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教室,桑椀發現,自己原本整齊的桌子空空蕩蕩,課本筆記本都被掃到了地上,桌面上坐著一個長發女生。
同桌的女生白著臉,低著頭。薑曉曉站在旁邊,正在情緒激動地說著什麽。
此刻的班裡很安靜,空氣中彌漫著一股死寂。她聽見薑曉曉憤怒的聲音,“憑什麽.....撿起來......”
感覺到身旁人都若有若無向後看,女生回過了頭。那是一個長相甜美的女生,化著淡妝,裙擺下的腿又長又直,看見桑椀走近,優雅啟唇:“你就是桑椀?”
桑椀還沒反應過來,只是愣愣地點了點頭。“你跟我出來。”
她大概是練過芭蕾,走路姿勢輕盈又優美。
薑曉曉擔心地拉了拉桑椀的袖子。桑椀拍了拍她的手,牽起蒼白的唇笑了笑,跟著女生走了出去。
洗手間外面,臨近上課,這會兒沒什麽人。女生抱著手倚在牆壁上。
“自我介紹一下,我叫霍真真。”她伸出手,想要和桑椀握手。
見桑椀沒有要伸手的意思,她絲毫不惱。“你知道那些帖子是誰發的嗎?”
桑椀猛地睜大了眼,“是你!為什麽?”
霍真真倏的揚起了一個燦爛的笑,湊近了她耳邊,語氣輕快,內容卻讓桑椀如墜冰窟,“當然是想要......毀了你。”
“為什麽?”桑椀唇色發白,憤怒使她的臉慢慢變紅。
女生直起身,好整以暇地看著她,語氣殘忍,“因為......季清嶼是我男朋友。”
“轟——”
當頭一棒。
有那麽一瞬間,桑椀甚至覺得自己有些輕微耳鳴。
臉上因憤怒而產生的薄紅倏地褪得一乾二淨,一張臉白得幾乎透明。
桑椀僵在了原地。
身體不受控制地顫抖,巨大的恐慌順著腳踝爬上脊背。桑椀努力牽動嘴角,想要露出一個從容的笑,可惜力不從心,那微小的弧度還沒顯現在臉上便驀的消失了。
桑椀聽見自己的聲音輕輕響起,風一吹便散:“你……是季清嶼的女朋友?
對面的少女臉上掛著漫不經心的笑,聞言看了看自己纖長而白皙的手指,“當然。”
霍真真看著眼前女生水光氤氳的眸子,眼神憐憫而隱隱帶著快意,“投懷送抱之前都不打聽打聽的嘛,可惜了,你也算漂亮,下次記得擦亮眼睛哈哈哈。”
少女嘴角上揚,笑聲輕快而暢意。
像是被人從頭頂潑了一盆冷水,桑椀渾身涼意地站著,腦子也被一起凍住了。
見女生離開,僵直地伸出了冰涼的手,拽住了她的衣擺,“那個帖子……”
霍真真一愣,隨即皺著眉有些嫌惡地甩開了她的手,“你放心,只要你不繼續糾纏季清嶼,我會把帖子刪了。”說完,揚著勝利的笑容轉身。
身後聲音傳來,聽不出情緒,“不止刪除,還有道歉,澄清。”
霍真真有些輕蔑地回頭看了一眼,“唔,看我心情。”
桑椀定定地站著,看著少女優雅窈窕地走遠,腦子裡亂的像一鍋粥。
原本確定的目標一下子動搖了。
季清嶼有女朋友,她不會也不可以介入兩人。
之前的迷茫又出現了。
“叮鈴鈴——”,上課鈴聲響起,桑椀如夢初醒,快步回了教室,無視周圍若有若無的視線,桑椀低著頭,冰涼的手指在屏幕上滑動。
帖子還在,高高掛在論壇最上面,霍真真並沒有立即刪除。
越來越多的人轉載,編造各種各樣的故事,她徒勞地一字一句打著字:拜托,不要以訛傳訛……
屏幕一亮,是薑曉曉發來的微信。
【睡不醒】:軟軟你沒事吧?
眼睛募的一酸,桑椀咬著唇。
【月亮滿了】:沒事。
【睡不醒】:我們去告訴老師吧。
手指一頓,桑椀沒回,她不想把別人扯進來。強撐著聽完一節課,桑椀頂著無數情緒莫名的視線,敲響了老師辦公室的門。
“咚咚咚。”
“請進。”
溫和的男聲傳來,她咬著毫無血色的唇,推開半開的門。見桑椀進來,梁烯汝有些驚訝,“桑椀,你找老師有什麽事嗎?”
桑椀有些猶豫,“老師……”
辦公室裡,桑椀看著自己的腳尖。
身前老師聲音一如既往地溫和,內容卻讓她如墜冰窟。
梁烯汝歎著氣,苦口婆心,“桑椀呐,老師也知道這很痛苦。”他看著面前少女乖巧的臉,有些不忍心,“聽我一句勸,忍忍啊,過段時間就好了。”
桑椀木然地聽著。
老師還在勸,“不是老師不想幫你,實在是,”他一頓,有些無奈,“實在是幫不了你啊。”
桑椀輕輕地吸了口氣,仍是看著地面,聲音聽不出情緒,“好的,謝謝老師。”
見眼前的女生聽進去自己的勸告,梁烯汝欣慰地點點頭,“這就對了。”他再次歎了口氣,“過不久同學們都會忘了的,回去吧。”
“好的。”桑椀拉上了門。
心裡微哂,怪不得霍真真胸有成竹,有恃無恐怖原來是沒人能奈何得了她。
周圍視線依舊,桑椀心中只剩麻木。沒有回教室,找了個操場的角落坐著。今天天氣不太好。深藍色的天空陰陰沉沉,醞釀著風暴,像是此刻壓抑的心情。把校服外套墊在身下,桑椀躺在了這片深藍下。
迷茫。
沮喪。
無措。
眼前一暗,她從空茫的思緒中回過神來,身旁多了一個人。桑椀眯了眯眼。
男生凌厲的側臉好看的如一幅畫。半響,誰也沒說話。
“怎麽沒回教室。”男生聲音輕輕的,像是怕嚇到她。
“不想回去。”桑椀抬起手臂放在了眼睛上。倏地,她聽見了一聲輕歎。
身邊窸窸窣窣,多了一個人的體溫。溫潤清朗的男聲再次響起,“可以給我一個機會當你的情緒垃圾桶嗎?”
桑椀放下了手,側頭,撞進了一片溫柔裡。
募地,眼淚就這麽流下來了,28歲的季清嶼也曾這麽看著她。
祁楚禮神色不變,看著她水光氤氳的眸子,心口處毫無預感的一疼。沉默了半響,他伸出手,遮住了女生濕潤的雙眼。
這動作像是一個開關,桑椀隨著他的動作閉上了眼,眼淚流得更凶了。她咬著牙齒,想要忍住嗓子裡的嗚咽,最後還是發出了破碎的哽咽。
桑椀嚎啕大哭。重生時的迷茫與希望,重遇季清嶼時的興奮與欣喜,看到帖子時的無措與恐慌,知道季清嶼已經有女朋友時的悲傷與難過,全都隨著眼淚宣泄了出來。
回憶到這裡便是結束了,桑椀回過神來,眼前是人山人海的食堂大廳,耳旁是熙熙攘攘的吵鬧,她募地便生出了一股恍惚來,像是做了一場悲傷而漫長的夢。
“想什麽呢?”眼前突然出現了一隻揮動的手,修長而骨節分明,抬頭望見的是祁楚禮帶著笑意的眸子。
桑椀倏的笑了,“沒什麽。”
如夢初醒。
桑椀終於回過神來了,她看著眼前食堂裡熙熙攘攘,湧動的人頭,有些恍惚。
明明不過是幾天之前發生的事,桑椀卻恍惚感覺過了還久。
此時此刻她募地便生出了一股恍惚來,像是做了一場悲傷而漫長的夢。桑椀有些感歎,曾經讓她痛不欲生,久久不能釋懷的事情也成了過眼煙雲,無足輕重的小事,短短一段時間,卻讓她感覺度過了幾年,不僅心態變了許多,對事情的承受能力也突飛猛進。
“想什麽呢?”眼前突然出現了一隻揮動的手,修長而骨節分明,抬頭望見的是便是祁楚禮帶著笑意的眸子。
不知怎麽的,桑椀倏的便笑了,“沒什麽。”
這笑讓正正坐在她面前,目睹了全程的祁楚禮有些怔愣,不知道為什麽,他總覺得這笑蘊含的並不是那麽純粹的笑意,恰恰相反,他感受到的居然是悲傷和釋懷。
祁楚禮慢慢地皺起了眉,發生了什麽?或者說,剛才她走神的那一瞬間,到底回想起了什麽,什麽事會讓她露出這樣複雜的表情。
季清嶼完全沒注意到旁邊發生的事情,此時此刻,他眉頭緊鎖,面上沒什麽情緒地看著座位對面的女生。
坐在對面的霍真真像是全然沒感受到眼下這氣氛的詭異,只是兀自地笑著,一時沒有開口的意思。
聽到旁邊祁楚禮的聲音響起,季清嶼的目光也自然而然地落在了話題的主人身上。
這一轉頭就看見祁楚禮抬手在女生眼前揮了揮,笑容帶著隱隱的寵溺。
這動作實在是太親昵了,季清嶼看看面色就隱隱變了。
但最讓他煩躁的是,女生並沒有對這個略顯親昵的動作產生任何意義,而是習以為常,沒有絲毫的奇怪和覺得這個動作突兀的意思,他心下一緊,桌下原本平淡自然搭在大腿上的手已經不自覺地握了起來。但還沒等他做什麽說什麽,女生接下來的反應卻是倏的讓這股燥意消失了。
桑椀對著祁楚禮倏的笑了。
只是,這個笑,比起平時她單純而沒有絲毫陰霾的笑,這個笑就顯得複雜得很。
不是單純的因為愉悅而自然而然地產生的,而是像是突然之間想通了什麽,對什麽釋懷了,那是一種灑脫而對自己和解的笑。
霍真真原本還在躊躇怎樣主動開口與清嶼哥哥道歉,然後恢復到之前的那樣,結果還沒等到她想好怎麽開口,便猛地注意到了對面的清嶼哥哥的注意力已經不在她身上了。
而是落在了......桑椀。
又是她。
這個人好像是出生來專門克她的,自她出現之後,一切都變了,特別是清嶼哥哥。從前清嶼哥哥從來都沒有和她發過脾氣,甚至沒有產生過矛盾,自從她出現在他們的生活裡之後,先是清嶼哥哥一反常態,居然同意了女生和自己做同桌,而且還是他自己要求的,知道這個消息的時候,她第一反應便是不敢置信,因為清嶼一直都是這樣的,不和女生做同桌,無論是什麽時候,無論對方是誰,從沒有破例,或者說,為誰破例過,知道那一天......
“真真......有件事不知道該不該告訴你。”閑聊的好好的,平時和她關系很好的薛檸妝容精致的臉上此刻滿是糾結,突然開口說道。
彼時霍真真並沒有把她的話防在心上,於是便無所謂的搖了搖頭,“沒事,什麽事,你說吧。”
薛檸臉上是她從未見過的糾結,聽到她這麽說,她隨即便飛快地看了她一眼,說這話的時候語氣是小心翼翼的。
“呃,就是......”
她拖長了聲音,卻還是沒有說是什麽事情。
於是霍真真就笑了,她開口時語氣是隨意而打趣的,她並沒有覺得有什麽事情她是不能知道的,“不是薛擰你今天是怎麽了?怎麽說話吞吞吐吐的,有什麽事情是我不能知道的,你直接說吧。”
得到她的肯定,薛檸好像得到了一顆定心丸,只見她深吸了一口氣,像是害怕著什麽,視死如歸地閉上了眼,語速飛快地開了口,“就是我聽別人說季清嶼那個班新來了一個女的,然後他兩好像走得很近。我有個朋友不僅看到了他給那個女的打傘,而且聽說他還主動要求換了和那個女的做同桌。”
薛檸的話音剛落,氣氛便是倏的一滯。
霍真真的臉上的笑容已經慢慢僵住了,她慢慢地開口,語氣滿是冷意,“你說什麽?”
薛檸明顯是被她這個表情嚇到了, 只見她顫顫巍巍地吞了口水,語氣頓時變得吞吞吐吐,磕磕絆絆,“欸欸欸,就是季清嶼,欸他不僅給一個女生大傘,而且還和她做了同桌,而且還是他主動要求的,呃呃,而且,我聽我在他們班的朋友和我說,他們一起消失了一下午......”
薛檸說著說著語氣便慢慢弱了下來,聲音也越來越微不可聞,在霍真真越來越冷的目光下,她最後這句話幾乎是氣音說出來的。
霍真真徹底冷了臉。
她不知道自己是如何鎮定地拿出手機,在冷靜地在聊天欄裡打下這句話的。
【清蒸魚】:季清嶼的同桌是怎麽回事?
她手指微動,這句話便成功發送了,她看著手機屏幕,不知道在想些什麽。
那頭很快便回復了。
【糖】:你......知道了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