綠蟻新醅酒,紅泥小火爐。
晚來天欲雪,能飲一杯無?
好詩啊,好詩!
有一位名叫綠蟻的少女,新釀出半盆甜醅酒,與閨蜜紅泥品嘗一大碗後,一顆芳心撲通撲通的跳著,壓都壓不住,就如那小火爐裡的火苗一般;
這便是、少女懷春賽火爐?
於是,綠蟻姑娘推開臨街的窗戶,迎面便是一陣北風楊雪啊。
綠蟻姑娘吃了一驚,素手猛然一抖,不小心將一根燒火棍掉落下去,不偏不倚,正好砸在一名浪蕩子弟的腦門上。
嘭的一聲悶響。
那浪蕩子弟登時被砸懵了,站在雪地裡轉圈圈,口中還在嘀咕不已:“誰家的酒,勁兒真大,咱隻聞了幾鼻子,就醉成了這般模樣?”
“唉,眼看著天色已晚,還下著雪,想起村頭的風雪廟焦急等待的紅泥姐姐,咱心急如焚啊!”
正在此時,綠蟻姑娘探出半個身子,滿是歉意的說道:“西門大官人,奴家是故意的……”
……
這便是草包皇帝的詩詞鑒賞水準?
瞎了,還是瞎了吧。
正襟危坐的徐光啟、宋應星,和隨侍在皇帝身邊的大宦官魏忠賢,強忍著笑意,看著朱由檢‘指點江山、附庸風雅’。
隻喝了一大壇玉米酒,就醉成這般模樣了?
草包皇帝的酒量,應該算是大明第一。
平常請客吃飯,大碗喝酒,大塊吃肉,真可謂是千杯不醉、萬杯不倒,從來不曾見他喝醉過。
徐光啟的這一壇‘玉米酒’,後勁兒還真大呢!
“徐愛卿,你這玉米酒,滋味不錯,就是後勁兒有點大,朕都有些扛不住了。”朱由檢表演完‘詩詞賞析’,一屁股坐到龍榻之上,哈哈大笑道。
大明竟然已經引進了玉米,而且,還都開始嘗試釀酒了。
朱由檢心情大好。
玉米面渣子不好吃,但畢竟產量高,能養活人啊!
徐光啟老頭兒尷尬的笑了笑,道:“這是微臣在十年前試著釀造的,後勁兒的確大,微臣有一碗就醉的爬不起來了。”
徐老頭釀製的玉米酒,酒精度約莫在五十左右,屬於清香型,比後世的一些所謂名酒好喝多了。
“徐愛卿,咱君臣之間,還真是有點心有靈犀呢,”朱由檢一邊喝著醒酒湯,一邊傻笑道:“朕剛想讓你給咱大明種番薯、種玉米呢,你就提來一壇玉米酒。”
徐光啟微微一愣,旋即面現大喜之色,急道:“陛下是說,要在咱大明推廣番薯和玉米了?”
徐光啟年紀大了,須發已然花白,可聽到草包皇帝要在全國推廣番薯、玉米,竟激動的眼角都有些濕潤了。
“陛下,微臣在萬歷朝時,曾上過一份題本,請求大面積推廣番薯和玉米,只可惜題本入宮後,便再無音訊,微臣失望之余,便告老還鄉。
在微臣老家的松江府一帶,利用自家的田莊,試種四年,並摸索出不少門道呢。”
“這壇玉米酒,便是當年試著釀造出來的。”
朱由檢聽著微微點頭,溫言笑道:“這是朕喝過最好的酒。”
“徐愛卿,你當年是不是還撰寫過一部《農政全書》?”
徐光啟微微一愣,點點頭,忍不住苦笑道:“微臣的確寫過一部《農政全書》,不過,當時與那份推廣種植番薯、玉米的題本一起,送進宮裡來,後面再無消息了……”
說起《農政全書》,
徐光啟的眼角又一次濕潤了。 朱由檢暗歎一口氣,心裡罵幾句‘皇爺爺簡直不是人’,突然笑了。
他猶如變戲法似的,翻手拿出一本《農政全書》,似笑非笑的遞給徐光啟,溫言道:“徐愛卿,看看這是不是你撰寫的書?這可是咱大明的國寶啊!
回頭讓魏忠賢印刷幾萬部,要做到全國各級官吏人手一本,讓每一個父母官都熟讀、熟記,並能做到學以致用,真真切切的為老百姓謀福利。
魏忠賢,此事須納入京察考核,不得有誤!
咱大明的官吏,不熟悉農桑之學,不體恤百姓死活,那還不如讓他們統統滾蛋回家抱孩子去!”
徐光啟愣住了。
他抬頭看一眼草包皇帝,瘦長的手指哆嗦著,好半天才翻開書頁。
一股淡淡墨香彌漫開來,令人神清氣爽,舒服的每一個毛孔似乎都在呼吸。
“陛下……”
徐光啟隨手翻看幾十頁,‘噗通’一聲跪倒在地,泣不成聲:“陛下,微臣…微臣替大明百姓,給您叩首了!”
一顆白發蒼蒼的頭顱,磕的嘭嘭作響。
在場之人,盡皆心中淒楚,忍不住就淚目了。
這便是大科學家徐光啟,心系天下黎民百姓之死活,醉心於農業科技、天文歷法,與傳教士利瑪竇等積極引進西方現代科技,翻譯大量西洋物理、化學、幾何學等著作十余部。
自己撰寫的《農政全書》,卻得不到朝廷重視,棄之如敝履。
這個大明朝,虧欠徐光啟甚多也!
朱由檢走上前去,鄭重將徐老頭攙扶起來,硬按在龍榻之上,與自己並肩而坐。
“陛下,微臣……”
徐光啟還要說什麽,卻被朱由檢硬生生的按住肩膀。
草包皇帝溫言笑道:“徐愛卿,你受委屈了。”
“陛下,微臣不委屈!”徐光啟澀聲說道:“受委屈的,乃我大明百姓啊!
他們原本就生活清苦,再加上這些年朝廷不斷加派三餉,早就被逼到絕路上了。
去歲七八月間,到今年五六月間,若非陛下實行以工代賑、興修水利,咱大明的百姓……估計至少有二三百萬已經被活活餓死了!”
此言一出,魏忠賢、宋應星二人也微微點頭。
顯然,草包皇帝朱由檢的一番‘瞎折騰’,終於還是有一點效果。
起碼,老百姓有一口活命的飯吃,大家暫時不會造反。
“微臣此次進宮,原本就想著要諫言,明年開春後,朝廷要在全國范圍內推廣番薯、玉米種植, 故而,便隨手帶了一壇玉米酒。
不想陛下深謀遠慮,對此竟早有所考慮,微臣真的很高興。
咱大明,有救了!”
朱由檢:“……”
這個徐老頭兒,會不會說話啊!
感情是,在這位大科學家的心裡,大明朝早就沒救了?
徐光啟,宋應星,茅元儀,鄭芝龍,這幫家夥都是大明的國寶,可就這話術的確不怎滴。
難怪不受朝廷待見,埋沒的埋沒,打壓的打壓……
‘什麽時候,科學家們能挺起腰杆子說話,不再看滿朝文武大臣的臉色行事,這個大明朝,才算有救啊。’朱由檢暗歎一口氣。
“徐愛卿,推廣番薯、玉米種植,這事歸你管,你想怎麽乾就怎麽乾,以後少拿這些破事來煩朕!”
朱由檢拍了拍徐光啟的肩膀,哈哈笑道:“期間若遇到什麽難處,你直接找魏忠賢,讓他幫你擺平就行了。”
“朕能做的,不過就是想辦法給你搞錢,需要多少就給你多少!”
“對了,若遇到破壞、阻撓的官吏,直接砍了。”
“朕給你徐光啟戶部尚書的位置,想怎麽敗…咳咳,想怎麽乾,就怎麽乾,朕就算把這座紫禁城賣掉,也要支持你徐光啟!”
徐光啟、宋應星大喜。
魏忠賢卻縮了縮脖子,隻覺得後背有些發冷,一張太監臉直接變成了苦瓜臉,額頭上的汗珠子登時便沁了出來。
“來了來了,又要賣紫禁城了!”
‘這個草包皇帝,簡直不是人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