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轉移,轉去城市更安全;分批轉移,比一起轉移更安全。
程再道安排浦成與孔立強、卓立男先走,他留下來聽萬步的匯報。
在臨走時,程再道忽然問孔立強:“孔立強同志,陽東出事那天,你與萬步分開後見了兩個人,先是瓷器行的三嬸,後來是一個身著灰色對襟衫,跟你差不多高,身形瘦削,走路習慣前傾……”
孔立強說:“我知道你想問什麽,此人叫秦福之,他是同志們逃獄的始作俑者。那天他盯我梢,被我發現後誆詐了他。我說我是軍統的人,正在執行秘密任務。也不知道他信沒信,我聽他說,他是市府秘書處的人。我們就是上了他的當,中了人家的圈套。”
程再道點點頭,孔立強的話,與小貓的匯報相吻合,便伸手做了個“請”,說:“好的,我知道了!明天我們再詳談,你們先行一步吧。”
孔立強想了想,說:“秦福之應該是他的化名。”
程再道說:“好!我們會查!”說罷,他吩咐一人道:“他們的安全就交給你了。記住,一切按照備用計劃路線進城,不到萬不得已,絕對不允許自作主張。”
那人回答了一聲“是!”轉而對浦成他們說:“請跟我走吧!”
孔立強見狀,不由得暗暗歎了口氣,自己做事總是喜歡自作主張,為了達到目的而不計後果,從而連累了呂昌他們。
卓立男見孔立強眼神呆滯,以為他是因為程再道的臨急問話有想法,便推了他一把:“走呀!”
孔立強頓時晃過神來,連忙跟著浦成走了出去,摸黑走在了田埂小道上。
卓立男緊緊跟上,悄聲說:“例行問話,別在意。”
夜深地靜,她的說話聲音再輕,仍然被人聽到了。
領路的同志小聲提醒道:“別說話!”
卓立男有些不好意思,下意識一般地拉起了孔立強的手。這次,孔立強沒有拒絕,更沒有甩手,輕輕地握著卓立男的手,放輕腳步朝前走。
孔立強掌心的溫暖,一下子傳遞到了卓立男的心上,有一種幸福的暖流,在她的血管中開始流淌,心臟也跳得強而有力起來,卻不敢發出聲音,只能強壓內心的激動,包含深情地看著孔立強,任他牽著走路。
卓立男一往情深的心,可惜孔立強沒有感應到。此刻的他,腦子裡只有一個念頭,既然見到了浦成,那就說明,組織沒有拋棄自己,應該還能有工作安排。
此刻的孔立強,心裡已經燃起了希望之火。為黨工作,能夠繼續為黨工作,是他迫切的想法,同時隱隱覺得,黨組織再也不會拋棄自己了。
他們悄無聲息地走了十幾分鍾,突然,蘇州同志把手一抬,停住了腳步,示意大家蹲下隱藏。孔立強來不及多想,凝神傾聽,遠處依稀有汽車的轟鳴聲傳來。
不一會,前方不遠處的馬路上,有兩輛車開著雪亮的大燈,呼嘯而來,又呼嘯而過。
蘇州同志悄聲說:“鳳儀鎮出了這麽大的事,一定是軍統趕來增援的人。”
浦成說:“有可能!照此分析,我們進城或許有麻煩了。”
“按照程書記制定的方案,你們今晚在鳳儀鎮過夜。現在鎮上的情況突變,得虧程書記準備有第二套計劃應變。”
“事無遠慮必有近憂!程書記有先見之明!”
“那是我們對付日本人總結出來的經驗。”他側耳聽了聽,“現在可以了,我們走。”
浦成說:“我們走陸路可能有危險。
” 那人說:“對的!我們走水路。”他抬手一指前方,“翻過前面的馬路,我們預備了船。”
他們謹慎地登上了船,卓立男著急地問道:“同志,預計什麽時候能進城?”
那人反問道:“你是有啥事嗎?”
孔立強搶先說:“我們急需到姑蘇百貨那邊的旅社接個人,遲則有可能不堪設想!”
那人連忙說:“你們接人?為什麽不早說?我會另想辦法的。”
孔立強說:“天亮知道。”
那人松了口氣,篤定地說:“哦!那就沒事了,天亮同志的鬥爭經驗老道得很,他一定會幫你們把人接出來。我們搖船回城會慢些,估計是要天大亮才能到。大家都累了,你們都不如小睡一會。”
卓立男終於放心了:“那就最好了!”
那人等他們鑽進船艙,低頭說:“抓緊時間休息。”說罷,他關上船艙門,解開纜繩,跳到船尾搖櫓去了。
這時,浦成疑惑地問道:“你們要接誰?”
卓立男說:“錢千芊。”
浦成驚訝地說:“她怎麽也來了蘇州?誰同意你們來的。”
卓立男低頭道:“對不起!沒人同意,是我把她騙來的。”
浦成一聽氣極,忍不住責怪道:“卓立男同志,你的眼裡還有沒有組織?你曾經是那麽有原則的一個人,現在居然……”他指指孔立強,“近朱者赤,近墨者黑!你們都同化了!卓立男啊卓立男,你膽大妄為到如此的地步,真該好好反思你最近的所作所為了。 ”
孔立強聽了沒有吱聲,卓立男誠懇地說:“你批評的是。我一定無條件接受組織的處分。”
浦成說:“我們上海工作組的同志如此自由散漫,視組織紀律為兒戲,讓蘇州部的同志知道都要笑掉大牙了,難怪啊難怪……”
孔立強見浦成沒有說下去,就說:“我知道錯了!請組織給我一個改正錯誤的機會,以後我一定痛改前非,跟蘇州的同志學習,嚴格要求自己……”
浦成擺擺手,打斷道:“好啦好啦!我不想聽高調。孔立強同志,我這次回根據地,跟孟政委匯報了兩件事,一是你還活著的事,二來是匯報組織內部的事。”
孔立強說:“我不管組織怎麽處分我,只要重新安排我工作做,我一定會吸取以往的教訓。”
浦成指了指孔立強和卓立男,一副恨鐵不成鋼的樣子,說:“你們倆呀!德行、脾氣,是越來越像了,做事都喜歡目無組織,不計後果,處分是免不了的。”
卓立男笑了笑:“呵呵!我一人做事一人當,我犯下的錯,你怎麽處理我都接受,只求組織別牽連無辜。”
浦成歎了口氣:“你居然還笑得出來。”
孔立強嚴肅地說:“我的過錯,都有我來承擔,請別……”
浦成截住他的話,說:“你們想幹什麽?逼宮呀?”
孔立強和卓立男異口同聲說:“不敢不敢!”
浦成微微地搖了搖頭:“倒還挺默契的。關於處分的事,我們回上海再研究決定。孔立強同志,組織確實有任務要交給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