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夜無話，第二天早上，大家吃過飯，收攏馬匹，捆扎貨物，一切收拾停當，只等馬鍋頭檢查清點一遍之後，就又開始上路了。

　　一直到第三天下午，馬隊來到了上裡鎮，古鎮裡非常熱鬧，街道兩旁是各種買賣鋪面，沿街叫賣聲不絕於耳，在熙攘的人群和嘈雜的喧鬧聲中，最吸引馬夫們的卻是一條小街口兒站著的幾名塗脂抹粉，穿著豔麗的風塵女子，她們看起來年紀都不小了，最年輕的也有三十幾歲。她們每個人都倚門賣俏，搔首弄姿，地衝著從跟前路過的馬夫們晃著手裡的絲帕。在這川中小鎮裡討生活的妓女，本來不用如此費力地賣弄風騷，曾經的她們常常聚在一塊說話聊天，對著來往的馬幫客商指指點點，評頭論足，從不主動引誘，她們落落大方地站著、說著、笑著，也落落大方地讓人看著，只是如今年月不濟，生活艱難，誰都想招攬更多生意，以求偷生。

　　老實的馬夫們僅是偷偷看上一眼就已經心如鹿撞，更有些不安分的內心早已經蠢蠢欲動，其中就包括那三個年輕人中的一個。他名叫陳秋來，是三個後生中年紀居中的，約麽二十出頭，正是血氣方剛的年紀，碰到這種風塵女子的勾引，已然把持不住，如若身旁無人，一準會投入這勾欄娼館。

　　這晚馬幫是在鎮裡的一個馬店住下的，顧名思義，給馬開的店，馬棚比人住的房子多。經過三天跋涉的十幾個人，吃過晚飯躺在硬實板鋪上，都發出舒坦地呻吟，沒過多久馬夫們都睡著了。羅四爺一路上不用照顧馬匹，沒有馬夫們那麽累，躺在板鋪上似睡非睡，板鋪都是橫七豎八的擺在屋裡，每個人的鋪位都挨得很近，周圍全是此起彼伏的鼾聲。

　　就在這時，角落裡發出了幾聲床板咯咯吱吱的聲響，迷迷糊糊中的羅四爺聽到了這聲音，他睜開眼睛向那個方向看了看，發現有個人影從鋪位上站了起來，記憶裡睡在那邊角落的應該是那三個年輕後生，想到這羅四爺警覺起來，眯著眼假裝酣睡，實際上在暗中觀察著那人的一舉一動。那人躡手躡腳地離開了自己的鋪位，慢慢走到門口，輕輕地提著門把手，生怕弄出聲音，一點點地拉開了門。羅四爺心想莫非是起夜出去撒尿不成，但又想到這麽小心翼翼的動作，不像是睡得迷迷糊糊的人出門解手的狀態，如果是人在夢中被憋醒的話，應該是歪歪斜斜、磕磕碰碰地往外走，而不是輕手輕腳地開門出去。羅四爺靜靜看著他出了門，聽到他走進院子，便也輕輕起身，跟著來到門前，身後仍是一片長長短短的鼾聲。

　　羅四爺一路跟蹤著那個年輕人，穿過滿是馬棚的後院，深一腳淺一腳地摸黑走過坑窪的胡同。來到灑滿月光的街上，年輕人小跑著過了一座小石橋，來到白天馬幫走過的那條有妓女招攬客人的小街，有轉進了一條小胡同，胡同裡很多掛著燈籠的小門洞。羅四爺跟到胡同口時探頭往胡同裡看去，那個年輕人正鑽進了一戶門洞內，隨後只聽呱啦啦關門上閂的聲音。

　　羅四爺明白是怎麽一回事便放下了疑心，原路回了馬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