嚴青和孔立強帶著一隊人馬風風火火地趕到於娜住處,驚見門口圍著一大群看熱鬧的人。
孔立強脫口問道:“怎麽會這樣?不會是於娜自知……那個……就想不開了吧?”他的思緒瞬間回到蘇州,陽東就是當著圍觀的人跳了樓。
嚴青沒有理會孔立強的問話,仔細一瞧圍觀人群,驚見中間夾有軍統的便衣,當即說了句:“他奶奶的,是誰搶先了一步!”他邊說邊搶下車來,撥開人群擠了進去。
孔立強緊隨其後,跟了進去。
嚴青搶到門口,一眼看到一身軍裝的莊昳秋,驚訝地問道:“你怎麽在這兒?”
莊昳秋沒有回答,規規矩矩地敬了個禮,說:“嚴副站長!”
嚴青也沒有理睬莊昳秋,疾步走進敞開大門的於娜家,看見門廳內站著葛健,頓覺非常意外,忙問:“葛副官,你怎麽也來啦!”
不待葛健回話,屋內已傳出一聲冷笑:“呵呵!嚴副站長,我可以來嗎?”
說這話的人,是楊會存,言語明顯有著陰陽怪氣般嘲諷的意思。
嚴青頓時有點發懵,完全出乎了意料,他一時怔住。
在他們說話間,孔立強跟了進來,眼睛一掃四周,大部分不認識。只有一個人站在靠牆角落裡,身著土布衣服,胸前掛著一塊沾滿油跡的圍裙,一下子引起了他的注意。他定睛仔細一瞧,此人不是馬元書是誰?
已經多年沒見,孔立強依舊一眼認出了馬元書。他在刹那間想起卓立男曾經說過的話,馬元書已經改名蘇元,浦成則說過,會讓蘇元做自己的聯絡人。
這一見,令孔立強又驚又喜,難道蘇元是用這種方式跟自己接頭?他突然一個激靈,浦成怎麽可能知道自己會來於娜的住處?那麽,蘇元來與自己接頭也就是無稽之談!這時,一個疑問在他心頭升起,蘇元為什麽會出現在於娜的住處?
束手垂首的蘇元,站在一個角落裡,他也看到了孔立強,但他的視線沒有停留,只是在孔立強的臉上一掃而過,裝作不認識的樣子。
孔立強的心思在翻滾,他站在嚴青的身後,同樣不敢久視蘇元。他強壓著內心的激動,終於見到了組織的人,而且那人還是曾叫馬元書的蘇元。可是,他們心有靈犀,相見不敢相認。
他們非但是招呼也不能打,還都忍著,不多看對方一眼。
在這同一時刻,楊會存冷冷地說:“嚴副站長,你好大的膽子呀!”
嚴青見楊會存對自己說話的態度驟變,一時摸不著頭腦,連忙說:“站長!我是沒想到您會親臨現場。”
“是嗎?那你教教我,我該怎麽做呀?”
“這這這!站長,您這話從何說起?”
“哼!現在不說,那我們回站裡說。你來得正好……”楊會存大手一揮,“來人呐!給我把嚴青的槍給卸了。”
嚴青驚魂出竅,連忙叫道:“站長、站長……”
葛健走上一步,對著嚴青說:“原副站長,屬下奉命,請別讓我為難。”
嚴青衝著楊會存大聲問道:“為什麽?楊站長,為什麽這麽對我?我做錯了什麽?”
楊會存看都不看他一眼,領頭走向門口,邊說:“把人給我帶回去!葛健,你負責押送,假如讓嚴青逃了,你提頭來見。”接著,又指著嚴青帶來的人對莊昳秋下命令道:“他們交給你了,誰敢抗命,嚴懲不貸!”他走出門,站在門前的臉色鐵青,雙手往腰間一插,
衝著人群吼道:“你們還不趕緊散去?槍支走火,子彈可不長眼。都反了!我們在執行公務,誰想造反,我格殺勿論。” 孔立強一見這陣勢,頓時慌了手腳,訥訥地說:“我、我怎麽辦?”見嚴青乖乖地交出了佩槍,“嚴青,這這這……到底什麽情況?怎麽會這樣了。”
嚴青叫道:“楊站長,我冤枉啊!您總得給我一個理由呀?”
楊會存猛然回頭,眼中射出一道凜厲的寒光,說:“嚴青,我警告你,你別耍花招,好好的跟我回去,給我老老實實交代你的問題,我就一定會給你一個理由!”他衝著孔立強招招手,“你,過來。”
孔立強指著自己,不自信地問道:“您是叫我嗎?”
楊會存大聲說:“廢話!你跟我走!”
孔立強連忙跑動起來,一邊說:“楊站長,我看是誤會了,您一定是誤會嚴青了……”
楊會存說:“輪不到你替他說話!”他轉過身去,又揮了揮手,衝著一個少校軍銜的人吩咐說:“留下幾個人保護現場,你再仔細搜搜,有什麽新發現,立即回來報告。”
少校行禮道:“是!一定完成任務。”
楊會存大步流星,鑽進他的坐車。孔立強跟到車旁,一時不知如何是好,叫了聲:“楊站長……”
楊會存拍了拍座椅:“進來,我有話問你。”
孔立強連忙點頭:“是是是!”他的屁股還未坐定,“楊站長,我越看越糊塗了。怎麽會這樣?”他剛把車門一帶上,坐車便開動起來。
楊會存歎了口氣說:“我也想不到啊!嚴青這小子讓我看走眼了。”
“楊站長,嚴青他對黨國是忠心耿耿,我認識他好多年了……”
“你認識他好多年?有我認識他的時間長嗎?”
“我可以替他擔保,嚴青他……”
“孔立強啊,你用什麽替他擔保?你都是泥菩薩過河,還替他擔保呢?不如好好想想,你怎麽解釋吧!”
“解釋?”孔立強的神色一片驚慌,他咽了一口口水,“楊、楊站長,你也懷疑我?”他像是泄了氣的皮球,癱坐在後座,“完了完了!我這下完了,裡外不是人……”
楊會存打斷道:“我問你,你來上海幹什麽?在南京呆的好好的,跟著黃部長吃香的喝辣的有什麽不好?太平日子不過,偏偏要來上海,真是吃飽了撐著。”
“楊站長啊!我跟您說句心裡話,我也不想來呀!”
“可是你還是來了。”
“我能有什麽辦法?軍令如山,我也是身不由己啊!”
“你可以不來的。”
“我跟你說實話,我接到命令就來了,都不知道為什麽要我來。”
“你以前是吉辰公司的大老板,說你不懂我們的規矩,我信,但你是一個生意人,不知道為了什麽事就來上海,這話說出去, 誰信?我他媽信你還不如信鬼呐!”
“天地良心……”
“別跟我提良心!你有良心就不會幫著一個兄弟打擊另外一個兄弟。孔立強,我是高看了你啊!你好歹也曾經在共產黨的隊伍裡乾過,還聽說你立過大功。我看你現在唯唯諾諾的樣子,你能活到現在,真不知道是誰給你吃的狗屎運。”
“啊!您這麽看我?”
“那要我怎麽看你!”
“沒錯,我以前跟嚴青、原一峰也算有點交情,說差點是過命的交情都不為過。可是,原一峰他要殺我。是他不仁在前……”
“然後你不義在後?孔立強,你口口聲聲說原一峰要殺你,你有證據嗎?憑什麽一口咬定是原一峰下的命令要殺你?還在黃部長面前告狀,說原一峰要殺你,真有你的。”
“我還需要什麽證據?在蘇州,吳雲冰朝我這裡……”孔立強指指自己的胸膛,“連開數槍,要不是有人替我擋著,我墳頭的草都長三尺高了。”
“你不是沒死嘛!無憑無據,聽信一面之詞,就說原副站長要殺你滅口,天方夜譚!嚴青在上海像是……”他學了一聲喚狗的叫聲“嘬嘬嘬,人家拋給你一個隔夜饅頭,你不問三七二十一,就屁顛屁顛地來了。”
這話說得有點難聽,但孔立強不敢反駁,訥訥地說:“唉!我算是倒霉到家了。被原一峰和嚴青給算計了,現在……現在……我落到今天這地步,叫我怎麽辦呀!”
楊會存輕輕地搖了搖頭,拍了拍孔立強的大腿,說:“放心吧!我會給你一個交代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