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明宇站在江邊，無聲的看著來來往往的警車和救護車。

　　他在看到新聞的第一瞬間就趕到了這裡，最後還是只看見兩具蓋著布的屍體。

　　周圍很熱鬧，人群把附近圍的水泄不通，七嘴八舌的議論著。

　　看熱鬧的人群甚至堵到了馬路上，路過的車不斷鳴笛，聲音十分噪雜。

　　但秦明宇卻什麽都聽不見，他看著地上兩具蓋著白布的屍體，痛苦的抱著頭蹲了下來。這是昨晚來銀行的那對老夫婦。

　　一個目擊證人正和在場的警察說著什麽。

　　“今天早上我在這晨跑的時候，大老遠就看見他倆站在這跨江大橋上，好像要往下跳。我就立刻往這跑啊，想攔住他們，但晚了，跑過來的時候他倆已經跳下去了。我又不會游泳，不敢下水救人，只能立刻報了警……

　　“對了他倆跳下去的時候掉了東西在地上，”目擊者一邊說著一邊拿出一樣東西交給警察，“就是這個。”

　　秦明宇抬頭看去。

　　是那張超市購物卡。

　　那張取不出錢的超市購物卡。

　　昨晚被拒絕後，他們絕望了。在度過一個寒冷的夜晚後，選擇結束自己的生命。

　　都怪我！秦明宇又緊緊抱住頭，如果昨晚我幫了他們，他們也不會絕望的自殺。

　　早知道違反員工守則不會死，我就該幫助他們的！

　　他低著頭，不敢面對面前的這一切。

　　這時他聽見那個目擊者又開口說話了。

　　“還有這個，一張字條，是落在卡旁邊的，好像是遺書吧?”

　　“老人家手上可能沒什麽力氣，字寫得歪歪扭扭的，”目擊者的聲音頓了下，似乎在辯別紙條上的字，“寫的好像是‘我們是自殺，和別人沒關系，不用調查’”

　　就連自殺，也早早留下遺書，不想給別人帶來麻煩。

　　聽到這秦明宇再也控制不住情緒，從眼眶中盈出淚水。

　　他再也不敢抬頭，維持著這個姿勢蹲了很久很久。

　　直到警察帶著兩具屍體離開，看熱鬧的人漸漸散去，他都沒敢再抬起頭來。

　　口袋裡的手機響了一次又一次，他卻沒聽到一般，始終深深埋著頭。

　　“秦明宇的特點是路過江邊時會蹲下一動不動，據觀察此症狀已經持續一個小時之久……”楚絕蹲在他面前，拿著筆唰唰的記著人物特征。

　　聽見聲音的秦明宇猛地抬頭，從悲傷中回過神來，用不可置信的目光看著面前的人:“你沒死?”

　　看見秦明宇臉上還沒乾的眼淚，楚絕繼續記錄:“症狀持續期間會不間斷掉眼淚，被人打斷後會用不可置信的語氣詢問‘你沒死’”

　　不對，後面這一條不是人物特征，他好像在問自己問題。

　　楚絕收回筆，一本正經的點頭:“沒錯，聽說你到處跟人說我死了?”

　　秦明宇一時不知道是該哭還是該笑，他擦擦眼睛:“抱歉，昨晚出來沒見到你，以為你死了。你……來這裡做什麽?”

　　“看新聞說這裡出了事，就過來看看，沒想到一來就看見了你。”他瞥了眼地面，台階上還有水漬，是屍體被打撈上來時留下的。

　　秦明宇扶著橋邊的圍欄站起來，他的腿有些麻了，使不上勁。

　　他一邊扶著圍欄，一邊悵然的看著江面:“在這裡跳江的老人昨晚去過那家銀行，想要取錢。但我最後還是拒絕了他們，我想我應該就是壓垮他們的最後一根稻草吧。

”　　楚絕回憶起昨晚在銀行外見到的那對老夫婦，原來跳江的是這兩個人。

　　“你當時不在銀行裡，所以可能不清楚，那對老人活的真的很苦……”

　　秦明宇壓力很大，幾乎要崩潰了，他迫切的跟楚絕描述了昨晚兩個老人的事情，想要引起楚絕的共情，想要獲得對方的安慰，想聽他說“這不怪你”。

　　聽完這個故事後，善解人意的楚絕在秦明宇滿懷期望的目光中極其敷衍的“嗯嗯”兩聲，當做回應。

　　秦明宇徹底傻了。

　　別說安慰，楚絕一點情緒波動也沒有。

　　秦明宇看著面前的人，內心的起伏更大了:“你難道……不覺得悲傷嗎?我因為想活，使得他們悲慘的死去，你難道一點感覺都沒有嗎?”

　　我為什麽要悲傷?楚絕心裡這麽想著，但嘴上卻說著相反的話:“我很悲傷。”

　　看著他一臉平靜的說出“我很悲傷”，秦明宇情不自禁的後退幾步。

　　他不信楚絕的鬼話。

　　他突然覺得面前這個人有些陌生，又有些恐怖。秦明宇不是聖母，不會逼迫其他人跟自己一樣去同情、可憐這對老夫婦。

　　遇見這種事，無論是冷眼旁觀還是在一旁看熱鬧，他都可以理解。

　　遊戲成員裡也有冷酷無情的人，對於他人悲慘的遭遇，他們只會冷漠旁觀，高高掛起。

　　但楚絕給他的感覺和那些人不一樣。

　　那些人只是單純地冷漠，為了活下去使自己變得冷漠。但楚絕卻並非如此，他好像不通人性，他不認為這件事是悲慘的，甚至覺得這事和吃飯喝水一樣尋常。在意識到其他人的情緒不對時，他還會偽裝自己， 讓自己看起來更像正常人。

　　這個人……和他們都不一樣。

　　他怎麽了?楚絕看著怔愣的秦明宇，難道是我表情太嚴肅嚇到他了?

　　想到這，他衝對方揚起個熱情洋溢的笑容，情真意切的重複了一遍:“我真的很悲傷。”

　　他在笑著說自己很傷心！看著面前人臉上詭異的笑，秦明宇心中的恐怖瞬間被無限放大。

　　快跑！快跑！恐懼感不斷催促著他。

　　他抬起還有些打顫的腳，趔趄著回頭跑向遠方。

　　楚絕:“……”

　　有病啊?

　　這會兒他的手機響了起來，是陳五月打來了電話。

　　“我回到醫院了，你在哪?”她的聲音從話筒裡傳來。

　　楚絕看著秦明宇倉皇逃去的背影:“跨江大橋，這剛有倆人跳河自殺了。我在這碰見秦明宇，據他說自殺的人是你們昨晚的客戶。他還跟我說了死者的故事，然後問我了一堆莫名奇妙的問題，然後跟見了鬼一樣跑了。”

　　陳五月微微一愣神，昨天來銀行的客戶裡只有那對老人是活人，看來今天死的是他們了。

　　她猜秦明宇是跟楚絕講述了兩個老人的故事，最後卻換來楚絕的冷漠回應。估計秦明宇又問了些有關人性的小問題，楚絕肯定給出了喪心病狂的回答，就把人給嚇跑了。

　　她歎一口氣:“你先來醫院吧，我先把昨晚的情況告訴你。”

　　陳五月深知楚絕這個人沒有同情心和同理心，且不大會掩飾自己。估計過不了多久，玩家們都會知道他是個沒人性的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