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醫院的停屍房,虞希伏在原一峰的身上,她的臉緊緊貼在原一峰的胸口,似乎在傾聽還有沒有心跳,卻隻感到原一峰的身體已然冰涼,正在開始變得僵硬。虞希無法接受這樣的變故,一邊淚如雨下,一邊輕輕撫摸著原一峰的臉,泣不成聲:“一峰、一峰……我是虞希啊!前幾天我還跟你打電話,你說在辦公室下棋,說實在沒事可坐,只能下棋消遣打發時間。我當時還不信,一峰啊!你哪會是享福的人?我猜到你一定是有大事要做,肯定是不想讓我擔心……”
葛健插話道:“他前段時間確實很喜歡下棋。”
“我不信!他怎麽可能有閑心下棋?一峰是個做事不肯喘息的人,怎麽會這樣子的?就算當真在辦公室下棋倒好了……”虞希突然站直身子,目光如電,聚焦在了葛健的眼睛上,厲聲責問道:“凶手是誰?葛健,你跟我說真話,你到底知不知道凶手是誰?”
“我不知道!當時事態突發,我追上行刺凶手,凶手已經被我的槍打中,倒在地上不能說話了。”
“我不信!你在騙我。”
虞希忽然像是想起了什麽,她一步搶到灰衣搶手的屍體前,仔細端詳了一會說:“像是道上的人。他是誰?是混哪個幫會的?”她見葛健站在一旁不吱聲,上前一把抓住葛健的衣襟,“不可能沒留下一點蛛絲馬跡,你一定要跟我說實話,就算是姐求你了。”
葛健悻悻然地說:“虞希,有你這麽求人的嗎?”他拍拍虞希抓住自己衣襟的手。
虞希沒有松手,反而抓得更緊了,幾乎是吼道:“葛健,你再端著站長副官的架子,信不信老娘斃了你。難道說,原一峰被人暗殺你一點責任都沒有嗎?”話音未落,虞希已經拔出了自己的佩槍,一把頂住了葛健的腦門。
葛健連忙舉起雙手道:“虞姐,不要衝動!我剛才已經說得清清楚楚,我們才走出酒館……”
“我不要聽,凶手是怎麽知道原一峰行蹤的?”
“虞姐,你冤枉我了。我一直跟在原副站長的身後,怎麽也沒想到會發生這樣的事!虞姐……”
“不要叫我虞姐!我隻想知道,原一峰為什麽深更半夜突然會去酒館喝酒?”
“我已經說過了,是我路過浦江飯店,看見了原副站長的車……”
“哪有這樣的巧事?我要聽你的實話,否則別怪我不客氣。反正我也不想活了,原一峰死了,我活著還有什麽意思……”
“虞姐虞姐,我們有話好說。說實在話,我也一直在想。在來的一路上,我反反覆複在想,凶手怎麽會如此了解原副站長的行蹤。”
“你想到了什麽?快說。”
“我一直在想,前幾天,嚴副站長跟楊站長在辦公室大吵了一架……”
“嚴青?跟楊站長吵架?跟他們吵架有什麽關系?”
“嚴副站長想對原副站長重新展開調查,楊站長很不開心,我們就在辦公室內拍了桌子。他們吵架的事,我們站內好多人都看見了,你不信的話可以回站裡打聽。”
“嚴青一直看一峰不順眼。我知道他一直在監視……好哇,嚴青,我跟你沒完。”
至此,虞希像是明白了什麽,她一把松開葛健的衣襟,恨恨地說:“這事我一定會查清楚,一定會給原一峰一個交代。”說罷,她轉身就想走。
葛健連忙問道:“你去哪?”
虞希說:“我回站裡,跟嚴青算帳去。這事我不弄清楚,
我就不姓虞。” 葛健一把拉住虞希說:“楊站長和嚴副站長已經在來醫院的路上了。”
“當真?沒有騙我?”虞希怒目回眸。
“他們十分鍾內不到,我自殺謝罪。”葛健做出一臉誠懇的悲容,繼續說下去,“原副站長的不幸,我很自責,假如我走在前領路,可能……可能……就不會出事了。”
虞希恨聲說道:“你現在說這話還有什麽屁用!”她從又回到原一峰的身邊,深情地凝視著原一峰的臉,淚水再一次嘩嘩直流。
人去誰獨立?婆娑燕雙飛!虞希情深難控,“若教眼底無離恨,不信人間有白頭。”她的淚,如斷線珠,面對著原一峰,斷斷續續地傾訴起心聲來:“一峰,你從來沒有給我一句承諾,總是沒把我放在眼裡,因為在你的眼中,只有誅奸殺敵的大事,不屑於兒女情長。可是,一峰啊!你可知道,你已經在我的心裡扎下了根,我再也看不上別人。我一直在期盼,只要我們趕走了日本人,待到天下太平,你的眼裡就一定會有我,你的心裡一定會感應到,我是多麽多麽的愛你。一峰,我愛你,我們今生不能做夫妻,下輩子再也不會傻等,一定要你娶我……嗚嗚……嗚嗚……”
她似乎說不下去了,葛健的眼珠一轉,瞅準這個的空隙,說:“還有一件事,我忘了提起。”他等待虞希問話,可虞希專注在了原一峰的身上,已呈忘我、無我的境界。
葛健咽了口口水,接著說:“我在現場,看見了孔立強。”
虞希一下子扭轉頭來,盯著葛健問:“什麽意思?”
葛健說:“我看見孔立強在現場。”
“他不是回南京了嗎?”
“可惜,他偷偷地留了下來。”
虞希的眼神,頓時更加黯然而憂傷,不自信般地喃喃自語道:“不會的!不會的!我護理過孔立強幾個月,對他很了解……”
葛健插話道:“知人知面難知心!他跟嚴副站長結仇的事人所盡知。”
虞希低頭凝視著原一峰,想了許久,才說了一句:“嚴青這個畜生!一定是你在搗鬼。”
就在這時,楊會存與嚴青分乘兩輛車,同時抵達了醫院。
他們匆匆趕到停屍房,楊會存先搶進,尚沒來不及開口說話,虞希又一把掏出手槍,饒過楊會存,直撲跟在後面進來的嚴青,抬槍對準嚴青的額頭吼道:“嚴青!是不是你乾的好事?”
嚴青倒也沉著, 沒有絲毫的驚慌,冷著臉說:“神經病,你發什麽瘋!”
楊會存一見這架勢,連忙喝止道:“虞希,你想幹什麽?”
虞希聲嘶力竭般的吼道:“你問嚴青,他為什麽要這麽做?”
嚴青無辜的攤了攤雙手,說:“我做什麽啦?”
虞希吼道:“你還狡辯,事實已經明擺著,還有什麽好說的。”
楊會存疾步走進虞希,一把拉開虞希舉槍的手,說:“虞希,原一峰的死,我一定會徹查到底。嚴青盡管一直在針對原一峰……這個……這個……你先把槍放下,這樣成何體統!”
嚴青的眼睛,緊盯著虞希不放,悶聲問道:“什麽叫明擺著?你把話說清楚。”
虞希說:“你把孔立強從南京弄來,沒有整死原一峰。現在,明著來不得,你就讓孔立強留在上海,暗中對原一峰下手,是?還是不是?”她掙脫開楊會存的手,仍然把槍指著嚴青的額頭。
楊會存故作驚訝地問:“什麽什麽?與孔立強有關?你有什麽證據?”
虞希說:“葛健說的,在現場看見了孔立強,還需要什麽證據?”
楊會存轉頭對葛健問道:“你看見孔立強在場?”
葛健點點頭:“是!千真萬確,我們還說過話。”
楊會存繼而問嚴青:“怎麽回事?”
嚴青歎了口氣說:“我怎麽知道?”
虞希渾身開始打顫,大聲嘶吼道:“嚴青,你還想抵賴!我要殺了你……”話音未落,但聽“砰”一聲響,虞希的槍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