孔立強的猜測,隻猜對了一半。谷壽夫原本是為了黃淑慧才到文康裡守候孔立強,卻不料有了意外的收獲。
由特高課石田隊長負責,經過幾天暗中監控與偵查,很快發現文康裡一號可疑,立即把情報匯總後,擺在了谷壽夫的面前。
情報由兩部分組成,一是文康裡一號租住人的詳細信息和這兩天的人員進出報告,二是孔立強幾乎每天都出現在文康裡的時間表,以及最近去十六鋪碼頭找韓奎,意欲把沈舉送出上海的具體經過,谷壽夫不由得產生了聯想。
他手按情報,卻隻下令行動隊隊長石田,查抄文康裡一號!
石田接令後問:“孔立強是否一起抓?”
谷壽夫冷笑一聲,搖了搖頭說:“不!”
“明白!”
“你明白什麽?”
“孔立強逃不出我們的手掌心!我們把文康裡一號端了,先看孔立強的後續反應,他如果準備潛逃,我們立即動手抓,如果他按身不動,說明他與文康裡一號是兩路人,我們把他養肥了再抓。”
谷壽夫滿意地笑道:“聰明!石田君,你是特高課最有前途的隊長,我看好你!去吧!”
石田果然不是泛泛之輩,他並沒有立即行動,考慮到文康裡是租界,不便大張旗鼓動手,而是等到深夜時分,親自帶一隊便衣,一舉闖進了文康裡一號。
然而,石田卻撲了個空,一無所獲!
原來,軍統畢竟訓練有素。他們連著幾天察覺到,弄堂內外出現了幾個陌生的面孔,因而一下子產生了警覺,立即切斷了與外界的聯系,並迅速轉移了電台、銷毀了一切文件資料,靜觀時變!
特高課下手快,軍統的應變能力更快,就因為如此的快中之快,軍統上海站躲過一劫,毫發無損,不過,文康裡一號算是暴露了,軍統上海站的聯絡點,只能另選它處。
谷壽夫對石田的失手,卻沒有流露出絲毫的不悅,反而像是意料之中一般,安慰石田道:“中國人狡猾的很,我們的行動看似沒有收獲,其實大有收獲。”
石田不解地問:“您說的收獲,是不是在懷疑,是孔立強發現了我們,然後通知了文康裡一號?”
谷壽夫狡黠地一笑,反問道:“你有證據嗎?”
“什麽證據?”
“孔立強去報信的證據!”
“沒有!”
“很好!既然沒有證據,只能說明一個問題,文康裡一號肯定有問題,而問題在於,他們是軍統還是中共?孔立強在文康裡的出現,絕非偶然,而是在幫我們驗證這個問題。”
“明白!只要我們控制住孔立強,就能查清他們是中共還是軍統。”
“石田君,你說對了一半。孔立強與他們是不是一夥人,我們還得繼續查。不過,我無所謂孔立強屬於哪一方,我們可以利用這條線索,挖出孔立強的活動鏈,以便將來一網打盡。所以孔立強不能抓,他這種人的骨頭硬,我們一動他,就叫做打草驚蛇。”
“明白,屬下立即派人監視孔立強。”
“不不不,不需要對他監控。”
“為什麽?”
“既然我們知道孔立強另有身份,那麽他的嗅覺肯定不一般,我們的監控也容易打草驚蛇。”
“屬下愚魯,閣下有什麽計劃?還請明示!”
“孔立強不是想把沈舉送出上海嗎?沒有問題,我們可以成全他。”
“屬下不明白。”
“沈舉算什麽?他是生是死,
與我們大日本帝國沒有任何關系。是76號的中國人要置他於死地,我們只需看熱鬧就行,反而可以借此機會,幫助他把人送出上海,這樣一來,他就會信任幫助他的人,而這人就能幫我們牢牢盯死孔立強,而且,孔立強送人出上海的鏈條,也就會浮出水面,徹底被我們掌握。” “明白,這叫一箭雙雕,一舉雙得。”
“也可以叫做借力打力,隔山打牛。”
他們哈哈大笑。
翌日一早, 孔立強剛到商行,甄貴已經在辦公室等他了。
甄貴一見孔立強便為難地說:“昨天你來碼頭的事,我跟老大提了。”
孔立強見他臉色陰沉,已猜到了大概,便笑著問道:“不願意?”
“是的!一口拒絕。”
“那就算啦!我也是做個順水人情,既然大哥不願插手,我想沈館主也猜得到結果,他肯定會另想別法。”
甄貴沉吟了半晌,在辦公室來回踱了幾步,突然問道:“你到底想不想幫他?”
孔立強有些奇怪,不假思索地反問道:“你好像有辦法?”
“我隻想問,你想不想幫!”
“能幫當然要幫一把,我們畢竟都是中國人,又都在上海混,給人一條路,等於給我們自己留了一條路。”
“我明白你的意思了。”
“你想說什麽?”
“我確實有辦法,不過得你出面打點。”
“你是意思是,我們瞞著大哥?”
甄貴點點頭,壓低聲音講了自己的想法:“是!警察局的人頭我熟,我去打通關系,想辦法把沈舉混上押解犯人去監獄的囚車,待出得76號人檢查的關卡後,再尋機脫身離開上海。而這過程離不開一個‘錢’字,打點警察的錢,就得沈家俊出了;還有,沈舉下了囚車,離開上海的路線,也得提前謀劃;最後,就是沈舉的最後去向了。明白了嗎?”
孔立強想了想說:“我懂你的意思,我就是其中的連線人,幫助沈舉脫逃的每一個環節的連線人。”
甄貴一笑:“正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