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樓的呼吸沉重下來,武海的身體也在微微發顫,可能他們二人都沒有想過會看到眼前的這一幕。
天色是暗紅的,就像是給最強烈的晚霞,渲染上了最淒涼的色調,而地面上,有無數的殘肢斷臂伸出來,則好像輕風吹拂下的麥田,無意識的搖曳、伸展、收縮,空氣中滿滿的血腥味,會勾的人腸胃收縮,隻想要把心都吐出來,也許才能得到半刻的舒坦。
但此刻的陳樓與武海,根本就無法顧忌這些,因為就在視線的不遠處,還有一直藏在他們心頭的,那個更為深遠的恐怖。
那個稻草人。
稻草人似乎正在巡視、照顧自己的“稻田”,而就在它即將扭轉身子看過來之前,陳樓努力克制住心頭的顫栗,然後猛的按住武海的肩膀,讓兩個人同時臥在地上,借助那些手腳形成的“稻田”去隱藏身形。
地面的泥土,往外散發著更為猛烈的血腥味。
陳樓的背包裡的雷擊木,劈裡啪啦的發出電弧,麻的陳樓後背發痛,而武海則雙眼通紅的瞪著稻田中的某一個地方。
那裡有一個被架起來的十字架木樁,上面則綁著一個人……那個曾經被陳樓看見時,在脖子上拴著鐵鏈,正被稻草人拉著走的曉晴。
武海的隊友曉晴。
武海趴在地面上的身體在顫栗……
是的,正如看見滿天黃沙時的陳樓,此刻的武海也如同看見了天敵,渾身上下的肌肉全都不受控制的緊繃起來,僵硬的好像埋藏在地底深處的樹木死根,根本連一根手指都動彈不得。而內心卻在瘋狂的怒吼,讓他什麽也不要顧忌的逃離,讓他半點聲音也不要發出。
天上的烏鴉,在如血般的晚霞中不斷聚散,而稻草人則似乎是真的沒有看見陳樓和武海,緩緩的飄向了綁縛著曉晴的木樁那裡。
而隨後,稻草人就在陳樓和武海的注視中,輕輕抬起手中的鐮刀,然後往曉晴的胳膊上劃了一下,細小的血流立刻滴落了下來。
曉晴低垂著頭目,似乎整個人已經陷入彌留狀態,根本就不再有任何的反應。而直到這一刻,陳樓和武海在駭然發現,那曉晴渾身上下遍布傷痕,這樣的折磨,已經不知道是遭受過多少次了。
這時,稻草人用鐮刀的刀面接住曉晴的血水,然後往外面一撒……也不知它是用了什麽手法,那血珠在空中就化成了血霧,飄在一小片的“稻田”上空。
刹那間,血霧之下的肢體就好像是旱田遇到了雨霧,瘋狂的來回搖擺,欣喜的接受著這份滋養。
趴在地上的陳樓,有些憂心的看了武海一眼……哪怕相交不多,但他也能猜出武海的心性,所以見到如今的這一幕,恐怕武海根本就忍不住會跳出來。
果然,就在陳樓剛想拉住武海的刹那,卻看額頭青筋暴起的武海,已然不管不顧的跳起來:“你他媽的木頭棒子,別碰曉晴。”
武海一邊罵著街,一邊就往稻草人那邊跑,此刻他的心緒已經完全被憤怒和痛苦所佔據,什麽天性中的恐懼與畏縮,已經統統的被他拋向腦後。
但是,真實的世界,從來就不是憑著一腔熱血就能夠小宇宙爆發,然後神擋殺神,佛擋殺佛的。
你不行,就是不行。
所以,這瞪著眼,齜著牙的武海,雖然的確是引起了稻草人的注意,讓那隻邪祟用不斷在臉上來回移動的一顆獨眼盯過來,但實則武海卻連稻草人的身邊都沒能跑過去。
光是“稻田”裡那些不斷搖曳的手臂,
就已經絆住了武海,讓他“啪”的一下甩在了地上,然後那些手臂立刻層層疊疊的覆蓋上來,狠狠的揪住武海的毛發、衣服、手腳,讓武海再也動彈不得。 稻草人緩緩的飄蕩過來,然後沒有絲毫等待的舉起了手中的鐮刀。
陳樓沒有繼續躲藏下去,因為他心裡很清楚,如果武海死了,那獨木難支的他,也同樣活不了,於是在心裡暗罵一聲後,就猛地站起身就把背包朝著稻草人扔了過去。
轉瞬之間,背包便被稻草人的鐮刀劈開,但裡面的雷擊木便也全部灑落出來。
無數細小的藍色電弧全部炸開,就好像在地面上點出了一個藍色的太陽,稻草人下一步的動作,立刻就僵硬了一下,而地面上的那些拽住了武海的殘肢斷臂,也如同生活在黑暗中的生物,突然看到陽光,卻都瘋狂的往土地扎去。
然而,明明都已經重獲自由的武海,卻並沒有逃命,反而在呵呵呵呵的發出瘋癲的笑聲後,就從懷裡掏出個什麽東西,猛的扔向了稻草人。
然後武海這才在連蹬帶踹的往後面滾了幾步後站起身來,瘋了一般的朝著曉晴的那邊跑去,而稻草人此時也才從雷擊木發出的電光中脫困,獨目在陳樓和武海身上打了個轉後,拎著鐮刀就朝著距離它更近的武海飄了過去。
武海和曉晴距離並不太遠,等到跑近後,他立刻張開雙臂,抱在了曉晴的身上,至於身後追來的稻草人,他卻壓根沒有回頭看上一眼。
然而,在稻草人揚起手中鐮刀的刹那,就在陳樓指尖環繞銀輝的同時,一團耀眼的,就如同炙熱太陽一般的紅色火球,突然在稻草人身上點亮。
陳樓感覺到雙眼刺痛,只能暫且側過頭避開,而那邊護著曉晴的武海就更是不堪,後背的皮膚先是被灼傷般凸出無數的水泡,隨後水泡又爆開,化成了一片鮮血淋漓的巨大創傷。
不可否認的是,武海使用的這件武器的確是威力巨大,把原本高高在上,讓陳樓都有些無力反抗的稻草人就此拉入凡塵。
渾身燃起熊熊烈火的稻草人第一次發出了痛苦的吼叫,那聲音好比是從最黑暗的地獄中傳來,充滿了痛苦與邪惡。
然而,天上不斷飛舞的鴉群突然有了反應,它們從空中俯衝下來,圍繞著稻草人盤旋,而且越飛越快,就好像在稻草人的周圍拉起了一道黑色的幕布。
燃燒在稻草人身上的火焰,正在緩緩的熄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