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祝群與壽谷夫通過電話很快回來。因為有黃叔平的擔保,壽谷夫也就相信了浦成的說詞,同意浦成把卓立男接出去取鑰匙,不過,他們留了個後手,沒有同意浦成一塊帶走粟永盛。浦成心裡明白,壽谷夫繼續扣押粟永盛,是把他當成了人質。
古祝群把浦成領到卓立男拘禁地,計劃第一步卻差一點露陷。
浦成說自己與卓立男之間是單線聯絡關系,但卓立男並不認識浦成,一見他突然出現在門前,立即投上一束警惕的目光。浦成知道有這樣的破綻夾在其間,不容分說,搶到古祝群的身前,上前一把拉住卓立男的手說:“立男,你受苦了。”他在說話的同時,背對古祝群,用手指輕輕地敲了三下。
第一敲,卓立男出於本能,神色慌亂地把手一縮,卻被浦成用勁拉著不放,又連續敲了兩下。卓立男有些發愣,卻一時怔住,目光不由得有些緊張,沒有說話。
卓立男的慌亂與緊張,在古祝群看來,卻是印證了浦成的話,他們之間的關系確實非同一般。為了配合浦成誘導卓立男去取鑰匙,說:“一切都是誤會,都是一場誤會啊!現在事情都查清楚了,浦先生是受令尊所托,特地來接你出去的。”
浦成跟著說:“是是,是的是的!立男,你受委屈了。好啦!現在沒事了,我們走吧。”
卓立男猜不透他們的居心,反覆猜想,他敲我手背不像輕薄之意,究竟想幹什麽?身處任人宰割的境地,唯能以不變應萬變,掙扎著站了起來。
浦成一手攙扶著卓立男的手臂,一手撫在她肩背處,說:“我們走!你能走嗎?要不要我背你?”他說這話時,在卓立男的肩背被用手指寫“走”。
卓立男感觸到了這個“走”字,不知何意,輕輕地搖搖頭,艱難地在浦成的扶持下,走了出去。走到門口的走廊,忽然問道:“你們帶我去哪?”
浦成說:“你跟我走就是了,等會我們上了車,我會把一切都告訴給你聽。”
卓立男又問:“粟師傅呢?”
浦成說:“粟師傅暫時留下,等會有人來接他出去。”這句話,浦成說得真,可卓立男沒有聽懂其中的深意,當然,古祝群也以為是一句敷衍的話。
卓立男沒有再說話,慢慢地拾級下樓,浦成的引導下,慢慢地走到了車前。
車是黃叔平的車,謝伯俞當司機,古祝群派了一名手下坐在副駕駛座上。浦成幫卓立男打開後車門,先讓她上車,然後回頭朝古祝群一拱手:“浦某謝了!就此告辭!”隨即鑽進車內,坐在了卓立男的身邊。
古祝群回禮道:“好好好!恕不遠送!恕不遠送啊!”他看著浦成的車開遠,立即坐上自己的車,招呼司機道:“跟上去!別太近,免得被這個娘們發現。”
浦成坐在車內,像個長輩一般拉著卓立男的手不放。
謝伯俞邊開車邊問:“卓小姐,我們去哪裡?”
浦成說:“不急,隨便開。”
謝伯俞與坐副駕之人對視一眼,答了聲:“是!”
車開始在街道上繞起了圈,浦成拍拍卓立男的手背,說:“你放心,他們都是我們的同志……”同時在暗地裡,手指劃著卓立男的掌心,寫“敵人”兩字。“這一次能夠救你出來,是組織花錢找了不少人,動了不少的關系,你和粟永盛同志這才可以平安出來。可是,組織把你和粟永盛同志救出來了,孔立強就危險了。所以啊……”他在卓立男掌心寫了個“騙”字,
“組織決定,啟動潛伏在日本陸軍醫院的同志,想辦法把孔立強接出來。這事我們要做得快,越快越好,否則,孔立強可能會遭日本人的毒手……” 卓立男聽到“孔立強”的名字,心受觸動,眼淚奪眶而出。她沒有在石田的刑架上落淚,此刻卻抑製不住,潸然淚下。
古祝群的人斜眼瞧見卓立男的模樣,心裡不覺暗想,原來是一個吃軟不吃硬的女人。
浦成接著說:“潛伏在醫院的同志,我不認識他。我們怎麽辦?只能看花名冊才能找到這個人,才能救出孔立強……”他繼續寫字:拒絕。
“拒絕”兩字比劃太多,卓立男一時沒有感觸到,順口而問:“什麽?”
浦成沉著氣,說:“保管花名冊的鑰匙,放在誰的手裡只有你知道,所以,組織要求你,現在就去取鑰匙。事態緊急,卓立男同志,你不能猶豫,也不要懷疑組織營救孔立強的決心。我現在正式通知你,立即去找你的上線,取出這把鑰匙。”同時手寫:不!
卓立男感觸到了“不”字,卻吃不透浦成的用意,不禁問道:“啊?”
一個“啊”字,已足夠浦成把這場戲演下去。
浦成說:“鑰匙是你交給保管人保存的,這個地方只有你知道,你現在就帶我們去。我們的車在路上繞了很多的時間了,再這麽繞下去不是辦法,時間也不允許我們這麽做。卓立男同志,你說,鑰匙放在哪裡?”說這席話的時候,浦成寫了“東林寺”三個字。
“東林寺”三個字重疊在卓立男的掌心,她感觸了“東林”兩字。
浦成的話,在卓立男聽來,都是子虛烏有之事,此刻的她已無懷疑,浦成是在迷惑敵人!而謝伯俞和古祝群的人聽來,卻是多麽的順理成章,浦成的誘導已見成效,為情而心軟的卓立男上鉤了。
卓立男緩緩諾諾地吐出了這兩個字:“東林……”
浦成不待卓立男停頓,立即接上了話,道:“東林寺!你是說東林寺?”
卓立男不置可否,臉色凝重,卻眼神木然地看著前方。
浦成心裡暗喜,終於松了一口氣,重複問道:“你是說鑰匙存放在東林寺?”
卓立男沒有是,也沒有說不是。
浦成見狀,點點頭說:“我明白了!這麽做是不符合我們的紀律,可是,特事需特辦!”他松開卓立男的手,拍了拍前方的座椅靠背,“謝經理,東林寺。”
謝伯俞又與古祝群的人對視了一眼,點頭回答:“是!”他認準道路,油門一加,車子風馳電掣,朝東林寺方向開去。
在這同一時刻,壽谷夫坐著孔立強的那輛車,去醫院把他接了出來。
孔立強與壽谷夫坐在後排,前排坐著一個司機,一個陌生人。孔立強估計這兩人是壽谷夫的手下,心想聽天由命吧!
孔立強不知道壽谷夫想幹什麽,但他隱約猜到,這事與卓立男和粟永盛同時失蹤有關。心事就是心事,心事怎可說事!他賠笑著問:“壽科長,您怎麽想著坐我的車?”
壽谷夫陰笑著說:“你的車目標小,安全!”他說了實話,自己的車目標大,連著三次遇刺,已令他不敢再坐自己的車了。
孔立強說:“古祝群和我朋友都說,我的司機把我的女人給拐跑了,您這是在我的傷口上撒鹽呐!”
壽谷夫哈哈大笑:“孔立強,你真會說笑話!別聽人亂說,沒有的事,他們兩個人對你忠心的很呐!”
孔立強跟著大笑,卻一聲笑過便劇烈咳嗽起來。他的傷口還沒痊愈,一陣撕裂般的痛,令他佝僂起身子,卷縮在了座椅上。
壽谷夫安慰道:“別激動!在這個時候把你接出醫院,我深感抱歉。”
孔立強搖搖手道:“不客氣、不客氣!我一切從命。對了,您是要帶我去哪裡?”
壽谷夫拍拍孔立強的肩膀,說:“不急!不著急!你先休息一下,等會到了,你就什麽都知道啦!”
孔立強一臉無奈,忍著痛說:“好吧!我失禮了,那我休息一會。”
他們的對話雲淡風輕,且有著謙謙君子之感。
殊不知,猶如一支利箭,此刻已在弦上,就對持在孔立強與壽谷夫之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