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傻子一直這麽勇的嗎?偷東西被抓住還砸門吐唾沫。”此時西裝男已經進屋，楚絕看著門口詢問他。

　　外面的傻子很倔強，還在不停地吐口水。

　　西裝男苦笑著搖搖頭:“哪能啊，聽說這傻子一開始他誰家的東西都偷，但人家可不慣著他，抓住了就狠狠打上一頓，他被打了也是屁都不敢放，夾著屁股就跑了;

　　“後來偷到陳叔家裡，也是陳叔心眼好，覺得傻子可憐。抓到了也不打，還給他東西吃，這一來二去的可不就被他給賴上了嗎，好不容易碰見個不打他還給飯吃的，他就逮著使勁偷，還三天兩頭的來討飯。

　　“後來這傻子漸漸的不知足了，給他饅頭不願意吃了。我之前來陳叔家做客的時候碰見過他一次，那天他來要飯，陳叔用饅頭夾了菜給他，他不要，眼就盯著桌上的雞腿。

　　“陳叔招待我們呢，當然不能把桌上的東西給他，就把饅頭塞進他手裡讓他走。但人家立刻氣急敗壞了，把饅頭一扔就坐在門口罵人、吐痰，你說這不是好心喂給白眼狼嗎。”

　　真好，討人喜歡就是好，還天天有人來找你要飯找你玩。楚絕完全思考錯了方向。

　　西裝男不知道他在想什麽，只是奇怪的看向屋子角落裡的火盆:“唉?怎麽跑這來了，剛才還放在屋中間來著。”

　　正翻書的劉老三心虛的挪了挪位置。

　　外面的傻子又砸了一會兒門，終於走了。

　　此時太陽已經快完全下山，夜晚即將來臨。

　　這時劉老三突然發出驚喜的聲音:“哎！找到了！”

　　楚絕轉頭看去，只見他手裡拿著本厚厚的藍皮書，翻開的一頁裡夾著一張信紙。夾著的信不只這一封。

　　劉老三已經拿出了最上面的那張信紙開始念了起來——

　　“親愛的陳國芳叔叔，我是王大，我和弟弟已經上三年級了。在學校裡我們交了許多朋友，吃到了很多好吃的東西，奶奶說這都要感謝您，是您給我們交了學費我們才能有今天的生活，我和弟弟在這裡再次感謝您。”

　　這封信有些年頭了，上面的字跡都已經開始褪色。

　　念完後劉老三放下這張，又拿起下一張信紙。陳國芳按照寄來的時間把這些信紙排好了，下一張是四年級的。

　　“陳叔叔我是王大，我又給您寫信了，孫浩然太窮沒錢寄信，只能拜托我幫他向您問好。我們三個上四年級了，交到了不少朋友，請您放心，我們一定會好好學習的。”

　　接下來的一張是孫浩然的信。

　　“謝謝陳叔叔打來的錢，那一百元老師已經給我了，您是聽王大說我沒錢寄信才又打來的錢吧。其實您已經幫我們交了書本費和夥食費，不用再多給其他錢的，我可以撿廢紙賣錢。一會兒我要去上課了，就先寫到這裡，祝您身體健康。”

　　看得出孫浩然三人對陳國芳的態度挺拘束的，放不開。

　　這也正常，畢竟他們和陳國芳是從沒見過面的陌生人，只靠資助和被資助的關系聯系起來。

　　聽了這兩封信的內容，西裝男有些唏噓:“唉。這仨孩子和陳叔感情很好啊，要是知道陳叔走了得多傷心。”

　　他還不知道這三人已經在前天死亡。

　　劉老三拿起下一張。

　　“真抱歉陳叔叔，突然給您寄這封信。老師前幾天突然通知我們，學校要給大家再定做兩套夏秋季的校服，之前的校服已經太小不合身了。

　　“但訂校服一人要交六十五元錢，

如果交了校服費我們家就沒錢吃飯了。昨天奶奶向鄰居借了幾塊布，幫我和弟弟把衣服改大了一些，勉強可以穿上。　　“但老師告訴我們這樣不行，改造的校服不能穿。我們實在沒辦法了才會給您寫信，您能不能再給我們打一百塊錢?剩下四十我和弟弟自己想辦法。

　　“孫浩然說上次您給他打的錢他還沒有用完，叫您不用擔心他校服的錢了。”

　　真是三個聽話懂事的好孩子。

　　可惜了，劉老三默默搖搖頭，可惜他們也死了。

　　此時天邊的太陽已經完全落下，隻留幾絲余暉鋪展在大地上，再過一會兒天就會完全黑下來。

　　楚絕看著逐漸暗下來的天空，都這時間了，小月上墳也該上完了吧?怎麽還不見影子?

　　劉老三開始念下一封信。

　　這封信的筆跡成熟了不少，寫信人應該至少上初中了。

　　“陳叔叔對不起，有件事情要告訴您。前段時間小明和同學發生了一點衝突，一不小心打壞了對方的眼鏡。同學媽媽來找我們要錢了，我們沒錢給她，她就賴在教室門口不肯走，現在已經在門口堵了十天了。

　　“看到這您應該猜到我寄這封信的目的了吧，對不起陳叔叔又要麻煩您了。”

　　信寫到這就結束了，雖然沒點明，但在場三人都看出來了，王大寫這些東西是為了要錢。

　　“小男孩還都挺喜歡打架的，我小時候也跟人打過。”劉老三邊說著邊去摸下一封信。

　　下一封信是孫浩然寫的。

　　“您問我王小明為什麽跟人打架?聽說是那個人嘲笑王小明是孤兒，嘲笑他連校服錢都交不起， 還要東拚西湊的借好幾天。他說話實在太傷人，王小明就忍不住跟他打了一架。

　　“希望您不要責怪他，他只是太想爸爸媽媽了。”

　　看到這時劉老三恍惚了一下，似乎回憶起了什麽事情。

　　“你怎麽了?”楚絕伸手在他眼前晃了晃。

　　“沒事，”劉老三回過神來搖搖頭，“就是想到了很久以前的一些事。”

　　楚絕沒有追問，他伸手拿起下一張信紙，順便吩咐劉老三把這些信拍下來發到群裡。

　　趙文博他們還不知道信上的內容呢。

　　在王小明打人事件後，陳國芳可能跟他們承諾了什麽“我會把你們當成自己的親人”這種話，王大幾人後面來信的語氣也沒之前那麽拘束了。

　　有什麽事也不會憋好久再告訴陳國芳。

　　雖然那時九年義務教育已經普及，但上學時總會有別的小花費。

　　比方說被褥費、團費和各類報紙費，有時候老師還會號召全班集體買幾份卷子。

　　學生沒有賺錢的渠道，所以只能求助陳國芳，三人向陳國芳索要這些意外費用時也不再拘謹。

　　他們有時還會要一些別的花費。

　　比方說王小明過生日時想要一個生日蛋糕，王大看中了步行街某家店裡的一雙鞋，孫浩然想報一個課外補習班。

　　一開始，這種索要“別的花費”的行為並不多，但隨著時間的推移，三人似乎真的把陳國芳當成了自己的親爺爺。

　　他們要錢的頻率越來越高，幾乎每周都有個一兩次，而且每次索要的金額都不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