還沒有追隨劉不逐的時候,名為安格的胖乞丐是一位孝順之名聞名四方的乖孩子。
母親生有一副慈悲心腸,一生行善,還教導她的孩兒無論這個世界變得怎麽樣了,都要用一顆善良的心對待人與人世。
母親說,要以善意的目光看待一切,莫將良心割下,換取奢侈的生活。
安格將母親的話銘記於心,即便旁人怎樣嘲諷母親故作姿態,愚昧可笑,他都不在乎,一如既往地聽從母親的話。
十八歲那年,安格遇見了他最心愛的姑娘,兩人心意相通,情投意合。他努力賺錢,為了兩人的美好生活,再苦再累都不要緊,都是心甘情願的“甜蜜的艱辛”。
哪知道一向溫柔善良的母親卻反對兩人的結合,母親發現,安格心愛的姑娘在他面前善良美好,背地裡卻是一個取孩童鮮血助自己修煉的殘忍妮子。
母親對他說,如此惡毒的人,怎麽可能真心實意地愛上一個普普通通的男孩子?
一向視母親之言為金科玉律的安格隻得舍棄自己的感情。
多行不義的女孩聲嘶力竭地挽留她心愛的少年,可少年鐵了心要與她一刀兩斷。
要強的姑娘最終手執兵刃,抹了脖子,死前緊緊抓住安格的手。
“小安哥哥,我是惡人不假,可我給了你最真的心,是最深愛你的人啊。”
女孩告知安格,她取人鮮血修煉,是因為自己身患惡疾命不久矣,唯有取人鮮血修煉秘術才能繼續活在世上。
“小安哥哥,我只是想好好陪在你身旁,沒陪你到白頭,我怎麽舍得死去?”
安格心痛不已。
女孩咽了氣……
此愛此心,情真意切,以死為證。
她待他的心,他已明了。
可她為了他取了那麽多無辜孩童的性命,他怎麽能昧著良心繼續與她在一起?
然而無盡悲痛的少年心裡深處忍不住湧出自私可怕的念頭——
“去他娘的良心,她的惡對我而言,是情真意切的美麗努力,幾斤幾兩良心可換我一份無悔愛情啊?!”
自心底深處湧出的可怕念頭被安格壓在心頭,他望著溫柔善良的母親,露出逞強的笑容,說心愛之人的割喉自懲,終於給了那些無故丟命的孩子一個交代。
同年,母親慘死於街頭!
殺害母親的是一名戰力強大的女子,她裝扮成一名人畜無害的賣花女,趁母親不注意,用一把長劍刺穿了母親的心肺!
母親口吐鮮血,緊緊拉住安格的手,讓他莫要報仇。她說,人終有一死,或早或晚而已,又何必再添仇怨,冤冤相報?
安格忍住悲怒,一向孝順的安格不願違背母親的臨終之言。
就在此時,手執雙斧的劉不逐緩步而來,坐在伏地悲痛的安格身旁。
劉不逐雙手撐地,投目遠方,輕描淡寫道:“知道你母親為什麽不讓你報仇嗎?”
安格嘗試用母親的角度給出合理的解釋:“母親說冤冤相報,了之不盡,不如放下仇恨,過好自己的日子……”
“是麽?”劉不逐盤腿坐在地上,托著下巴笑眯眯地說,“你可知道你母親的真正身份?在你尚未出生之前,你的母親是讓人聞風喪膽的‘滅家惡犬’,跟隨你的父親,做那毀家屠人的殺手勾當。”
“後來,你的父親死於仇家之手,她也受了重傷,懷著身孕一路逃亡,顛沛流離至此,開始隱姓埋名,隱藏過往而活。
” “殺你母親的人,不過是一個為父報仇的可憐人。所謂的樂善好施,只是你的母親保全自己安穩生活的手段!”
安格聞言,腦袋一片空白……
他不敢相信,一直要求他多行善良之事的溫柔善良的母親竟然是個大惡人!
他自小聽從母親的話,以一生行善為目標,為此,他最心愛的姑娘死了……
源於母親的“行善信念”受到重擊,安格抱著腦袋,瀕臨崩潰,“不可能的,不可能的,你撒謊,母親絕不是那種人……”
劉不逐大笑出聲,“你母親要求你做個善人,只是她深知自己必遭報應,在她死於仇敵之手以後,一定會有人對你下手……”
“而你成為一個善義聞名四方的人,那些仇敵仍執意要殺你,就會成為惡的一方。她讓你做個善良的人,只是想利用善義之名作為盾牌,保全你的性命……”
“惟有惡,才是人心的真正面目,芸芸眾生,生來便是自私邪惡的!”
“人性本惡,這本應是世人皆知的道理,偏偏有人弄出那虛偽的善良,妄以所謂的良心,遮掩真實的人性……”
劉不逐站起身來,大聲道:“你的悲劇,便源於那虛偽的善良。令你痛苦的,不是公開純粹的惡,而是虛偽醜陋的善!”
安格渾身顫抖……
接著,殺害母親的女子帶著一批凶神惡煞的人來到街頭,當眾拆穿母親的身份!
滿懷怨恨的人湧入街頭,鋒利的兵刃對準了安格。而深受母親與安格的善義舉止所影響的城民攔在那群人面前,把他守護。
雙方各執一詞,都將對方稱之為惡人,甚至大打出手!安格在混亂的人群之央頹然倒地,眼前所見,竟全如劉不逐所言……
心愛女孩死在眼前的畫面與母親溫柔善良的面目在劉不逐無情拆穿的真相之下揉在一起, 化成可怕的鬼,爬上安格的心……
鬼入心扉的安格伏地大哭,而後仰天大笑,面目猙獰,笑聲悲涼。
這一刻,安格徹底崩潰了。
劉不逐帶走崩潰的安格……
很久以後,人們發現劉不逐身旁多了一條忠心耿耿的狗。
曾以善義為生活準則的善良少年臣服於爬滿心頭的鬼,淪為了劉不逐的惡犬,誓要將世人的“心之面目”公諸於世!
從安格變成安狗子的胖乞丐知道自己終究免不了一死,他不怕死,可他害怕見到已赴黃泉的母親與自己喜歡的姑娘。
這份扎根於心的害怕他不知從何而來,也不知道如何解決。
安狗子總會忍不住的想,若是與她們重逢,自己是以對待惡人的姿態面對母親,還是用面對善人的態度走近她?
而她心愛的姑娘,是該以面對殺人魔鬼的態度同她說話,還是將她當做殉情的癡情女孩緊緊擁抱?
鮮血化成的“血蛇”慢慢吞食他的血肉,劇烈的疼痛宛如凌遲……
“不行,我不能死!”
安狗子大吼一聲,幾條血蛇咬住了他的一條手臂。他一咬牙,揮刃卸掉了右臂。
鮮血如注,安狗子臉色蒼白,點了幾大要穴,止住了血,掠到一旁。
紅裝乞後湧出的鮮血如泉水一般,紛紛化為血蛇,往方圓四周爬去。
一旁正在混鬥不休的城民們見到血蛇吐著可怕的蛇信子向他們咬來,慌忙躲避,本已混亂不堪的場面變得更加混亂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