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姐姐。”還沒等陳五月反應過來，女孩就已經來到她的櫃台前。

　　她的身高不夠，甚至坐不上櫃台外面的高腳椅，只能踮起腳用手扒著櫃台，櫃台上只露出一顆扎著衝天辮的頭。

　　陳五月也看清了她的臉。

　　女孩長相正常，但臉上沒有血色，皮膚泛著微微的青色。

　　她不是人，是鬼。

　　“大姐姐?”女孩又叫了一聲。

　　陳五月這才回過神來。

　　這次來的鬼跟之前那些不一樣，她看起來並不恐怖。雖然長相正常，但本質還是鬼，是恐怖的存在。

　　“對不起，”陳五月機械的重複著這三個字，“本銀行不為十八歲以下未成年客戶辦理業務……”

　　她拒絕過很多次，現在已經相當熟練。

　　在說完這句話後，陳五月微微低下頭，準備迎接鬼的怒火。

　　這次會是什麽折磨人的手段?她深吸一口氣，即便已經做好心理準備，但還是忍不住害怕。

　　但她等了很久，也沒等來預想中恐怖的事情。

　　鬼好像……並沒有對她出手。

　　陳五月有些詫異的抬頭，只見櫃台前的小女孩正眼巴巴的瞧著她，眼裡似乎還蓄了些委屈的淚水。

　　怎麽回事?

　　這個鬼被拒絕了卻不打算殺我?

　　“姐姐，你可不可以幫幫我。”女孩突然拿出幾張皺巴巴的錢放在櫃台上，接著又在口袋裡掏了掏，掏出幾張零鈔和鋼板，“可不可以幫我把這些錢還給爸爸媽媽。”

　　陳五月不太明白現在是什麽情況。

　　她覺得事情變得有些不對勁，一時沒敢開口說話，隻謹慎的盯著面前的人。

　　“我是個壞小孩，偷了爸爸媽媽的錢離家出走……”女孩自顧自的說起來，陳五月也不敢打斷。

　　“我記得那天是個下雨天，媽媽騎車回家的時候摔了一跤，摔得身上都髒了，她看起來很不高興，拿著髒了的衣服去廁所洗;

　　“我想媽媽一定是因為衣服髒了，覺得自己不漂亮了，所以才不高興;

　　“我想讓媽媽高興起來，於是我用彩筆在牆上畫了很大的媽媽，還給她畫上了最漂亮的衣服，塗上了最鮮豔的顏色。我覺得媽媽出來看到我的畫一定會高興起來的;

　　“但她出來看到畫後並沒有高興，她大叫著抓住我，狠狠罵我、打我。”

　　說到這女孩的眼淚落了下來。

　　“我只是想讓媽媽高興，我不知道她為什麽要打我;

　　“媽媽打過我後進臥室摔上了門，我害怕她出來還要打我，就偷偷拿著媽媽包裡的錢離開了家。我想在外面呆幾天，等媽媽不生氣了、不會打我了，我再回去;

　　“我在外面躲著，遇到了一個阿姨，她告訴我可以去她那住，等我想回家了再把我送回來。於是我就跟她上了一輛車。

　　“後來我迷迷糊糊的睡過去，醒過來的時候車外面已經完全不一樣了。外面都是樹和山路，我很害怕，跟阿姨說我要回家。

　　“但她不讓我回去，還把我綁起來，我哭著找爸爸媽媽，但找不到他們;

　　“後來我趁其他人不注意從車上跳了下去，好像是摔到了頭，我感覺頭很痛，接著就什麽都看不見了。

　　“我再醒過來的時候，周圍就都是黑的了，我不知道自己在哪。我一個人走了很久很久，忘記走了多久才找到這裡。

　　“我一直很害怕，我怕把這些錢拿走了，爸爸媽媽以後沒錢吃飯……”

　　女孩啜泣著，

仰頭看著陳五月:“我還怕爸爸媽媽氣我拿走了錢，不肯原諒我。大姐姐，你能幫我把錢存到他們的銀行卡上嗎?這樣爸爸媽媽就能原諒我了吧，就能來找我了吧。”　　陳五月沉默的看著面前的女孩。

　　小孩子總是有太多多余的憂慮。

　　女孩拿走的錢不多，還不至於讓父母淪落到沒錢吃飯的地步。

　　她好像不知道自己已經死了，仍在擔心父母會為她偷錢的事情生氣，認為父母是因為這件事不來找她。

　　“你還記得自己的家在哪嗎，”陳五月放輕聲音，“你應該自己去把錢還給他們，他們一定會原諒你的。”

　　陳五月看出來了，如果這件事不了解，女孩的執念永遠不會消散，她會繼續在無盡的黑暗中孤單徘徊。

　　“我找不到家了。”女孩滿臉淚水的看著她，好像在看著自己唯一的希望，“姐姐，你能幫幫我嗎?”

　　陳五月又沉默了，好幾分鍾後，她才搖頭:“對不起。”

　　她不能違反員工守則，否則自己就要死。

　　女孩踮著腳呆了好一會兒，才抽抽鼻子開口:“我知道了，謝謝你大姐姐。”

　　這次陳五月沒有受到任何傷害， 但總感覺胸口悶悶的。

　　秦明宇表情也不好看，在一旁連連歎氣。

　　楊金坤目送女孩離開銀行才收回目光。

　　“陳五月的選擇很正確，女孩雖然可憐，但要幫她就得搭上自己的命。人得先為自己而活，不能因為可憐其他人就挺身而出，要知道這世上的好人總是沒有好報的。”他在心裡想著。

　　就在他思考著的時候，銀行門又被打開。

　　又有人來了。

　　幾人抬頭看去。

　　只見這次來的是個年輕人，二十幾歲的樣子。

　　他身上濕淋淋的，好像剛從水裡爬出來一樣，淋濕了一片地板。

　　大概是個淹死鬼，看起來也比較正常。

　　年輕人看著被自己淋濕的地板，有些不好意思。他撓撓頭來到楊金坤的櫃台跟前，怕水沾濕座位，便沒坐下，隻站著跟楊金坤說話。

　　“這裡能取錢吧?”他摩挲著自己濕漉漉的衣角，仿佛這樣滴下來的水就能少一些一樣。

　　楊金坤看著這個人，總感覺他有些眼熟，好像在哪見過。

　　“可以，”面對正常一些的鬼時，他沒有那麽害怕，“需要身份證和銀行卡。”

　　“我帶了我帶了……”男人連忙掏出兩張卡來，一張是銀行卡，一張是缺了一角的身份證。

　　看見身份證上的名字，楊金坤才知道自己為什麽覺得這人眼熟。

　　這個人不久前剛上過新聞啊。

　　見義勇為的新聞。

　　說是救了三個溺水的小學生，但最後自己沒能上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