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們這一見,孔立強是喜色溢於言表,可浦成卻是一臉的嚴峻。孔立強唯能這麽想,也許,浦成是在哀傷原一峰的犧牲吧!
孔立強沒時間多想,與浦成先是交流了原一峰犧牲之後的發現,他這才知道,板正雄夫已自殺身亡,原一峰懷疑池田介另有其人,其中還夾雜一個“特赦陰謀”。隨之,他們進一步分析,夏靜琴與板正雄夫的死,意味著什麽?會不會與原一峰的死有聯系?
孔立強突然想到,夏靜琴日特案,是由原一峰負責,那麽,夏靜琴為什麽會突然暴斃在監房?如果池田介與“特赦陰謀”有關,會不會是夏靜琴的招供?按照正常偵辦流程,原一峰完全可以打著軍統的旗號查找池田介,可是,原一峰卻通過匿名的方式把“池田介”這個人透露出來!
這說明了什麽?說明原一峰有苦衷,他遇到了麻煩,起碼應該是不能明著去查案了。
浦成聽完孔立強對這樣一系列疑問的闡述與分析,他不得不設想,既然是陰謀,必然是有人想掩蓋,那麽,原一峰被暗殺,也就只有一個可能,是有人為了阻止原一峰的調查,才動了殺心意欲滅口!
孔立強與浦成一拍即合,全力追查池田介。
對於原一峰之死的後續分析暫告段落後,孔立強說:“我今天有一個重大發現,嚴青與黃叔平暗中有聯系。”
浦成問:“你確定?”
孔立強點點頭,便把假寐偷聽撥號音聽出的“6168”電話號碼的經過說了一遍。
浦成的眉頭緊皺,說:“不應該啊!黃老板歷來對我們是沒有惡意的,而且,你也知道,他為我們的根據地做了許多貢獻。還有,他的親弟弟是共產黨員,像他這樣一個與我們有著深厚淵源的人,怎麽會與嚴青攪和在一起?孔立強同志,你聽撥號盤猜電話,會不會聽錯了?”
孔立強低頭想了想,說:“我不能百分百保證無誤,起碼我們不能忽視6168這個電話。”
浦成沉吟了一會,說:“我同意你的說法!6168這個號碼,我記得非常清楚,確實是黃叔平的電話。現在想來,我與黃叔平已經好久沒見了,最近見面的一次,還是在抗戰時期,在他的飯店,嗯……叫福臨門大飯店見了面,在此還有古祝群。我記得,當時還是福臨門飯店的經理,叫……”他凝眉回憶起來,“叫謝伯俞,還是他送我去了東林寺……”
原來浦成果然與黃叔平相識!孔立強忍不住插話道:“你們去過東林寺?”
浦成順著自己的記憶,繼續說道:“是,我們是去了東林寺,為的是救卓立男同志。後來,卓立男同志是獲救了,但謝伯俞卻吞槍自殺了。”
“為什麽會這樣?”
“唉!這也是我為之內疚的一件事。謝經理是因為我們利用了黃叔平,他生怕古祝群不會放過他們。唉……唉……”浦成連聲歎氣,一臉痛苦的表情,接著說,“謝經理可能是擔心,他擔心自己回去無法向黃叔平交代,就在車裡自殺了。”
“你們怎麽不攔著?”
“我攔不住哇!”
“我的天呐!怎麽會這樣!浦成同志,照你剛才所說,謝伯俞應該是黃叔平一個非常信任的手下……”
“肯定!否則也不會讓謝伯俞送我去東林寺了。”
“他的一個手下,還坐到了飯店經理的位置,可見絕非泛泛之輩,應該是黃叔平看重的一個人。”
“事已至此,再說也沒有意義了。
確實,我一直想跟黃老板解釋一次,可是,我們此後再也沒有機會見到。” 孔立強突然有點激動起來,沒有考慮到與浦成之間的上下級關系,提高了聲音說道:“借口!浦成同志,你這是在為自己的過失找借口。假如你有心想去見黃叔平解釋,就會想盡一切辦法去見。唉!你是辜負了黃叔平的一番好意啊!”
浦成誠懇地說:“孔立強同志,你批評的對。這樣,我想法子盡快見他一面,好好解釋一下當時的情況。”
“現在去見他?”孔立強著急地問。
浦成想了想,說:“嗯……我明白,你擔心黃叔平有問題,我現在去見他不是好時機,但我必須去解釋,就算有風險也要去。”
孔立強想了想,說:“我有個意見,請供參考。”
“你說。”
“慎重起見,我們必須先調查黃叔平,查清楚他是不是向古祝群提供黑名單的那個內奸。”
“打死我也不會相信,黃叔平會投靠古祝群。”
“誰能保證其中沒有陰謀?軍統有消息傳出,我們這個內奸,是先投靠了古祝群,然後才被古祝群帶去投靠了軍統,誰知道不是軍統拋出來的煙幕?”
“要說煙幕有可能,但有一個事實我們不能忽視。姚氏宗祠會議出事,是在古祝群橫行霸道的時期,那個時候,黃叔平不可能會投靠古祝群,因為黃叔平有著民族大義,我堅信他不會做漢奸。況且,黃叔平不是我們的人,他如何向古祝群提供黑名單?”
孔立強被浦成堅定的神色震懾住了,浦成的話,似乎無法辯駁。他來回走了幾步,說:“我們不如用事實說話。”
“何為事實說話?”
“嚴青抓過一批我們的同志,聽武善堂跟我說,其中陳宏文、康少偉、朱冬他們,確實是我們的同志。用事實說話,就是我們去查,陳宏文、康少偉、朱冬這些人有沒有與黃叔平發生過聯系。這幾個被捕的同志,假如不在同一條線上,又與黃叔平發生過交集,那麽,就算黃叔平不是我們的同志,他也難逃內奸的嫌疑。”
“分析得有道理!我這就回去申請……向省委申請核查。”
“還有。”
“還有什麽?”
“再過幾天,原一峰就將落葬,你千萬不能出現在現場。嚴青在電話中提到了‘浦’,我們不能大意,浦姓並不多見,十有八九是指你,所以,為了安全,你不能去現場,以免被人認出。”
浦成嘿嘿一笑,說:“孔立強同志,謝謝你的提醒,對於你的意見,我一定重視,不過……”
“不過什麽?”
“不過啊!我本來是沒打算要去參加原一峰……哦,對了,原一峰的真名叫駱爭鳴。我本來是沒打算去參加駱爭鳴同志的葬禮,但現在我覺得,我必須去。”
“你絕對不能去!否則等同於自投羅網。嚴青不是善茬,我們千萬不能輕視他。”
“也許,我去了,反倒比調查黃叔平與陳宏文、康少偉、朱冬等人是否相識更有用。”
“你想自己做誘餌?來確認黃叔平是不是內奸?”
“就是這個意思。”
“風險太大!代價太大。萬一失手,你、你就可能栽了,我們得不償失。”
“不入虎穴焉得虎子。我決定了。孔立強同志,你會去參加駱爭鳴同志的葬禮嗎?”
“你希望我去嗎?”
“最好去!希望你能代表組織去送駱爭鳴同志最後一程。”
“可以!我來想辦法,說動嚴青帶我去參加。”孔立強點點頭,心裡一陣難過。
“好!”浦成低頭想了想說,“到時,就算我失手,你也要袖手旁觀。”
“我可能做不到。”
“孔立強同志,這是我代表組織向你發出的命令,你必須遵照執行。如果我就此能夠找到內奸,我就算犧牲也值了。”
他們的會見,氣氛越說越凝重。
最後,孔立強表示服從,浦成才與他道別而去。就在臨別之時,浦成忽然說道:“立男回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