駿馬,彎刀,虎皮裙子,鹿皮靴子,每一個人都是神箭手。
一名勇士,三匹馬。
馬背上馱著大包小包,鼓鼓囊囊的, 一看便是糧草等物。
“這是第幾波了?”
“第六波。”
“要不要殺掉?”
“……罷了,我媽下的可是死命令,進入老河口的,無論是誰,都不得阻攔。”
“可是,這些野人部落的, 明顯就的偷偷給建奴騎兵送糧食的!”
“隱蔽好!”
“可惜了……”
鎖龍關密道上,馬祥麟眼巴巴看著過去六撥野人部落的人, 通過密道, 進入老河口區域支援建奴騎兵。
他心裡十分憋悶,恨不得衝殺幾個回合。
可是,想起老娘那冷俏的臉,根本不敢違逆,因為,那是軍令。
……
“阿林保,你們部落真的要背叛大明朝,前去支援建奴人?”
“額溫春老爹,什麽叫背叛?我們與建奴人同出一脈,本就是這白山黑水的主人,那些明豬佔領我們的地盤,開墾我們的土地,我們為什麽還要像奴才一樣跟在他們屁股後頭吃土?”
“阿林保你別忘了,早在兩百多年前,你的先祖曾經接受大明朝冊封……”
“好了別說了,額溫春老爹, 你真是老糊塗了!”
“阿林保,你!”
“哼, 我?我怎麽了?想在我面前齜牙,你的牙口不行了,你太老了!”
“阿林保,你這麽做,會給部落帶了厄運!”
“哈哈,厄運?建奴八萬鐵騎,馬上就要踏平這片土地,要是蒼天要降下厄運,也該是降臨在大明漢人頭上,
讓他們接受建奴人鐵蹄的踐踏吧!”
“……”
一座山寨前,一名野人部落的首領,帶領部落五百名勇士,馱著大量的糧食、鹽巴等,想要通過。
額溫春老族長苦勸不下,隻好打開寨門,讓他們這些人通過。
額溫春部落的這座山寨,本是一座通往苦兀島方向的一道關隘, 被額溫春部落佔領後,修築起一座山寨, 差不多也算是額溫春指揮使的屯兵之地。
站在高高的石頭寨門上, 看著阿林保等人魚貫而過,急吼吼的趕往苦兀島方向。
額溫春老族長隻覺得心累。
大明經略的苦兀島,在他看來,簡直就是一個人間奇跡,很多東西匪夷所思,完全是一個吃人不吐骨頭的巨型怪獸……
新式火器,蒸汽機火車,水泥混凝土,大型爆破……
前幾日,曹文詔假裝酩酊大醉,第二天一早,便傳出話來,讓所有野人部落的首領、族長們趕回各自的寨子,送一批糧食、獸皮和藥材過來。
同時,更要求所有部落派出勇士,協助明軍守城。
其他部落的首領和族長,立馬便動了小心思。
經過短暫的秘密商議後,很快便趕了回去……
……
這分明就是一次試探。
那位遼東侯缺你野人部落的那點糧食?缺你那幾百個兵?人家什麽都不缺,缺的,是忠心不二!
額溫春部落的祖地在苦兀島上,但這大半年來,在白山黑水間,也佔據了不少好地方,修築了好幾座固若金湯的山寨。
用草包皇帝朱由檢的話說,他額溫春部落,是這一次的最大受益者。
他原本不想趕回山寨。
但他擔心部落裡的那些年輕人,因為受到蠱惑後,會忍不住左右搖擺成為牆頭草,悄悄資助建奴騎兵……
果然,等到他回來時,數十名年輕人正嚷嚷著要出兵苦兀島,鼓動部落勇士們拿出血性和勇氣,奪回被漢人佔領的整座苦兀島,一舉成為這片黑土地上的霸主!
額溫春老族長一聲令下,將那些‘妖言惑眾’者五花大綁,投入地牢。
並派人嚴加看管。
同時,他還派出幾名親信,分別趕赴其他幾處山寨,防備族人摻和到這一場龍爭虎鬥裡,從而給整個部落帶來滔天大禍。
“老族長,大事不好了!”
就在額溫春老族長沉吟著,打算返回苦兀島時,一名年輕勇士策馬狂奔而來。
還沒下馬,那勇士便嘶聲怒吼:“布爾罕寨子那邊的年輕人,中了建奴人的蠱惑,帶領全寨兩百多名勇士趕往苦兀島方向,與建奴騎兵匯合……”
“蠢貨!”
額溫春老族長如遭雷擊,眼前一黑,一口老血差點就噴出來。
蠢貨。
真正的蠢貨!
額溫春部落,恐怕要遭受厄運了……
……
“出發多長時間了?”穩定一下情緒,額溫春老族長澀聲問道。
“已經一日一夜,應該追不上了。”那勇士答道。
“好吧,我知道了。”額溫春老族長緩緩搖頭,道:“有些鳥獸,天生便是別人的盤中菜;這不能抱怨森林裡的小草和野花,也不能抱怨泉水;
狐狸比它們活的長久,不是因為吞吃過靈丹妙藥和仙草果子。
而是因為,人家的腦子最好使。”
額溫春老族長莫名其妙的說了幾句話,心情漸漸好轉,他低頭看著回來報信的年輕勇士,突然有一個大膽的想法。
“已經如此了,多說無益,”額溫春老族長目光閃爍,沉吟幾聲,壓低聲音道:“此事絕對不可傳出去,就當是……從未有過此事!
你,可明白?”
年輕勇士:“啊?從未有過?”
旋即,他恍然大悟,也壓低聲音說道:“好,此事,就算爛在我的肚子裡,也絕對不會說出去!”
額溫春老族長微微點頭,淡然說道:“你盡快帶領三百勇士,攜帶一些糧食、獸皮和藥材,隨我趕往苦兀島。
另外,讓苦兀島上的族人做好準備,緊閉寨門……”
有些事。
一旦發生,就不可挽回。
但是,如果可能,將一堆雞蛋分別放在兩隻籃子裡,不也是一種天意麽……
……
同樣的一幕,在不少部落裡發生。
讓一部分勇士馳援建奴鐵騎,另一部分支援大明守軍,兩頭討好,總歸是想給自己留一條後路。
當沈不蘭將此事傳送到草包皇帝朱由檢手中時,已經是五六日後。
“不錯不錯,趨利避害,人之常情,朕可以在時候寬赦他們,讓他們搬到城裡過好日子去。”對於野人部落兩頭賣好的做法,朱由檢淡然一笑,便不再理會。
選擇了,就得負責。
人世間的很多事,便如一位笑顏如花的婆娘,一旦打開了,就算含著淚,你也得喝完。
那些野人部落為了生存……
“公子,給沈不蘭如何回復?”紅柳姑娘輕聲問道。
“不用回復。”朱由檢沉吟幾聲,道:“傳旨給茅禿頭,今年,我想在西安府過年,那邊的羊肉泡饃味道不錯。”
紅柳姑娘一愣,沒有言語,直接開始“發報”。
公子爺在遼東之地的大棋,看樣子很快就要收官,他已經將目光投向西北方向。
這讓她又驚又喜。
草包皇帝朱由檢答應她,等到搞定東北那邊的一堆爛事,他便帶她去西北打幾仗。
爭取一年內,將那些土皇帝打趴下。
然後,去昆侖之巔的光明頂上,親自點燃熊熊聖火……
……
……
與苦兀島隔著一條海峽的由檢3號城,面積不大,但城牆極高,足足有十丈左右。
鋼筋混凝土城牆,在寒冷的風中聳立。
灰塌塌的,給人以一種奇怪的錯覺,就好像這不是一座城,而是一尊遠古存活下來的怪獸,不聲不響,不言不語,冷漠的昂首向天……
建奴數千鐵騎,就在西門七八裡外的一片山坡上扎營。
站在最高處,用遠視鏡可以清楚看到城中瑟瑟發抖的大明兵卒和戰馬,不少人貓著老腰,在冰天雪地的城中慢慢走著,像一些毫無生機的老人。
這一幕,讓負責攻城的甲喇額真大人暗暗點頭。
明軍的城牆修築的的確結實,火炮轟擊在牆面上,只能炸出狗頭大小的一個小坑,相比三四丈厚的城牆,根本就憾不動。
蛋蛋碰石頭。
蜻蜓撼石柱。
大致便是如此吧。
“不過,他們的兵卒卻羸弱不堪,簡直就是一群待宰的肥羊,就等著咱們破城之日,對其無情碾壓與屠戮!”
建奴大軍圍困此城已七八日。
甲喇額真大人只是命令前鋒營,進行過幾次嘗試性攻擊,發現一時半會無法突破明軍火力網防線後,便立刻停止攻城。
他在等待。
等待一個絕佳的時機,等待著一擊致命!
糧食,獸肉,馬奶酒,隨同東海女真各部落的勇士,源源不斷的湧來,讓這位甲喇額真大人有一種錯覺,就好像眼前這座孤城,只需要將其圍困起來即可……
“額溫春部落勇士來了!”
“赫哲部落勇士來了!”
“高麗部落勇士來了!”
……
甲喇額真大人舉著遠視鏡,認真觀察著由檢3號城裡的防務,聽著親兵不斷傳來各種好消息,他頹然十余日的臉上,終於慢慢浮現出一絲微笑。
“讓他們的首領、族長們前來見我。”
“宰殺一批老病戰馬,拿出僅剩的烈酒,招待我們最好的朋友。”
親兵快步離開。
不到一盞茶工夫,數十位野人部落首領、族長們,快步走過來。
遠遠的,他們停下腳步,一手撫左胸,一手搭在屁股上,恭恭敬敬的施禮:“英明神武的後金將軍甲喇額真大人,鹿鼎山上走下來的真正的勇士,遼東之地的驕傲,草原雪上和密林中的神靈後裔……
你們,終於打回來了!”
一番話,說的甚為順溜,一聽便知道是在見他之前,這些部落首領、族長們,曾經提前商量並預演過幾遍。
好一群牆頭草!
甲喇額真大人微眯著雙目,面無表情的掃視著每一位首領、族長。
良久,良久。
直到有些首領和族長的額頭,慢慢沁出一層冷汗,甲喇額真大人方才緩緩開口,道:“你們,辛苦了,我的兄弟們,白山腳下,黑水河畔,我們本就是情同一家,是同一位天神的後裔。
我們的莽古爾泰皇帝,在遼西走廊,在盛京忙著攻打漢人的大明朝,沒顧得上這一股蟊賊,讓其偷偷的在這片黑土地上搞陰謀。
諸位英雄的首領、族長。
你們,受苦了!
今日,我們終於還是站在一起,並肩而站,我們將無敵於天下!”
甲喇額真大人手中的鞭子,遙指七八裡外的由檢3號城,森然說道:“看見沒有,那些漢豬只會修築城牆,然後,像一群懦弱的豬玀那般,龜縮在僵硬的殼子裡不敢冒頭。
等到破城之日,城中婦人、糧食和新式火槍,任由爾等取拿。
我大金鐵騎,只會奮勇殺敵!”
“攻破眼前這座城,進軍苦兀島!”
“攻破眼前這座城,進軍苦兀島!”
受到甲喇額真大人的‘鼓舞’,各野人部落的首領、族長們揮舞手中鞭子,眼睛死死的盯著遠處的城池,臉上露出一抹奇怪的笑容。
這笑容,是一種釋放。
大明兵卒手中的火槍、火炮和蒸汽機火車,讓每一個人的心裡都覺得很沉重,猶如一塊巨大的山石,壓得人喘不過氣來。
野人部落不喜建奴鐵騎的蹂躪和強行征召。
同時,打心眼裡,更不喜明軍漢人……
……
“我們的鐵騎,將於三個時辰後開始攻城,東海女真諸部落的勇士,緊隨其後即可。”
“這一次,我們將采用最有效的攻城戰術,讓明軍的烏龜殼子成為擺設,同時,也讓諸位見識見識,大金鐵騎真正的實力!”
甲喇額真大人與每一位野人部落首領、族長們見禮,並當場賜予他們一枚黑不拉幾的鐵牌子,哈哈大笑道:“諸位,此乃我皇莽古爾泰恩賜給天下真正的勇士的信物,憑此信物,諸位隨時都可以前往盛京,拜受我皇之封賞。
成王成侯,便在今日一戰!”
諸位不配有姓名的野人部落首領、族長們,紛紛躬身,單膝跪地,以最高禮儀接下那一枚鐵片。
每一個人的臉上,隱約流露出一抹釋然。
大家都松了一口氣。
尤其是額溫春部落的那位年輕勇士、少族長,心裡的一塊巨石,終於落地。
他不由自主的暗歎一聲:
這一波,又穩了。
夾在兩隻凶悍的怪獸中間的感覺,實在令人壓抑。
現在,無論是大明朝贏了,還是建奴鐵騎贏了,野人部落似乎都不會受什麽影響。
用草包皇帝朱由檢的話說,大家活著都不容易。
無非是每一個人,都在雞蛋上跳舞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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