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再道跟浦成講了懷疑和秘捕孔立強的經過,浦成一聽大喜,連忙說:“肯定是他!當真是踏破鐵鞋無覓處,得來全不費工夫。程書記,他在哪裡?我這就想去見他。”
程再道說:“我們為了調查陽東策劃的越獄失敗真相,動用了不少人,對孔立強同志的身份托上級組織進行了確認。說實話,我們已經向孔立強公開了我們的身份,可是他應付調查的經驗豐富……”
浦成笑道:“我糾正一下,站在你們蘇州部的角度來看,說調查沒有問題,但站在孔立強同志的角度看,就不是調查了。”
程再道“呵呵”一樂,說:“不錯,在孔立強的眼裡,我們是審訊,僅僅是沒有動刑而已。不過,話要說回來,如果孔立強同志是我們的對手,那他就是一位非常難纏的對手。他應付對答的水平非常高,幾乎找不到漏洞,而且還不亢不卑,語速時快時慢,教人摸不透真假。”
浦成的臉色一緊,說:“因為他有經驗,能夠在特高課站著進去、站著出來,不是誰都做得到的事。程再道同志,其它的話我們不用多說了,我想盡快見到他。”
程再道點頭道:“好!其實呀,我也想讓你去見他,因為他現在是我們越獄的唯一人證,只有他開了口,才能證明我們另外一位同志在這起事件中扮演了什麽角色。”
浦成說:“那還猶豫什麽?你趕緊安排吧!”
程再道說:“好!我們這就去鳳儀鎮。”
計劃沒有變化快!
當浦成和程再道趕到鳳儀鎮,鳳儀鎮已被吳雲冰封鎖,他們隻得隱蔽在牛棚中等待,而等來的消息是,孔立強已經逃跑了。
在浦成一臉失望過後,程再道立即作出決定,暫時終止對萬步的調查,盡一切努力把他接出鎮,來牛棚與他們匯合。
變化沒有意外快!
萬步從路邊跳出來的引薦,令孔立強相信了天亮他們是蘇州黨組織的同志,也就在他們的指引下,順著小道朝牛棚走去。
他們沉默著走了一半的路,卓立男幽幽地問道:“喂,我算不算鮮花?”
孔立強不解其意,保持沉默,沒有回答。
卓立男接著自嘲道:“如果我算是一朵花,也不知道有沒有牛糞插!”
孔立強的心,陡然間猛烈一跳,卻不由自主地松開了卓立男的手。
卓立男暗暗歎了口氣,沒有刻意去回拉孔立強的手,而是縮回了手,用雙手拍了怕自己的臉,這才輕聲說了一句:“我不求你的原諒,這樣也挺好!”
孔立強忽然說:“你沒有做錯什麽,又何來原諒!”
卓立男嫣然一笑道:“你肯跟我說說話,我已經很滿足了。”她頓了頓,接著說,“我就希望呀,我們還能像以前那樣,哪怕是爭兩句、吵兩句,也比不睬我好。”
孔立強沉默了一會,說:“當下的路怎走?也比討論不著邊際的事更實在。”
卓立男一愣,這是一個理性與感性的問題!她“啊”了一聲,立馬回到了現實,說:“嗯!是呀!回頭看路容易,朝前認路難。就像現在走路,一腳深一腳淺,突然踩到個牛糞也就算了,踩到一個坑就得把腳崴了,更嚴重點,一跤摔死也有可能。”
“你想說什麽?”孔立強扭頭看了她一眼。
卓立男有些慌亂,連聲說:“沒有、沒有!我隨口瞎說。”
孔立強沒有再問,卓立男也不再說話。路接著走。
他們對上了暗號,
被人請進了牛棚。 牛棚內點著一盞昏暗的油盞燈,燈火忽明忽暗。
浦成和程再道聽見腳步聲,已背對燈光,站在了牛棚的進口處。
孔立強與卓立男推開竹門,一前一後低頭走進,尚沒看見兩人的面容,程再道與浦成幾乎同時驚喜而道,分別伸手握住了他們的手。
程再道意外地說:“孔立強同志,我以為再也見不到你了,你終於回來啦!”
浦成則一臉笑容地說:“卓立男同志,你怎麽也來了鳳儀鎮?”
在這同時:孔立強與程再道。
孔立強問道:“您是……”
程再道自我介紹道:“我叫程再道,是蘇州支部的書記。孔立強同志,為了調查陽東越獄的經過,是我讓人把你請了來。讓你受驚了,我再次鄭重向你道歉!”
孔立強說:“您好!程書記……”
程再道說:“不用說您,我們是同志。”
孔立強說:“程書記,我也要說聲抱歉,我們之間發生了一些誤會,怪我把你們往壞處想了。現在你有什麽盡管問,我一定如實回答。”
程再道說:“理解、理解!我們的事慢慢說不遲,浦成同志找你找得很辛苦,他有許多話要跟你說呢!”
在這同時:卓立男與浦成。
卓立男說:“對不起,我沒有服從組織的命令,私自來了蘇州,請求領導處分。”
浦成說:“這事我們暫且不論,你必須接受的處分,又何止一起?呵呵!卓立男同志,你的心情我理解,為了他……”他指了指孔立強,“你這麽做,你是勇敢的。”
卓立男被浦成看破了心事,臉微微一紅,低頭說:“對不起,我感情用事了。”
浦成說:“無情未必真豪傑!我們的事等會細聊。來,我來幫你們介紹……”
大家分別作了介紹後,浦成握著孔立強的手說:“孔立強同志,你受委屈了!”
那一句“受委屈了”,讓孔立強聽來百感交集!忍不住一下子擁抱在了一起,哽咽著說:“我終於見到你了。浦成同志,我錯了!我知道我錯了,在蓮塘鎮一別之後,我一直在反思。我是不敢面對因我而犧牲了的同志,無顏面對呂昌、粟永盛他們。當時,我不該不告而別,不該意氣用事,更不該躲起來不見人的!”
他如此激動,是因為,自接受任務進入上海工作以來,一直在尋找組織,卻始終像霧裡看花,組織近在眼前、又遠在天邊。 而在蓮塘鎮,他們相見的目的是因為孔立強接受組織的調查,直到這一刻,浦成自報了身份,分明是表明了黨組織的態度,他怎麽能夠不因此激動到難以抑製!
浦成拍拍他的肩膀,安慰道:“別說了!當時你也是迫不得已!我完全理解你的心情。你冷靜一段時間也好,不用太自責了,能夠知錯,能夠直面過去,就是好同志。對了,孟政委對你的評介很高。”
孔立強問道:“我去上海後,跟孟政委只有一面之交,他為我做……”他突然想起了萬步曾經說過的話,萬步刺殺自己是孟銅的特別安排,此事浦成不知道,不能提!他趕緊轉換話題,隨口問道:“他身體好了嗎?上次見他咳嗽的厲害。”
浦成說:“孟政委是肺結核,他的身體一直不太好。根據地的條件艱苦,要想治愈是不太可能的了,不過,他的精神狀態非常好。對了,你們是怎麽會在一起的。”
於是,孔立強便把自己在出逃過程中看見卓立男,把卓立男救出鳳儀鎮的經過說了一遍,其中,卓立男也不時補充,說了她來鳳儀鎮的經過。直到程再道插話道:“浦成同志,我插一句話。”
浦成松開孔立強,說:“請說。”
程再道說:“現在天遂心願,我們都見到了相見的人,但這裡不是久留之地,我們必須馬上撤離,以免夜長夢多。”
浦成說:“沒意見!我們聽從你安排。”
程再道說了聲“好”,隨即雙手一拍,門外走進一人。他下達命令:“把上海同志送回蘇州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