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湯泉像往常一樣,來私塾教日語了。
孔溪雲瞅準課間空隙,站在院子裡對他招了招手。湯泉連忙走進院子,笑著說:“孔兄,看來你是要走了,是要去上海嗎?”
孔溪雲一驚,似乎聽出了弦外之音,卻不動聲色道:“正是!”接著,也話中有話地問上一句,“你是怎麽知道的?”
湯泉抬頭望望天,說:“你回來探親的時間夠長啦,不管怎麽說,都該走了。”
孔溪雲跟著抬頭看天,微笑著說:“我是該走了。”
“你很少主動跟我說話,我猜啊,你是肯定有話要跟我說。”
“我跟你告別,期待後會有期。”
“好,我們後會有期!其實啊,我跟你很是投緣,有機會我一定會來上海看你。”
“好啊!我一定在上海等你。”
“我猜,你肯定不止要跟我告別,定然還有別的事。要不要我派車送你去城裡搭火車?”
“這倒不用,我有一個不情之請,不知道該不該說。”
“盡管說就是啦!哈哈,孔兄到現在還跟我客氣什麽呢?力所能及之事,在下一定願意效勞。”
“我想請你幫我開張通行證。小弟記得你說過,你可以幫我開張特別通行證的。”
“沒錯,這點區區權力,在下還是有的。不過,孔兄啊,你來去自由,要我開特別通行證幹什麽?”
“不是為我。”
“不是你要的通行證?你可不能害我!”
“所以我很難開口。”
“唉!你說吧,你是想帶誰走?”
“當真是什麽都瞞不過你!我就不繞彎了,馬元書這個孩子太可憐啦,他留在鎮上沒有出路了。畢竟還是個孩子嘛,這日子怎麽過呀?所以我想請你幫個忙,放他一條生路。”
“我還以為孔兄是要帶你表弟沉閣走呢!原來你是為了他!孔兄為人,在下佩服!佩服!”
“不敢當、不敢當!你太客氣了。在這段時間裡,我什麽事都看在眼裡,可是,孩子是無辜的呀!禍不累家人嘛!”
“我明白!有些事啊,我也無能為力。”
“你是意思是……通行證辦不了?”
“嗯,這事我不能答應,否則,萬一的話,我這飯琬要被砸的。”
孔溪雲一聽,頓時大失所望,眼裡不覺流露出一幕鄙視的神色,暗暗對自己說,高估湯泉了!同時,腦子開始快速轉動,尋找其它辦法。
不曾想,過了一會,湯泉突然悄聲說:“孔兄,你真想帶他走,有一個人可以幫你。”
孔溪雲眉頭一皺,下意識般的問:“誰?”其實,在他的心裡,並沒有第二人選。孔溪雲想了一個晚上,一旦湯泉之力借不上,只能想辦法乾掉後門密探,趁天黑摸出鎮去,這樣的弊端是,非但自己將暴露,還會連累父母和私塾,橋本一郎假如誅連無辜,那些學生就會變成刀俎,後果不堪設想。
孔溪雲想到這兩個帶走馬元書的辦法,唯獨沒有想到另外有人可以幫忙,所以才會脫口而問。
湯泉附在孔溪雲的耳邊,說:“馮雲炳。”
孔溪雲一聽,倒吸一口涼氣,前後門外,均是馮雲炳安排的暗探,去求他幫忙放馬元書走,不等於自斷生路嗎?便搖了搖頭,推辭道:“我跟保長不熟。”
“解鈴還需系鈴人,非他不可。”
“不明白。”
“監視馬元書,是橋本一郎交給馮雲炳的任務。
現在明白了嗎?只要馮雲炳有心放馬元書走,才能走得成。” “有點懂了。你開通行證的話,橋本一郎一定會知道,到時你就得擔責了, 只有馮保長出面,馬元書跟我走才能瞞天過海。”
“聰明!”
“可是,我沒有理由去求馮保長幫此大忙的。”
“有意思,你這話就有意思了!那你有什麽理由叫我幫你?”
“你說的,我們投緣。”
“哈哈,哈哈哈!”湯泉努力壓低笑聲,低頭捂嘴,似乎在極力控制著。他的笑容隨即一收,接著說:“孔兄啊,看透不說透,才是我們真正的投緣。”
孔溪雲一凜,此話實在耐人尋味,卻不能再說下去了。於是,他歎了口道:“馮保長那裡行不通的,這事就算了,就當我沒說。”
“你別急著說泄氣話呀!又不用你出面,我知道有一個人,可以替你去跟馮雲炳傳話,而且我保證,馮雲炳一定會乖乖地聽話的。”湯泉刻意眨了一下眼睛,故作神秘地說。
孔溪雲能想到傳話之人,非江沉閣莫屬,不過,他想不明白,“馮雲炳一定會乖乖聽話”這句的意思,立即拒絕道:“別打孩子的主意!”
湯泉拍了拍孔溪雲的肩膀說:“你想到哪兒去了!我說的這個人,是馬元書的哥哥馬元良。”
孔溪雲的心裡頓時一個咯噔,馬元良犧牲得面目全非,湯泉和鬼子們不知道他已死,倒也情有可原,但要一個死人出面傳話給馮雲炳,誰也做不到!而且,湯泉是友是敵,身份難辨,如果他是在設陷阱,就這麽一跳下去,那後果,根本不必多想了。他想到這兒,立即說:“唉,你說笑了,我一不認識馬元良,二不知道人家流落何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