嘭的一聲悶響。
年輕婦人被草包皇帝一掌扇飛,猶如一隻矯捷的母豹子,她的身形在半空中一個翻身,便穩穩當當的落在地上。
“小白臉,手勁兒還挺大啊?”
那婦人深吸一口氣,腳下驟然發力,整個身子撲擊過來, 揮舞一隻拳頭,襲向朱由檢頭臉。
身如飛石,氣機暴虐。
看不出來,這黑臉婦人的拳腳功夫的確十分了得,其實力堪比錦衣衛中的一流高手。
“好,這一拳有味道!”
朱由檢一隻手背負在身後,隻用一隻右手,便輕松接下那一拳,輕笑道:“不過,就是一股胭脂味兒,打到人身上有點癢癢。”
此言一出,那年輕婦人更加惱怒,輕斥一聲:“無恥浪蕩子,竟敢調戲本將軍,今日不打折你的狗腿,我就……我就回家去打馬祥麟!”
朱由檢:“……”
黑臉漢子:“……”
這位女漢子,果然霸道,朱由檢不經意的瞅一眼黑臉漢子,頗為憐憫的笑道:“小黑臉,你能活到現在,朕……本公子都替你捏一把汗呢,哈哈哈。”
說時遲那時快,二人赤手空拳,轉眼間便搏鬥七八個回合。
那婦人身體矯健無比,拳腳下虎虎生風,果然很是凶悍。
不過, 在力量、敏捷和騎射功夫加成十五點的草包皇帝眼裡,也就是一個很不錯的磨刀石,並不能輕易傷到他。
反觀那婦人,卻已然變色。
京城之地,果然藏龍臥虎,隨便出來一個小白臉,便有深不可測的拳腳功夫?
她一咬牙,身法突變。
身子弓起來,猶如母豹狩獵,兩條修長而有力的胳膊下垂落地,兩隻毛嘟嘟的大眼睛死死的盯著朱由檢,喉嚨裡發出‘嘶嘶嘶’的怪異聲響。
“小白臉快跑,
俺媳婦要放大招了!”
那黑臉漢子吃了一驚,趕緊對朱由檢揮揮手,出聲警告。
朱由檢哈哈一笑,道:“你這小黑臉真沒出息,不就是一隻母老虎麽?看著,本公子幫你鎮壓她!”
說話間,那婦人腳下再次發力, 身如流矢,猛然向朱由檢身上撞擊過來。
同時,她的手腳、腰身、以及黑不溜秋的俊俏小臉上,爆發出一股攝人心神的氣息,讓不遠處時刻準備出手救駕的錦衣衛們心驚不已。
這婆娘,路子有點野啊。
給人的感覺就像是她在荒山野嶺裡,與獅子老虎等搏殺多年,渾身上下竟散發出某種野性的危險氣息。
“不錯不錯,一看就是個好獵手。”
朱由檢卻混不在乎,依然站在原地,左手背負在後,右手輕飄飄的一拍而下。
嘭!
一聲悶響,那婦人再次被扇飛出去七八步。
這一次,她似乎受了一點輕傷,站穩腳跟後,擊打朱由檢的那隻拳頭還在微微顫抖,好像有點疼……
“還行,再來幾拳。”朱由檢溫言笑道。
那婦人怒吼一聲,腳下發力,便要再一次撲擊而上。
“好了,你打不過人家。”就在此時,那名四十余歲的婦人終於開口說話。
她的聲音不是很清脆,甚至還略帶一絲沙啞,平和,渾厚,散發出一股不容置疑的沙場威風,聽上去十分令人受用。
“這位公子手下留情,你卻還要死纏爛打,沒完沒了,回去後自領二十軍棍。”那婦人淡然說道。
“是!”
年輕婦人垂首退下,便如一名訓練有素的兵卒,竟是一絲一毫的違逆之意都不曾顯露出來,這一幕,讓朱由檢頗為詫異。
“這位夫人……”
朱由檢剛要開口說話,卻被那中年婦人擺手打斷:“你走吧,就算我親自出手,也打不斷你的狗腿,反而會招致你家裡大人的嫉恨……
這狗屁朝廷!
祥麟,媳婦,咱們走!”
言畢,轉身便走,乾淨利落,根本沒有一絲一毫的拖泥帶水。
朱由檢神色古怪,笑道:“這位……將軍,請留步。”
那婦人停步回首:“怎麽,狗腿癢癢?”
朱由檢:“……”
這一家三口,怎如此粗魯啊?一言不合就要打斷別人狗腿,簡直就像吃了火藥,一點就炸。
“你們是從西南來的?想要新式火器?”
朱由檢隨手拍一拍身上的灰塵,淡然說道。
本來,那一家三口撂下一句狠話,轉身走出去三四步,聽到朱由檢的話,卻登時停下腳步,頗為疑惑的盯著草包皇帝。
“小白臉,你這是何意?”中年婦人皺眉問道。
朱由檢:“沒什麽意思,就是本公子有權有勢,跟宋應星關系不錯,可以幫你們搞到一批新式火器。”
他心中隱約有個猜測,這一家三口的來歷,應該差不多就是蜀中馬家……
“小白臉,吹牛不犯法,但會斷腿。”
中年婦人陰沉著臉,恨聲說道:“給你三個呼吸時間,從我面前消失,否則,休怪我今日對你不客氣!”
看樣子,這婦人今天果然喝了火藥水兒,一開口就嗆人。
“不就是幾條破槍麽?放心,只要本公子願意,想要多少有多少。”草包皇帝隨口說道:“不過,你們得說明理由,朝廷憑什麽要給你們新式火槍?”
如果真是蜀中馬家,朱由檢還真不介意給他們弄一批槍炮。
甚至,還可以弄幾挺機關槍。
“幾條破槍?”
那中年婦人冷冷的盯著朱由檢,似乎想要看出這個小白臉的真實身份,“不要說大話,小白臉,我也能看得出來,你的身份不一般,不是朝廷狗官家的紈絝子弟,便是哪位閹黨太監的乾兒子、乖孫子。
給你三個呼吸,從我面前消失!”
婦人冷冷的瞅著朱由檢。
朱由檢歎一口氣,苦笑道:“你這人,在京師之地公然咒罵朝廷就算了,怎麽連本公子也罵在裡頭?誰是閹黨太監的乾兒子、乖孫子?
會不會說話啊?
幸好遇見的是本公子,對朝廷本也一肚子怨氣,要是遇見那些朝廷密探、錦衣衛、東廠太監什麽的,你們還能全身退出京城?
你們啊,簡直是……”
“好了,三個呼吸過了。”那中年婦人臉色一沉,猛然向前跨出一步,眼看著就要出手‘教訓’一下小白臉。
“你這婆娘簡直不可理喻啊!”
朱由檢也有些氣惱,向前跨出一大步,便要迎戰那中年婦人……
“朱腳……朱公子!”
恰在此時,突然有一人快步奔來,卻是大明皇家錢莊的大掌櫃、李岩李公子。
只見他滿頭滿臉都是汗水,渾身上下也濕淋淋的,都被汗水浸透了。
“朱公子,手下留情!”
李岩快步跑過來,連連向朱由檢抱拳作揖,苦著臉說道:“公子爺,這位是蜀中馬夫人,她是咱錢莊的大戶,不可開罪呢。”
朱由檢:“?”
錢莊大戶?蜀中馬夫人?
果然如此……
……
草包皇帝上下打量著‘馬夫人’,笑道:“朝廷那些狗屁王八蛋真不是東西,對不起你馬家也就算了,如今還不給你糧餉補給,簡直不是人啊。
這個狗屁大明朝,皇帝是草包,閹黨是禍害,朝中閣老、文武大臣都是貪腐之輩,簡直是不可救藥。
這樣吧,本公子給你弄一批新式火器,你回到蜀中去好好備戰備荒,必要的時候起兵造反算了……”
那中年婦人聞言,滿臉驚疑的打量著朱由檢,臉色陰晴不定。
顯然,她被這幾句話給驚嚇了。
李岩在一旁,也是心驚肉跳。
這位朱腳公子……
簡直不是人啊。
在京城裡頭,天子腳下,光天化日之下大言炎炎,鼓動他人起兵造反……
“公子爺!”李岩欲言又止。
“好了好了,本公子開玩笑的,就是想試試這位馬夫人的膽識而已,不必驚慌。”朱由檢擺擺手,毫不在意的繼續說道:
“你們還沒吃飯吧?走,本公子請你們吃肉喝酒。”
“對了李岩,今後如果是這位馬夫人想要借款,隨便借,回頭給本公子打聲招呼即可。”
李岩張口結舌,半晌沒說出一句話來。
錢莊是你朱腳朱公子家的,可是,也不能胡亂應承給人借貸啊,難道你現在還不清楚,眼下的大明官吏,只要是封疆大吏,誰不是想著法子跑來借錢……
“公子爺,借貸事宜隨後再說,我先去安排今日酒宴吧。”李岩苦著臉轉身要走,卻被朱由檢笑著喊住。
“吃一頓飯的還需要安排什麽?走走走,去中海的畫舫上。”言畢,舉步便走。
“蜀中馬家”一家三口面面相覷,臉顯驚疑之色。
“婆婆,咱們……要不要去?”
“走唄,不就是吃一頓飯嘛,那小白臉敢放肆,俺就讓他再扇俺一掌!”
李岩:“……”
要不是他熟知這一家三口的底細,李岩甚至都會以為,他遇到的這幾人腦子都不太對勁。
中年婦人略一沉吟,淡然說道:“走吧。”
……
於是,大半個時辰後。
中海之上,碧波蕩漾,微風陣陣,一艘頗為華貴的畫舫裡傳出絲竹亂耳;觥籌交錯間,酒香撲鼻,胭脂熏人。
船艙裡,草包皇帝換了一身寬松的素色便裝,赤著雙腳,愜意的斜臥在波斯地毯上,端一碗酒慢慢喝著。
那中年婦人、黑妞、黑臉漢子三人,卻顯得有些手足無措。
他們常年戍守邊境,與山賊異族血拚廝殺,雖然出身將門,卻哪裡見識過如此豪奢的酒宴。
滿滿一大桌酒菜,其中絕大多數,就連那位氣勢不凡的‘馬夫人’都未曾見過,更別說其兒子、兒媳。
而尤其令這一家三口不舒服的,則是寬敞明亮的船艙裡,還有三五名窈窕女伶,在七八名樂師的伴奏下翩翩起舞,一顰一笑,一起一伏,流露出一抹勾人心魂的妖媚之氣。
簡直就、十分過分!
“西湖歌舞幾時休,直把杭州作汴州。”
中年婦人端起一碗烈酒,一飲而盡,恨聲吟詩一句,道:“大明江山社稷,便是讓你們這些達官貴人硬生生的給吃垮了。
九邊之地,戰亂不休。
遼東遼西,生靈塗炭,建奴北蠻,虎視眈眈。
西北大戰,曠日持久。
黃河沿岸,流民遍野;長江南北,表面富庶,實則肥了寥寥幾人而已。
這天子腳下,卻是貪官遍地,哪一位大人、公公、閣老,不是品咂百姓血汗,苟活人間?
這酒,甚苦!”
朱由檢:“……”
這位‘馬夫人’分明是一位武將,卻不料出口成章,滿腔都是滿江紅,隨口罵幾句,都能讓他這位草包皇帝汗顏不已。
罵的好。
罵的舒服,繼續罵。
“哈哈,不就是一場酒宴,夫人能在一碗酒裡品咂出一口民間疾苦,果然是巾幗不讓須眉啊。”朱由檢自斟自飲,隨口說道。
那中年婦人提起酒壇,給自己也倒滿一大碗酒。
她端著酒碗,兩隻丹鳳眼出神的凝望著清冽的酒水,突然歎一口氣,道:“公子絕非常人,說吧,你是誰派來捉拿我母子的?”
朱由檢微微一愣,旋即笑了。
本來是一場草莽英雄之間的飲酒作樂,怎麽給這位馬夫人的感覺,卻成了一場朝廷狗官針對封疆大吏的陰謀詭計?
酒宴之前,草包皇帝專門叮囑紅柳姑娘,將這位‘馬夫人’的底細深淺探究一番,印證了之前的想法。
說實話,對這位中年婦人,他心存敬意。
甚至,感激不盡。
無他,皆因為這位英氣勃勃的中年婦人,是秦良玉。
原劇本中,這位巾幗英豪東征西戰,為大明江山社稷鞠躬盡瘁死而後已,滿門忠良,其丈夫馬千乘在萬歷四十一年被閹黨害死;
其兄長秦邦屏官授都司僉書,泰昌元年在渾河戰役中戰死。
其另外一位兄長秦邦翰,也在渾河戰役中戰死。
其弟秦民屏,官授副總兵,天啟四年,在平定“奢安之亂”中戰死;
崇禎十七年,張獻忠四處征伐蜀中土司,荼毒川中、雲貴等地,卻對僅有三五千兵馬的秦良玉側目向看, 根本不敢前去招惹。
崇禎皇帝曾經寫過好幾首詩,專門口頭表揚過這位“忠貞侯”……
……
大明朝,不缺錢糧。
也不缺文臣武將。
就算在崇禎皇帝直掛東南枝的時候,大明尚有能征善戰者不知凡幾。
然而,在草包皇帝朱由檢心中,秦良玉這等世間奇女子,才是大明真正需要護持、培養之人……
……
“馬夫人……呃,罷了,今後,本公子便稱你一聲秦將軍吧。”
草包皇帝朱由檢站起身來,走到秦良玉面前,親手給她斟一碗烈酒,正色道:“喝了這碗酒,我幫你丈夫報仇雪恨,弄死當初害你丈夫的那幾個閹貨,如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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