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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90年4月

工大電子樓

一群數字電路專業的學生，在走廊裡遊蕩。

“應該就是這裡啊?”於耀贏每經過一個教室，都會往裡張望一眼。

“你肯定是在四樓?”跟在身後的董秀傑，極為不滿。“不會再弄錯了吧?剛才還信誓旦旦的講五樓，現在居然又說是四樓了。”

“是啊，是啊。”吳薇等女生立刻附和。

電子系的女生數量，雖然不如男生，但比起其它院系強多了。女孩子們一起出聲， 走廊裡嗡嗡一片。

於耀贏不敢反駁什麽，乾脆跑到前面探路去了。

“到了，就是這裡！”

於耀贏高興的揮手。“陳泉在裡面，沒有錯了。就是這了。”

“哇！真的是實驗室唉。”

女生們跟著於耀贏，一擁而進正在裝修的房間。兩間教室被打通後，整個空間顯得異常空曠。

“光刻機放到這裡，電源在........”

正給施工隊交代各設備擺放位置的陳泉，驚訝地回頭。“你們怎麽來了?”

“這間實驗室，真是專門為你一個人建的?”

女生們顧不上回答問題，而是羨慕地走到窗邊，向外望去。電子系學生的定點食堂，一灶，就在隔著馬路的樓下。

“你這也太奢侈了吧。”

於耀贏走到陳泉身邊。“你一個人，居然能佔據如此大的一間實驗室，而我們連個放書的地方都沒有。”

工大的學生宿舍，女生宿舍是6人一間，男生則是8人一間，甚至出現過10人一間的情況。

除了宿舍擁擠以外，教室資源也十分緊張， 每到考試前後，佔座，搶座就成為了常態。

“沒有辦法，工作需要嘛！”

陳泉聳了聳肩，小小的裝了一下。

“工作需要?你們還招不招人了?”吳薇把目光從窗外收了回來。

“對啊，對啊。我們能不能也參加你的項目?這麽大的房間，就你一個人，該多無聊啊！”

女生們都反應了過來，嘰嘰喳喳吵成一片。

“如果想熱鬧，我呆在微電子實驗室不好嗎?那裡更熱鬧。”陳泉反駁。

“說真的，為什麽你要建這個實驗室?”於耀贏問。

雖然說微電子實驗室是公共實驗室，但以陳泉的聲望，不論什麽時候，他都是第一優先級。更不要提，松花江半導體的MEMS研究所，雖說不是陳泉專屬，可也差不多了。

“建這個實驗室，我有特殊原因，你就別問了。”

陳泉只能如此回答。

這間實驗室，是按照‘他’的記憶‘重建’的。

早在89年5月， 陳泉第一次來電子樓參觀的時候，就對這幾間教室有印象。去過奉天科儀後， 幾條線索終於匯總在了一起。‘他’就是在這裡， 完成的藍光LED研發工作。

只有‘重建’這間在現實世界並不存在的實驗室，後續的記憶才有可能被激活。

所以從京城一回來，陳泉和曲燕秋就開始運作。

為了“重建”此實驗室，陳泉和曲燕秋密謀良久，才算找到一個不是理由的理由:由於陳泉還在讀書，不想在冰工大與松花江半導體之間來回奔波，因此需要在工大單獨設一間臨時的實驗室。

理由一經提出，立刻在公司裡引起一片嘩然。

天氣已經轉暖，不會再有冰雪路面的情況了。車接車送，從工大到平房區，最多十幾分鍾的事情。

即使給陳泉配一輛專車，加上司機，也不過十幾萬的樣子。這跟半導體實驗室的近百萬投資相比，

便宜太多。但在陳泉的堅持下，公司管理層還是批準了這項投資。

除了陳，曲兩家的能量以外，隨著清華錄像，以及陳泉在奉天，幾個小時之內設計一台完整設備的消息傳回，能正面質疑陳泉的人，已經不存在了。

......

“你的專屬實驗室，還真的開始建了啊。”

走廊裡又走進來一群人，為首的是與陳泉有過幾面之緣，檢測專業的研究生，宋國明。

“是啊。”陳泉迎了過去。

“這間實驗室，是冰飛特意為你建的?”宋國明問。

“不是冰飛，是松花江半導體。”陳泉糾正。

“那還不是一樣?”

“你說一樣，就一樣吧。”陳泉懶得解釋了。

自從建設專屬實驗室的消息傳出去以後，經常有人跑過來看稀奇。

作為89級新生裡的風雲人物，陳泉被學校重點宣傳過。但在學校的環境裡，不同專業的師生相對比較獨立，大多數人對陳泉無感。

但通過這間專屬實驗室，陳泉的名氣徹底打響。

“對了，你的實驗室建好後，這些設備，能不能臨時借我們用一下?”宋國明問。

“你們?宋哥你不是馬上畢業了嗎?”

“我是畢業了，可我還有師弟呢。”宋國明把他身邊的一位年輕人拉了過來。“來，這是馬銳，我的師弟。你們應該見過面的吧。他也想做MEMS相關項目，但一直找不到門。”

“有點印象，記不太清了。”

“行啊，我的任務算是完成，以後你們兩個單獨聯系吧。”宋國明背著手，在空曠的房間裡來回參觀。

“對了，宋哥，你最後去哪裡了?”陳泉沒有理眼前的馬銳。“你的國外留學，批了嗎?”

“還沒有最後定，但估計差不多了。”

宋國明臉上的笑容，都快藏不住了。“新加坡的南洋理工大學。”

宋國明的英語成績不好，本來對出國留學不報希望了。結果非常意外的接到了來自新加坡的錄取通知書。

“南洋理工大學?”

“對！你也許沒聽說過這所學校，因為它是剛剛成立的。”宋國明看陳泉流露出一副若有所思的神情，趕緊解釋。

“宋哥，你誤會了。我沒有瞧不起那所學校。”陳泉撓了撓頭髮。“我好像有個朋友，在那裡工作過。”

“這怎麽可能?”宋國明失笑。“南洋理工大學才成立不到一年，你朋友怎麽會在那裡工作過?”

“怎麽樣，都安排好了?”

曲燕秋下課以後，也跑了過來。

對於這間專屬實驗室，她也是很熱心。

這裡將是兩人事業的真正起點。

藍光LED項目，不論從那個角度，都符合兩個人對完美競賽的預期。

從影響力的角度來看，由於LED的應用范圍越來越廣，對於唯一的顏色短板，藍光LED，從事研究的公司上千，學者數萬。三十年內，相關的論文發表了何止上萬。

從市場的角度來看，由於紅，綠兩色LED已經把市場先行打開，藍光LED只要能夠生產出來，立刻就有十億美元以上的市場空白，更不要提很多學者念念不忘的三色冷光源。

與MEMS那種叫好不叫座，市場還需要長時間的培養不同，藍光LED是真正的既叫好，又叫座了。

除了影響范圍，市場，還有生產難度。

與MEMS工藝，大量的設備需要定製不同，藍光LED的大多數前道，後道工序，都可以與紅綠LED共用。

只要陳泉能夠解決幾個技術難點，藍光LED就可以立刻量產，並銷售了。

不論是從何種角度看，藍光LED都是名利雙收的項目。

哪怕對完美競賽來說，藍光LED也是一個進可攻，退可守的項目。

從技術含量上看，藍光LED是一個真正的，諾貝爾級別的項目。從影響力上看，藍光LED是一個可以帶著產業鏈立刻騰飛的龍頭產品。

....

“都安排好了。”陳泉回答。

隨著裝修逐步進行，越來越多的記憶在陳泉的腦海裡慢慢浮現了出來。

根據這些記憶，陳泉不斷調整著實驗室的布局，以及需要購買的設備。

當然了，由於記憶的模糊，陳泉無法保證每台設備都會原樣購買。另外，這間實驗室的性質，畢竟是臨時實驗室，陳泉也不可能真的按照百萬的經費來花，不可能所有設備都會備齊。

“這次去奉天，需要我陪你去嗎。”曲燕秋問。

“不用。你去了也幫不上忙，還不如留在這裡，幫助接收設備。”

“好。”

奉天科儀，總裝調試車間。

作為真空設備的專業廠，MOCVD需要的大多數零件，已經被加工了出來。即使其中用到了一些外購機械零件，也都是些市場上的常見品種。

很快的，MOCVD就到了組裝調試階段。

王青山等技術人員，在分析圖紙的時候，甚至有種錯覺，感覺這張圖紙，完全是根據科儀廠的現狀和能力，被設計出來的。

一般來說，科儀接收到一個新的設計圖，研究到最後，總會發現有些地方會超出工廠的能力范圍，需要調整設備，或者外委加工。

但這張MOCVD，很多地方，都觸及了科儀廠的能力上限，確沒有超過。其中的分寸妥協和拿捏，讓技術科的幾個人，歎為觀止。

如果這張圖紙出自技術科本身，還有情可原，但現在明明不是。

這個結果，實在是有些詭異。

尤其是王青山，隨著對圖紙的逐步細化，他甚至有種錯覺，感覺這些設計就是他自己的設計。

作為一個經驗豐富的設計人員，隨著時間的流逝，慢慢會在設計中形成自己的特色。

也許是由於經驗，也許是由於教訓，很多人會產生自己的傾向性。

例如，在選擇支撐結構的時候，有人喜歡用角鋼，有些人喜歡用工字鋼，有些人，則喜歡用回形鋼。在有余富量的情況下，有些人喜歡不斷增加設備的剛度，有些人則喜歡讓光潔度更高一些，設備更美觀一些。

這種傾向和特色，就好像人的指紋一樣，不影響大局，但又無處不在。

而王青山就驚奇的發現，這張圖紙上的指紋，特色，與自己完全相同。

拆圖拆到最後，王青山甚至覺得，這張圖紙就應該由自己來完成，也只能由自己來完成。

交給其他任何人，都會產生設計理念上的衝突。