，自表皮起了無數的褶皺。

　　他又想起了那本丹書中的丹道。

　　“故萬物皆化生一氣，所謂丹者，便是取萬物之氣，煉萬物之妙，補自我之缺。”

　　“那到底，何為一氣?”

　　在莫振聲身旁，看著他閉眼似乎在體悟什麽，王老頭的眼中閃過一陣歎息。

　　這肉茶湯，精血太盛，對鬼來說是好東西，對那些陰差、小官來說，也有些許效用，但如果用在凡人身上，就是毒藥。

　　他身上的傷病是怎麽來的?

　　不就是因為早年好奇這燒了一輩子的肉茶湯的滋味，偷喝了一些嗎。

　　凡人的身軀，承受不住這般大藥，反而被補傷了，落下了病根。

　　後悔嗎?

　　王老頭眼中神色一陣變換，最後只剩苦笑。

　　如果重來一次，他恐怕還是會如此選擇吧。

　　睜開了眼睛，莫振聲正要說什麽，卻突然看到天空中黑氣一閃而逝。

　　“那是......”

　　微怔之後，莫振聲心頭泛起一股不好的預感，正好這時，王老頭的咳嗽聲突然變大，身軀漸漸蜷縮，咳出了猩紅的鮮血來。

　　.......

　　張滿推開門後，看著那雙眼睛，頓時嚇了一跳。

　　再看他身前，爹娘，爺爺奶奶，四個人全部被綁著，正嗚咽掙扎，見到張滿進來，頓時不斷瞪眼嘶鳴，想讓他快跑。

　　張滿懵了。

　　不僅僅是害怕，更有不知道該怎麽辦的手足無措。

　　“嘿，原來還有個小雜種，看你的年紀和他差不多大，必然是一起長大的，殺了你，他也會更痛苦吧！”

　　說著，阿大便竄了過來，一把鎖向了他的喉嚨。

　　“臭道士，你不是說你是修行者嗎，快出手啊！”

　　張滿喊了一聲，回頭才看到醉道人已經趴在地上睡著了！

　　草！

　　他邁步就跑，可是那裡跑得過魔頭入體的阿大，眼看就要被追上，黑暗中卻有寒芒一閃而逝，穿透雨水，射向阿大。

　　阿大眼睛一縮，頓時身形後退，鷂子般翻回了院中，然後一把從地上抄起張老爺子，擋在身前。

　　“哈哈哈，莫振聲，你來了！”

　　從王老頭家趕來，持著弓箭的莫振聲自黑暗中走出，眼神冰冷。

　　想起白日的那一拳，阿大心頭即屈辱痛苦，又有大仇即將得報的狂喜。

　　從旁邊的桌上隨意的抄起了一隻筷子，阿大噗嗤一聲便穿透進老爺子的身軀裡，

老爺子頓時發出一聲慘叫。　　“爺爺！！”

　　張衡頓時渾身冰冷。

　　地上的張滿一家劇烈的掙扎起來，卻隻發出嗚嗚嗚的聲音。

　　“莫振聲，你可曾想到過今日，我要你後悔你的狂妄！”

　　笑嘻嘻的，又從旁邊撿起了一隻筷子，阿大改注意了！

　　他不再想用這些人來威脅莫振聲和殺死他，而且要在他的眼前，虐殺了這些在意他，對他好的人。

　　打散他的心氣，讓他永遠沉浸在今時今日的痛苦中。

　　這恐怕比殺了他還難受吧！

　　阿大此時此刻，分外想看一眼那少年的眼神，看他的眼睛裡會不會有自責懊悔，會不會有痛苦驚懼。

　　兩雙眸子一對，阿大看到的，依舊是那一股難以形容的冰冷，仿佛世上所有東西都無法動搖的堅定。

　　那被繃緊的箭矢上，意氣濃鬱的嚇人！

　　他不會真的要射這一箭吧?

　　他敢嗎?

　　尚在懷疑之間的阿大，猛地聽到了弓弦震動的聲音！

　　他瘋了?

　　不管我手中的人質?

　　還是心性就是如此薄涼?

　　阿大被莫振聲的狠辣決絕嚇了一跳，手中動作也滿了一瞬，但還是本能的將老爺子擋在了自己的身前。

　　“不要！！”

　　張滿的驚呼這時候才傳來。

　　可是那箭矢已經劃過夜幕，準確的飛射向了阿大。

　　有了魔頭加持，阿大的眼神何等銳利，一眼就分辨出這一箭的軌跡，毫無疑問，自己再持著這麽一個累贅，那就根本無法躲開。

　　阿大於是將老爺子向著箭矢一推，然後便一個驢打滾在地上竄走。

　　這時候，莫振聲射出了第二箭，卻不是追殺阿大，而是再次射向了老爺子！

　　在第一根蓄滿意氣的箭矢穿透了老爺子身軀的幾乎同時，又一根箭矢沿著之前的傷口，再次灌入老爺子的身軀，並且恰好堵住了那創口。

　　神乎其技！

　　張家人看的心驚膽顫。

　　這時候，莫振聲眼中依舊冰冷的嚇人，連呼吸都好似忘了，張弓搭箭，再次射箭。

　　阿大一退再退，漸漸遠離了張家的人。

　　但他看著莫振聲，眼神卻也充滿了嘲笑。

　　“意氣雖不可擋，可是你又有多少意氣來用?”

　　如今為了逼退他，莫振聲的每一箭都必須繼續大量意氣，以早上的情況來看，他最多也就是五六箭的器量而已。

　　阿大默默數著，隨著躲避箭矢越來越困難，心中頓時氣的罵娘。

　　“七箭了，他到底養了多少意氣?不好！”

　　噗！

　　這一分神，莫振聲的箭終於射中了他，自胸口穿入，然後狠狠破出。

　　“啊！”

　　阿大慘叫一聲，頭也不回的遠去，而在原地，莫振聲也耗盡了所有箭矢，深深吸了一口氣後，看向了衝去抱著已經暈厥過去的張老爺子痛哭的張衡。

　　此刻，他憤怒的回過頭來，質問道:

　　“振聲哥，你怎麽能這樣對我爺爺！”

　　“那我該看著老爺子被虐殺不成?”

　　莫振聲的眼中，寒意尚未散去，四目相對，張衡的身子頓時一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