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使館公職人員的每一次外出使館大門,均有嚴格的規定和登記制度,更別說要走出京都,前往熊本了!但是,黃淑慧卻顧不了這麽多了,她沒有告知任何人,一意孤行,一走了之,瞞著所有人私自離開大使館去了熊本,並找到了橋本一郎的家。
橋本一郎家只有其母與其弟在,對於橋本一家來說,中國人有著殺夫、殺父之仇,面對突然造訪的黃淑慧,自然不受待見,甚至連家門都沒允許進,當然也就沒有打聽到關於橋本一郎的任何消息。
橋本一郎避而不見,黃淑慧見此沒法可想,隻得回轉大使館。而此刻的大使館,也因為一個秘書一連失蹤多天而鬧騰開了,以至於非但驚動了日本政府,還把黃淑慧的出走稟報了國內。當黃淑慧一回到大使館,當即遭到了停職的處分,且連同其夫丁維士,一起被遣送回了國。
黃淑慧與丁維士一回到北平便離了婚。她在北平也就待不下去了,隻得隻身回到上海。
天下沒有不愛兒女的父母,只要別傷心過分就行。
在哥哥的斡旋下,黃淑慧取得了父母親的原諒,帶著喬英子回到了川沙鎮的老家。黃淑慧與哥哥合計著,誆騙父母說其夫丁維士暴病身亡,這才回家投靠父母,而喬英子乃與亡夫所生。靠著這瞞天過海,黃淑慧母女終於過上了一段平靜的日子。
沒過一年,黃淑慧仍舊難忘橋本一郎,她跳過哥哥,以去日本留學為名,說動父母同意,再一次去了日本,並直接去了熊本橋本一郎家。
這一行,黃淑慧的心終於死了。因為,橋本一郎結婚了。她懇求見橋本一郎一面,但遭到其母拒絕,只是給她看了橋本一郎的結婚照,以及一張身著軍裝的單人相片。黃淑慧這才知道,橋本一郎參軍了,但去了哪裡,誰也沒有告訴她。
就在黃淑慧盤桓在熊本,意欲尋機見橋本一郎一面之時,卻等來了警察的驅逐。因為,黃淑慧曾經是大使館的公職人員,且有過不良的記錄,最終被按上了“中國間諜”嫌疑人之名,遭到了限時離境的待遇。
得幸川沙鎮閉塞,消息流傳不快,但此事一經鬧大,是再也瞞不過父母了。其父再也無法容忍女兒黃淑慧的離經叛道,震怒之下,把黃淑慧母女倆趕出了家門,又是其兄黃叔平的暗中幫助,安排她母女住在文康裡棲身。
家醜不可外揚!黃淑慧母女從此遠離了娘家與鹽幫的視線,過上了普通百姓的生活。
哥哥於心不忍,便把位於市區的幾個商鋪交給了她,並答應,待風聲平息,父母怒氣不再,便來接她們回家。
黃淑慧母女依靠著收租度日,倒也衣食無憂。只是,日本人從扶植溥儀傀儡政府開始,國人對日本人便深惡痛絕,包括黃淑慧的父親和哥哥,對日本人素無好感,黃淑慧回川沙之事,便再無下文。“盧溝橋事變”之後,黃淑慧徹底絕了回川沙之念,與娘家人誰也不肯原諒誰,隻與哥哥黃叔平保持著聯系,卻與父母再無來往。
她們母女倆相依為命,時間這麽一晃,就十幾年過去了,喬英子已悄然長大。
貌似平靜的日子,在黃淑慧的身上,卻注定多有波瀾。
橋本一郎回國參軍後,很快又來到了中國的東北戰場。他雖然戰功累累,但因為受黃淑慧的牽連,政治前途卻遭受諸多限制,始終沒有得到重用。
初回國時,橋本一郎為了表明自己的政治立場,很快與本土姑娘千葉代成婚。
卻因為橋本一郎的一次受傷,令他失去了生育能力,千葉代始終沒有懷孕生養。這樣不堪的經歷,加上父親死在了中國,也就在潛移默化中,讓橋本一郎的心裡逐漸扭曲,一踏上中國的土地,惡念更甚,在戰場上殘暴成性,對黃淑慧母女不聞不問,均在情理之中。 後來,橋本一郎被調往留亭鎮擔任征糧隊長,卻很快遇挫,軍糧被孔溪雲所劫。這樣的敗績,當即斷送了橋本一郎的前程,遭到了軍部的解職處分,調往日軍東部戰區陸軍駐滬司令部軍需部,擔任了一個閑職。幾乎與此同時,同樣從軍的弟弟,同樣來到了中國的戰場上, 在一次戰鬥中陣亡了。
自己被貶,加上得到弟弟陣亡的消息,讓橋本一郎一蹶不振,整天借酒消愁。他自己沒有與千葉代生養,弟弟也沒有子嗣,更是令橋本一郎愁上加愁。直到這時,他終於想到了黃淑慧,還有他的女兒喬英子。
橋本一郎利用天時地利,很快找到了黃淑慧,提出了要把喬英子接去日本的想法。此時此刻的黃淑慧,心已冷,情已逝,她一口拒絕。橋本一郎豈肯就此罷休!連續派人前來威逼利誘,一心想說服黃淑慧,把喬英子交給他。黃淑慧堅持己見,毫不讓步,而令她稍安的是,橋本一郎與自己的交涉,都背著喬英子。
正當黃淑慧為此揪心的時候,卻突然接到了橋本一郎的死訊。橋本一郎在小酒館遇刺身亡,日本駐滬司令部怎有置之不理之理?他們並不知道刺殺橋本一郎是嚴青所為,當即開始徹查橋本一郎的死因。
這麽一查,也就查到了黃淑慧的身上,盡管最終黃淑慧擺脫了雇人刺殺的嫌疑,但經此一折騰,喬英子是橋本一郎所生一事,是再也瞞不住了。喬英子在得知自己的父親是日本人後,當即委屈地大哭了一場,在當時抗日呼聲一日高過一日的環境下,仿佛自己變成了過街老鼠,再無顏面回校了,整天躲在家裡以淚洗面。
人死為大,且畢竟轟轟烈烈地愛過一場,黃淑慧沒有在家設靈堂,也拒絕了日方邀請,沒有去出席橋本一郎的火花儀式,但念在女兒父親的份上,頭上戴了一朵白花,幫喬英子的手臂上戴了黑紗,借以告慰死者的亡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