孔立強沒有說話,只是靜靜地看著桌上冒著熱氣的菜,正在漸漸地變涼。
卓立男搖了搖喬英子的手臂,說:“別光顧著說,我們吃飯。”
喬英子卻似乎沒有心思吃飯,而是頓了頓,接著說道:“孔大哥,卓姐姐,我沒有朋友,心裡有許多話,也不知道說給誰聽。孔大哥,你對我好,所以我就找到這兒來了,我只是想找個人說說話。”
孔立強一笑,點著頭說:“我明白。”
卓立男說:“你叫我卓姐姐好,那我就不客氣了,英子妹妹,我以後就叫你妹妹吧,我和他……”抬手指了指孔立強,“我和他,我們就是你的朋友,以後有空就來我們商號玩。”
喬英子微微咧嘴一笑,說:“嗯!我會的。孔大哥,卓姐姐,你們幫我出個主意。”
孔立強眉頭一皺:“嗯?”
卓立男與孔立強對視了一眼,不解地問:“什麽主意?”
喬英子深深吸了口氣,像是在故作勇氣一般,說道:“父親在生前想把我接去日本,我母親沒有同意……”
卓立男插話道:“你是為了去不去日本拿不定主意?”
孔立強對卓立男說:“你聽她講。”
喬英子接著說:“日本我肯定不會去的,不是這個事。父親生前,見母親不同意放我去日本,就想了很多的辦法,具體我也說不清,我只知道,父親在我學校放出風聲,說我是日本人,就是想逼我去日本,所以我才變成了落水狗。後來,他就派人來監視我們,說是保護我們的安全,其實是完全攪亂了我的生活。”
孔立強的心一動,問道:“你父親派人來監視你們?他是做什麽的?”
喬英子搖搖頭說:“我不知道,好像是個軍人。父親死後,有人來通知我們去參加火化告別儀式,雖然來人穿的是西服,但立正報告的樣子,就是一個當兵的樣子。不過,我們沒去,被母親一口拒絕了。”
卓立男想了想道:“看來還是個當官的軍人。”
孔立強的心裡一個激靈,她說她父親是被刺死的?忍不住問道:“你父親叫什麽名字?”
喬英子說:“橋本一郎。我姓喬,也許就是因為這個原因。”
孔立強一聽,腦子裡頓時間嗡嗡作響,禁不住暗自感歎,隻怪世界太小!
喬英子沒有注意到孔立強臉色的變化,當然,孔立強的臉色並沒有起變化,但細微的一怔,仍然讓卓立男看在了眼裡。
喬英子接著說:“父親死後消停了幾天,到了前兩天,我看見我家的樓頂……”她說到“樓頂”,下意識般的看了孔立強一眼,“我家的樓頂上,樓道裡,還有樓下的大門口,又莫名其妙地出現了很多張陌生的面孔。我猜啊,這些人肯定是日本人,父親當真是陰魂不散,死了也不想放過我,肯定是想要把我虜去日本。所以我就想來請你們幫我出個主意,我不想呆在家了,我想住到外面去。我也不想再念書了,我想找份工作,自力更生養活自己。”
孔立強聽到這兒,心裡突然一亮,原來,那些徘徊在文康裡附近的人,不是軍統,而是日本人!但他不能明說,隻得籲了口氣道:“你能夠自由出入,沒有人跟著你來我們這裡,說明不會是想的那樣。”
卓立男看了一眼飯館的窗外,沒有發現有陌生人佇留,便說:“你不想念書,要離開家住到外面來,這個主意我們不能出,太傷你母親的心了。”
喬英子著急地說:“可是,
可是我在家,在家真的是一天也待不下去了。” 孔立強說:“我覺得你母親是非常、非常愛你的,你這樣做的話,會讓你家裡更加擔心。英子,我有個小小的建議,你有什麽想法, 可以回家跟你母親說,直接說出來,我想啊,照你剛才所說,你母親是不願意讓你去日本的,也就一定會極盡全力守護你。還有,你不想念書,這個我們都不會同意的,還是那句話,你別在意自己是什麽人,繼續完成學業才是頭等大事。”
他們三人,在飯館裡聊了小半天,喬英子在孔立強和卓立男的輪番勸說下,這才動筷吃了飯,喬英子最後說了句:“你們跟我媽一樣,都差不多,只會說大道理。”
孔立強和卓立男笑了笑。
無論任何,孔立強和卓立男都有責任把喬英子勸回家去。
送別喬英子回家後,卓立男問道:“橋本一郎,我聽說過這個名字,記得你好像與這個人打過交道。”
孔立強點著頭自嘲道:“不是冤家不聚頭。”
卓立男笑道:“你跟橋本一郎是冤家對頭,跟喬英子可不是,這叫山水有相逢。”
孔立強說:“我有點意外。”
卓立男問:“意外喬英子是橋本一郎的女兒?孩子是無辜的,況且,我們跟日本人只有國仇,沒有私怨,你也不必在意。”
孔立強道:“我說的意外,不是你說的意外。”
“什麽?”
“既然文康裡被日本人盯上了,我猜啊,他們不一定是衝著喬英子來的,而是軍統可能要出事了。他們的聯絡站在文康裡,特高課怎麽可能無緣無故在文康裡徘徊?我今天去過那裡,確實看到有許多陌生人在晃悠,日本人絕對不會為了喬英子如此興師動眾。依我看,軍統的據點要糟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