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路走得太久,看到一絲黎明的征兆,已足以讓孔立強和卓立男異常高興。可是,他們對於“天快要亮了”的猜想,卻僅僅猜到了其中的一角!
戰鬥在地下隱秘戰線上的同志,大都是單線聯系,多線並行,各自完成上級安排的任務,堅持在不同的戰線上。
軍統上海站行動四組少校組長原一峰,原名叫駱爭鳴。他的真實身份是,打入軍統的共產黨員,接受邵璽安同志的單線領導,代號為“駱駝”!
黃桂仁來滬采購煙酒物資,原一峰受軍統安排,負責黃桂仁的安保工作,因而與孔立強有了接觸。
在當時,孔立強發現黃桂仁的行蹤,想方設法尋找組織的信息發出後,浦成同志受孟銅的委派,立即從蘇北根據地趕來上海,與卓立男取得了聯系,阻止孔立強對黃桂仁采取任何行動。
孟銅委派浦成來滬,又有原因。
遊擊縱隊在滬組建的首個聯絡站,浦成同志不直接參與聯絡站的工作,他屬於受遊擊縱隊直接領導的駐滬聯絡站第二梯隊人員。他帶著另外兩位同志潛伏在上海,暗中協助聯絡站為部隊籌集軍需物資。
遊擊縱隊首個駐滬聯絡站遭到特高課的破壞後,浦成奉命撤離上海,回到了皖南根據地。由於浦成下線的另外兩名同志沒有與聯絡站人員接觸過,他們倆則繼續留守上海待命。
何立海與孔立強一前一後抵滬,著手重建駐滬聯絡站,然而,他們卻命運多舛。
隨著何立海病故,皖南事變爆發,孔立強遭受道組織的質疑,暗中協助他們展開工作,浦成與隸屬於江蘇省委上海局的幾個同志,立即再次隨之悉數轉移。
孔立強被孤立之後,因孟銅受梁子昆犧牲前所托,便與浦成一起冒險來滬,見了孔立強一面。出於謹慎起見,當時浦成沒有與孔立強和卓立男照面,他與留守在滬的那兩位同志一起,負責孟銅的外圍保安工作。
正是那次的會見,讓孟銅對孔立強有了新的認識,也看到了他積極工作的決心,便有心等待孔立強通過組織審查,再安排其新的任務。因而吩咐浦成,要提前在孔立強身邊安排同志,以期等到時機成熟,他們可以立即展開工作。
浦成受命,卻為了保密,只是要求他手下的兩名同志,自己想辦法潛伏進沙涇港路17號日用百貨貿易商行。浦成安排他們潛伏到孔立強的身邊,卻沒有告訴他們此次潛伏的目的和任務。
這兩個人,一男一女,男的名叫粟永盛,女的叫許萍。他們初來滬時假扮夫妻,時間一長,日久生情,得到浦成代表組織的批準,成為了真正的革命伴侶。
就在孟銅召見孔立強那天,粟永盛偽裝為擦鞋匠,許萍則裝作賣煙女,守在巷口望風監護!當時,由於孔立強晚到,卓立男按照事先的接頭預案,把孔立強留在天井裡,用胡攪蠻纏之法拖延時間,等待同志們傳遞來安全的信息。
孔立強和卓立男不知道的是,那幾聲報平安的敲門聲,正是浦成所敲。
同志之間近在咫尺,卻隔門如隔天涯!
後來,粟永盛和許萍一得到孔立強的招聘信息,立即雙雙前往應聘。最終,許萍被錄用,粟永盛卻失之交臂,轉投去了一家貨運公司。
孔立強和卓立男在明,從不顯山露水的許萍在暗。他們就這麽兩兩相望,一個見君不識君,一個知君不認君。孔立強和卓立男多次扳著手指頭來猜,猜到了所有人,偏偏沒有猜到,
許萍才是自己的同志。 黃桂仁在原一峰行動組負責的保護下,經唐忠寶斡旋,與孔立強開始物資采購接洽,孔立強被黃桂仁誤以為是蘇北根據地駐滬聯絡站的負責人。孔立強的“真實”身份,也就被原一峰掌握了。
起初,原一峰不以為意,不過是一筆走私生意,孔立強賺到了錢,也是在為部隊籌措軍資而已。但是,當生意達成,在百樂門舞廳的休息包間內,原一峰親眼目睹孔立強被黃桂仁策反,答應加入軍統之後,他再也不能等閑視之,立即給邵璽安傳去了便條:蘇區駐滬聯絡站負責人孔立強叛變!
邵璽安一收到這個消息,驚訝地說不出話來,蘇北根據地駐滬聯絡站的負責人明明是屈雙喜同志,他此刻正在青浦養傷,那負責人的頭銜,怎麽就掛在了孔立強的頭上?但他相信駱爭鳴同志,也就是軍統的原一峰,絕對不會空穴來風!
事出意外,必然有妖!
為了把棉花運出上海,呂昌建議假手孔立強。為此,邵璽安特地請示省委組織部,核查孔立強的身份。省委的回復是,查無此人!邵璽安看著紙條,靈光一閃,終於腦洞大開,孔立強可能是隸屬於蘇區軍部的情報員。
於是,邵璽安把紙條層層上傳,通過省委,最終轉到了蘇區孟銅的手上。
孟銅面對白紙黑字,不敢相信,卻不得不信。他把這張紙條,又轉交給了浦成,命他即刻前往上海,調查此事的真相。
浦成來滬與邵璽安接上頭。他們是兩條戰線上的同志,盡管是第一次握手,卻也坦誠相待,知無不言, 立即達成一致意向,相互合作,徹查孔立強被策反的前因後果。
他們互不相通的信息,至此開始重疊。
邵璽安從棉花說起,孔立強如何走進他們的視線,最後又如何獲知加入軍統,把他所掌握的信息一經說出,浦成立即想到了根據地接收到棉紗布的事。
浦成再與許萍見了面,向她了解孔立強的情況。許萍實事求是,向浦成作了匯報。她觀察情況是,孔立強與黑道幫派走得很近,與維新政府的人也有很深的交情,進出特高課也能做到毫發無損。對於生意方面,她更是如數家珍,娓娓道來。
浦成耐心聽完,問她:“聽你剛才說,他倒手過布匹?記得買家是誰嗎?”
許萍回答道:“江陰的一家貿易公司!”
“江陰!賣去了江陰!怎麽沒有在上海本地傾銷,而是去了江陰呢?”
“這個我就不知道了。不過呀,孔老板在那段時間裡,經常與川沙鹽梟來往密切,小粟同志好幾次看到他們在一起。令我感到不解的是,商行的大部分孔老板都是交給顧律和丁貞才打理,只有那批棉紗布他似乎很上心,盡管也是丁貞才在做,但我看得出來,丁貞才是聽他的安排出個面而已。還有,我記得很清楚,這批棉紗布因為出現了霉變,還給客戶賠了不少錢……”
“嗯!他幫大進公司轉運棉花的事你知道多少?”
“我什麽都不知道!對了,我想起一件。我們曾經做過一筆柴油生意……”
“我知道。”
“柴油就是賣給川沙鹽梟黃叔平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