孔立強看著葛健跳上救護車一溜煙遠去,一時間失魂落魄,恍若是在做夢。他低頭蹲下,看著地上的血跡,怎會是夢?原一峰犧牲了,突然之間,就這麽不明不白地死在了大街上,接下來怎麽辦?沒有了他,查內奸的任務如何完成?他被困在了焦灼中。
孔立強想到眼下亟待完成的任務,下意識一般地抬眼尋找浦成。他需要得到浦成的指示。孔立強知道他和其他的同志會按計劃前來,他再想,也許就在兩旁的人群中。可是,咖啡館和居酒屋門前的人已然散去,只有幾個不認識的面孔仍然站在原地,正在朝自己指指點點。
孔立強暗歎一口氣,無力地站起身來,轉身回到了浦江飯店。
阿木林已經不見人影,他不告而去。
孔立強這才陡然想起,剛才阿木林說,程侑身家清白……他的眉頭緊鎖,明明看見程侑在卓立男家窗下偷窺,一個身家清白之人,怎麽會做小人的勾當?明明看見他與喬英子形影不離,他們之間到底是什麽關系?
懷疑總歸是懷疑,連阿木林都查不出程侑有問題,自己親眼發現的懷疑又算什麽?孔立強想到頭脹欲裂,始終想不出一個所以然來。他覺得,要查清一個人的身份,太難了!
孔立強想到了“難”,不得不歸整思緒,喃喃自語般說服自己:“任務!當下最緊迫的是完成查找內奸的任務……”
與此同時,浦成和邵璽安回到了臨時租下的房子。
信息在此匯總,板正雄夫與原一峰在小包房相見不一會,原一峰便帶著葛健和莊昳秋離開,隨即,原一峰和莊昳秋遭人暗殺,板正雄夫明顯是服毒身亡。
邵璽安坐在桌前,聽著大家的匯報,卻自始至終不說話。他的臉色蒼白,一手擱在桌上,拳頭緊握,目光呆滯,悲容難掩。
事已至此,覆水難收。
浦成見狀,為了讓邵璽安盡快走出失去原一峰的巨大傷悲,有意讓邵璽安開口說話,便拍拍他的肩膀問道:“原一峰同志的副官是不是我們的人?”
邵璽安搖搖頭,埋首低語:“不是!”
“那個追殺搶手,還跪拜原一峰同志的人呢?”
“也不是!”
浦成見邵璽安落寞如此,再問,更像是在觸碰傷口,也就不能再問。他給邵璽安倒了一杯水,屋內一片寂靜,異常肅穆,杯子輕放桌面發出的聲響,反倒顯得格外的響亮。
浦成不知如何安慰邵璽安,跟著沉默了一會,終究又開口問道:“剛才原一峰……”
邵璽安突然打斷道:“他不叫原一峰,叫駱爭鳴。駱爭鳴同志31年就開始為黨工作了,我是他唯一的聯絡人。我們一起、我們在一起……在一起15年了。整整15年啊!15年了,我跟他……15年,他調往哪,我就跟去哪,直至我們一起來了上海。你說……你說……這……究竟怎麽了嘛?怎就突然這樣了呢?駱爭鳴同志遭遇到了各種的危險,都挺了過來,今天怎就會出事的呢?我想不通哇……嗚……嗚嗚嗚……”他再也忍不住了。
大凡一個人哀傷到極點,只要願意開口說話,就說明開始脫離牛角尖,心情在好轉。而哭,則是在釋放心頭的難受。
是的!邵璽安終於控制不知,大聲痛哭起來。大顆的淚珠,如噴泉一般地湧出眼眶,流淌在了面頰。淚水從而分流,一串串滑落於地,一串串沿流到了頸脖子、肩胛骨……
男兒有淚不輕彈,淚流已到傷心處!邵璽安的眼淚,
便是失去戰友的悲傷情緒得到釋放。 傷心的淚,似乎會傳染,在場人無不是淚流滿面。
邵璽安大哭一場後,突然止住抽泣,抬頭淚眼朦朧,盯著浦成說:“駱爭鳴同志臨終遺言,說‘特赦陰謀’、‘池田介’,為什麽?”
浦成想了想,說:“他用最後的氣力,告訴你說‘特赦陰謀、池田介’,看來非常重要。”
老倪小聲插話道:“池田介不就是板正雄夫嗎?他已經死了。”
浦成說:“這才是關鍵,尤為重要。駱爭鳴同志是想傳遞什麽信息呢?”
邵璽安說:“駱爭鳴同志剛剛見過板正雄夫一面,還特別提到池田介,說明什麽?板正雄夫見過駱爭鳴同志後便馬上服毒自殺了,他們應該是達成了什麽默契嗎?”
浦成說:“可惜在場的人,除了那個葛健,都無法還原真相了。”
邵璽安說:“駱爭鳴同志用生命向我交代池田介。我在想,會不會是孔立強同志傳來的情報有誤,駱爭鳴同志可能是發現了,板正雄夫並不是池田介。”
浦成說:“所以板正雄夫就自殺了嗎?他為什麽要自殺?他又與‘特赦陰謀’又有什麽關系?”
“這是一個問題。我們必須查下去。”
“對!我們要繼續查,可能池田介另有其人。”
“也許,只要找出真正的池田介,就能解開‘特赦陰謀’之謎。”
他們分析至此,原一峰,也就是駱爭鳴,終於可以瞑目了!
浦成和邵璽安送走同志們後,他們相互對視了一眼。浦成說:“邵璽安同志,我剛才感覺你有話想說又沒說。”
邵璽安點點頭,說:“同志們在,我生怕影響團結。”
浦成想了想,直截了當地說:“你懷疑孔立強?”
邵璽安說:“駱爭鳴同志的犧牲, 讓我想到了很多。”
“駱爭鳴同志的不幸,我也難過。可是,就此懷疑孔立強,我保留意見。”
“接下來,你有什麽安排?”
“內奸一日不除,我心一日難安。”
“假如……我說假如。假如,萬一……”邵璽安終究沒有直說,留了一些余地,“浦成同志,你們可有後備方案?”
浦成搖搖頭:“我沒有後路可退。”他想了想,接著說,“我要了解駱爭鳴同志為何出現在現場,又是誰下的黑手……”
邵璽安打斷道:“凶手我會查。我發誓,一定要把幕後凶手找出來,不為駱爭鳴同志報仇誓不為人。”他的語氣堅定,果敢、決絕!
浦成點點頭,表示認同。他接著原來的話,繼續說下去:“我想找個機會與孔立強見個面,親自聽他匯報。”
“你要預防萬一,保證絕對的安全。”
浦成再次點點頭。
這個晚上,他們一宿未眠,在商量未來的路該怎麽走!討論在軍統內部失去原一峰副站長後,孔立強是否靠得住?如何盡快查出內奸?同樣是這樣的晚上,孔立強也是一宿未眠,他則在反覆思量著,程侑為什麽會去卓立男家偷窺?還在想著,既然與葛健照了面,如何尋找機會重返軍統上海站去完成尚未完成的任務。
一宿未眠的的人,還有很多,楊會存得到葛健的報告,立即與嚴青一起趕到了陸軍醫院,而虞希看到了原一峰的屍首後,她無法接受這樣的事實,人差不多要崩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